时值深秋,枝叶枯黄,尤其是大雨过后的几天,更是冷的刺骨。
戌时,草木覆盖一层薄霜,赶路的商人穿着披肩、带着斗篷,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声,冷风吹起,街道两侧的小贩冻的缩了缩脖子,只想赶紧卖完,快点回家。
由于太冷,茶馆内也比以往更加热闹。
言尘和一位男人相对而坐,桌子上的茶水腾腾冒着热气。
那位男人一袭白衣,看人时眉眼总是弯弯的,眸底带着几分笑意,斯文儒雅,风度翩翩,腰间悬垂的吊穗嵌着一朵白色花蕊,风透过窗户吹来,像花蕊绽放在晨间。
男人单手撑在桌子上,长长的袖袍微垂,看向言尘时微蹙眉头,轻声道:“阿尘,阿澈呢?”
言尘沉默不语,漆黑的眸子盯着茶水。
自从那晚过后,闻澈已经几天不曾露面,言尘不去找他,他就不回来,而且,闻澈似乎在赌气,总是想方设法躲言尘。
但闻澈不知,他的一言一行皆在言尘的掌控范围内。
闻澈手中的银链,内藏追影珠,是言尘赠予他的七岁生辰礼,带着追影珠跑,即便他逃到天涯海角,言尘待在屋子里也能看到他。
可是言尘挺纳闷,闻澈为了躲他,也真是费劲心机。
明明喜欢去茶肆听书赏曲,喜欢到已经成瘾,竟能连续五天没有涉足,明明不爱修行,居然能连续五天跟着师兄去不同的地方游历,远至南方的冤城,北方的鬼岛。
甚至在发烧中,也不躺在床上休息,居然拉着狐朋狗友去冰湖嬉冰。
跑那么远,就为了不和言尘见面。
不消停,幼稚。
言尘放下茶杯,瞧了沈柏逸一眼。
沈柏逸,是神界最有名的神医,亦是神界第一代战神,文可堪比文曲星,武可斗十万神兵。
传言,他是最年轻的神君,在千年前的一场战争中,因广庇子民,逆转战局,被封为司珩仙君。
后来,成为言尘的教书先生。
言尘揉了揉眉心,吐出两个字:“跑了。”
沈柏逸一愣,道:“什么叫跑了?”
言尘抿抿唇,道:“我好像……惹他生气了。”
沈柏逸更不解了:“他会生你气?”
言尘嗯一声。
沈柏逸却笑道:“小孩儿性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给颗糖,哄一哄就好了。”
言尘想起自己被闻澈锁在床上,心中顿时生出火气,嘴硬道:“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哄他?我才不去。”
沈柏逸本想劝劝,但转念一想,这俩小孩,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一时也不知该去说谁。
索性选择不言。
他抬眸打量言尘。
发现言尘变了不少,身形更加清瘦,脸上棱角分明,线条流畅锋利,剑眉星目,眉骨精致,早已褪去当年的青涩,是一种夹杂男人的成熟感。
言尘靠在椅子上,脑海中闪现被玱暝夺走的石头,是水神眼睛,不解地望向沈柏逸,道:“司珩君,水神下凡了?”
沈柏逸点头:“嗯,水漓十几年前就离开仙京了。”
言尘疑惑道:“他来人间作甚?”
沈柏逸摇头道:“不知,前任水神陨后,水漓承父位,之后便沉入水渊修行,避世绝俗,杜门晦迹,我也是近日得知他并不在神间。”
话罢,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一副药、以及一个用白色琉璃瓶装的灵水,用食指推在言尘面前,道:“帝君交代,这封信是前任水神陨落前留下的,若你见到水漓,带给他,还有那副药,医治蛊毒。”
言尘嗯一声,目光落在灵水上。
是聚魂水,可通神脉、聚灵识,有助于仙君修行,但味道苦涩至极,回想起那种滋味,言尘仍心有余悸,皱了皱眉头道:“可以不喝吗?”
“不可以,”沈柏逸态度难得强硬一次,道:“你七魄本就少一魄,来人间修行,道行被削七成,若不调养,下次渡劫,难以成功。”
言尘叹了口气,心知沈柏逸平日里和颜悦色,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沈柏逸永远只认自己的一套理。
他看着聚魂水犯愁。
沈柏逸察觉到他的不情愿,笑道:“加了几块糖,不苦。”
闻言,言尘眉头略微舒展,犹豫片刻后才勉强喝两口,还是略有苦涩,但服用后,神脉和骨骼,顿时涌入奇妙的力量,煞是舒服。
两人对饮许久。
直到言尘察觉到闻澈在附近,才向沈柏逸作揖请辞。
沈柏逸挑眉,幸灾乐祸道:“刚才有人说不想哄人。 ”
言尘督他一眼,道:“管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