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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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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娘跟我说过吃药特别耗费钱财,如果不是儿孙孝顺,又怎会积年累月的给刘婆婆调养呢?”燕儿完全不认同徐允洄说的,一时间都忘了他们之间主奴的差距,忍不住反驳。

她觉得刘婆婆只是在开玩笑呀,并不是真的寻死觅活的。少爷怎么能仅凭只言片语就定别人的罪呢。

“那你又为何跟我说不吃药也可以呢,若我这是救命的药呢?也可以想不吃便不吃?”

徐允洄饶有兴致地盯着燕儿,像是一只鹰隼紧盯着自己的猎物,专注、冷冽。

他本来只是习惯性表演一下心情不好,但燕儿居然敢反驳,倒让他真的有了些兴趣。

燕儿被问住了,她觉得救命的药还是要吃,但是如果一个人确实不愿意吃,那到底该不该逼着他吃呢?

她也有过生病却不愿意吃药的时候,每每这种时候,娘就对她格外有耐心,将她哄的迷迷糊糊,也就吃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问不吃又如何这种问题。

“燕儿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少爷问的问题好奇怪……”她想解释刘婆婆并不是被强逼喝药的,但是她也没有证据去说刘婆婆心里确实没有不舒服。

燕儿虽然经常去刘家,也见过刘婆婆,但从来没有见过她喝药的样子,只是在家里听见过呼喊和争执。

想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便是婆媳有争执,又怎么会表现在外头。

“我还是觉得刘婆婆不是被逼的,等旬日回家,我直接去问婆婆是怎么想的。”燕儿本来是十分坚定的反驳,但看着徐允洄又渐渐气弱,最终还是不太确定地说出这句话。

理智回归后,她这才想起是反驳了主子。她小心翼翼觑着少爷的脸色,生害怕下一句就是少爷发脾气罚她。

却惊讶发现,少爷的脸上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倒是比之前脸色好看许多,他目光在燕儿身上游荡了几个来回,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燕儿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才不慌不忙的说了句:“也可,你便去问问,回来跟我说说。”

燕儿觉得少爷真的很奇怪,但要说哪里奇怪,好像也说不上来。她总感觉少爷有点阴晴不定,说的话也奇奇怪怪的,或者这就是朱砂说的,心情不好,嘴上不饶人?

这样便是小主子里面脾气最好的?那其他的少爷小姐呢,是天天打骂下人就饭吃吗?

看来徐府生活,大不易啊。

燕儿才来一天就感受到了,下人在府里的地位。

“给我脱靴吧,我要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燕儿蹲在徐允洄身前,用力拔出靴子,把少爷的脚放进被衾,这才抬头看向少爷:“要不今天暂时换位姐姐来,等我学几天再来伺-候少爷?”

她怕六少爷误会,连忙找补:“实在是我感觉不出一炷香是多久,点一炷香也不知道东西在哪,别误了少爷休息。”

徐允洄自己脱了外衫,递给燕儿,便闭上眼浅寐:“我看你挺会讲故事的,就讲讲你是哪里人、怎么进府的事情吧。”

燕儿把外衫挂到另一侧墨青色衣架上后,又蹲回脚踏上,见少爷依旧闭着眼没什么反应,她悄悄的将屁-股挪到脚踏上,心里暗叹终于可以歇会儿了。

“燕儿的老家在江城城郊的庄子上,本来是徐家的庄奴。后来因为爹去世了,娘便带着我来城里定居。我们买了一处小宅,就在泠河边上,少爷你一定去过泠河游玩吧。”她隐去了李父去世的原因,只专心回想幼年的事情,声音越来越柔和,带着喜悦。

她私以为江城最美的时节就是春天,细长泠河静默的穿城而过,河堤两岸杨柳青青,新生的柔嫩枝条倒映在河面上,让河水也染上翡翠般的绿色,一条‘翠河’便潺潺向东流去。

若是能乘船顺流而下,便能轻易嗅到河东酒楼食肆香味扑鼻、看到河西杂耍唱戏目不暇接、听到两岸人声鼎沸,每一幕都是令人惊叹的烟火人间。

“春天的时候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花朵,可美了。”

徐允洄像是睡着了一般,没有回应。

燕儿调整了一下坐姿,几乎就是侧坐在脚踏上,她自顾自地低语道:“我家里就有一颗大梨树,每到春日,就是一树洁白的花,还有香气,等到夏天就有清甜可口的青梨吃。就是有点高,每次要摘,都要拿好长一根竹竿把果子戳下来,一不小心,还会砸到自己,嘿嘿。”

燕儿一停下,霎时间屋内就安静下来,风吹过竹林,传来的阵阵沙沙声清晰可闻。

床上的六少爷也安静的躺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还是仍旧是浅寐。

她观察着六少爷的动静,继续用和缓的声音说着:“其实最热闹的还是上元节灯会的时候。那时候整个江城灯火通明,沿着泠河河堤的是数不清的商贩。卖熟食小吃的、钗环首饰的、灯笼玩具的,应有尽有。路上是数不清的人,男女老少、富贵贫穷,都是一处玩乐,真真是快乐极了。”

说完,燕儿又顿了几息,没见躺着的人有什么反应。

她无聊的到处乱看,却不由得被他的相貌吸引,仔细的用目光去描摹他的眉眼,她觉得六少爷是好看的,但不知道怎么去精准形容这种好看。

皮肤是白皙的,但不是那种不见天日的惨白,而是莹润的泛着光彩的瓷白,好像玉器,又仿佛月光。

眉眼是俊秀的,大抵他的生母也是个了不得的美人,毫无保留的将细长浓密仿佛远山的眉、娟秀优雅仿若凤凰展翅的眼遗传给他。

更兼鼻如悬胆、唇若珠玉,便是那逶迤的长发也是黑亮如墨,竟是无一处不精致。

燕儿摸-摸自己的脸,好生羡慕,娘怎么不给自己生漂亮一点。但想想周氏的普通相貌,好吧,其实娘已经尽力了,至少自己生的比娘好看多了。

燕儿对六少爷的生母好奇起来,想着如果能顺利留在徐府、留在六少爷身边,总是有机会见见那位姨娘的吧。

不知不觉她的左臂倚在床边,头靠着自己的左臂,慢慢的、慢慢的滑落,然后睡着了。

徐允洄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养神。

但他意外的不想打扰这种气氛,是他自记事以来,难得的有人在旁却感觉平静的时刻。

他天性敏锐,总是能够从细枝末节处感知到旁人的情绪。

好比刘妈妈,虽然是他的乳母,也陪伴了他十载。但他知道,刘妈妈最爱的还是她亲生的清哥儿,她虽然不常陪伴那个孩子,但她赚的银钱都会带回给那个孩子、嘴里记挂的也永远都是那个孩子。

而他,虽然时时刻刻相处,但对刘妈妈来说也不过是少爷而已。她对他的关心,或许有一部分是处于私情,但更多的是收钱替二太太办事,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大宅院里,庶子,特别是庶长子,如果不是被当家太太捏在手心里,是会让有些人害怕的。

因此,所有人,都会默许太太能够做些什么的。

只他的感受,愿不愿意被拿捏,就无人在意了。

他听见燕儿的呼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重,显然是睡熟了,但奇怪的是他不反感。

这个丫头还不懂这里的生存法则,因此虽然有害怕,但少了真正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至少他说些不好听的话,换成银杏等人,一句话也不会多说的。哦不对,她们甚至不敢跟他说这些家常话题。

他想起,燕儿退下之后,刘妈妈说她是个良籍。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有犯错之后会被打骂、发卖的那种紧张感。

一时之间,他没有了睡意,只能默默在心里数了一千个节拍,等待醒来。

“一、二、三……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时间到了。

他立刻睁眼,侧头。

燕儿正伏在他的床边,手捂着半张脸,熟睡着。

他一伸手便摸到了燕儿的头发,细软但有些毛躁。他想起自己今天虽然是难得的休沐日,不用去学堂,但下午还有许多作业要完成。

又看她睡得这么安然,心里就是一阵不爽。他使了点劲,推着燕儿的头,硬生生把她推醒了。

燕儿睁开惺忪睡眼,发出无意识的叮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听见头顶炸响一句:“谁让你睡着的?”是六少爷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好听,就是内容极度不友好。

他坐起身,看燕儿迷迷糊糊还没反应,补了一句:“上值的时候偷懒,下次这样扣你月钱了。”而后侧头,无人察觉的角落,偷偷弯了弯嘴角。

什么?扣钱?不是说少爷从来不惩罚人,脾气很好的吗?

燕儿一瞬间就清醒了,只好委委屈屈起身,老老实实给少爷穿上外衣,恭恭敬敬把少爷送到书房。

倒了茶水,她道:“少爷,其实刘妈妈没有安排我今天当值。”话在心里传了几圈,燕儿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她也没办法,今天必须赶着回去缝补衣服,不然明天上值她都没有合适的衣服可以穿,届时若是没有换衣服不知道刘妈妈会不会有异议。

徐允洄上午练了字帖,下午是读诗、背诵。他刚拿出课本,一边翻看一边问道:“难道你今天还有其他事儿?”

燕儿只能老实回答,因为衣服大了的缘故,需要修补,她得回角房。

“那你告诉彩金安排一下,去吧。”徐允洄没有为难她,本来就无所谓谁来伺-候。

燕儿退出书房,缓缓吐了一口气,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一点,她觉得好像其实应该她不是很适合当丫鬟。

但是,月例两百文哎,外面要赚两百文可不容易。

周氏会刺绣,技艺娴熟,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技巧,导致绣活卖不上价。但市井女子也不是人人刺绣了得,总是有人需要买些绣好的帕子或者花样。

因此周氏这些年还能依靠做绣活养家糊口,但一方帕子,周氏要绣一到两天,也就卖上五文八文。

燕儿叹气,还是继续干着吧,为了五斗米,别说折一次腰。只要给饭吃,能吃饱,她能折百次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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