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照片上,赫然映着两个男人在单元楼前接吻。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身影,仿佛时光倒流,连当时忽然刮起的阵风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逼真感。
谢忱只觉天旋地转,仿佛天都塌了下来。他最隐秘、最不愿告人的秘密,竟被他最恨的人知晓了。谢柏山究竟要做什么?他刚才提到陆元又想干什么!
“给我……”他伸手直接抓住照片,可谢柏山丝毫不急。
“你以为我就只有这一张?我的乖儿子,你可太小瞧你爹我了。”谢柏山嘴角上扬,露出阴险的笑容,眼神中满是嘲讽。
看到谢柏山从怀里又拿出一摞,谢忱的脸瞬间煞白。
他竟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被谢柏山跟踪了,那一张张脸上挂着甜蜜笑容的自己,此刻看起来格外的刺眼。
谢柏山将那沓照片在谢忱眼前晃了晃,脸上闪过得意的笑:“忱忱,你对自己带大的弟弟下手,你还是不是人呐?”
他的话如同利刃出鞘,瞬间扎穿谢忱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脏。
这种如同魔咒般的指责再一次加速朝他袭来,哥哥、弟弟……他们之间究竟做了什么谢忱自己最清楚不过。
可偏偏谢柏山还要激怒他:“你对得起你妈吗,要是她还活着知道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恐怕当场就会被气死过去吧?她是个保守的人,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伤风败俗的东西!”
“你想过你那个假爷爷吗,到时候所有人都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说他瞎了眼能养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的孙子!到时候连你那些弟弟妹妹都跟着抬不起头!”
“你看看你现在,竟然做出这种有违天理人伦的事,你们就是家里的耻辱,社会的败类!你知道这叫什么,这是——乱、伦。”
随着谢柏山轻飘飘的吐着两个字,谢忱的身影猛地一晃,双手紧紧攥住连指甲都快要嵌进肉里。
“不是,不是的……”
谢忱急着要否认,他像疯了一样想要去抓那些照片,仿佛只要把照片都销毁,这一切就都没发生过。
可就在他好不容易抓到几张时,谢柏山突然伸手,抓住他肩头的衣服用力一拉,大片的牙印和红痕瞬间映入眼帘。
他急着要否认,他想去抓那些照片,可就在他抓到了几张时,谢柏山突然伸手,抓住他肩头的衣服一拉,大片的牙印和红痕映入眼帘。
“还真是这样。”
他呢喃了一句,然后突然仰天狂笑,那笑声尖锐刺耳,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你居然是下面的那个?哈,你他妈是真不嫌丢人啊?好啊,你都能不要脸张开腿被别的男人干,老子生你养你,现在玩玩你又怎么了?我的好儿子,告诉爸爸,被男人上的感觉怎么样,那十几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能操得你爽吗?妈的,你他妈就是个被男人骑的贱货,还敢在我面前装清高……”
还没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要说的更加下流、不堪入耳的话。
谢忱震得掌心都在发麻,他双眼通红,怒吼道:“你、你闭嘴!”
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团乱麻缠住,此刻压根无暇去思索谢柏山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跟踪的。
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些照片,绝不能传出去!
“想要钱是吗,多少。”眼前一阵晕眩,好像连呼吸都提不上来了,他只能堪堪扶住旁边的柱子,用尽全身力气强撑着问道。
谢柏山不紧不慢的数着手里还剩下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笑:“一张照片一万,这里一共49张,凑个整吧,你给我五十万,不亏吧?”
“……卡号。”谢忱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谢柏山显然有些始料未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眼珠一转,又改口道:“不不,我刚说错了,一张两万。”
谢忱攥紧了拳头:“我没那么多钱。”
“那我不管,反正我见不到一百万我就曝光。到时候医院、平仲巷、还有你弟弟的学校,包括你们的朋友同事,都会看到这些照片,想想看,那场面,啧啧啧……”
谢忱瞳孔骤缩:“你敢!!”
谢柏山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听说你弟弟去北京了,还要两周才能回来,那这样吧,我给你十天,准备好钱,我保证这照片绝不会再出现了。”
十天,他上哪儿去弄这一百万?
见他不吭声,谢柏山装作善解人意的样子说:“行吧,给你个建议吧,你不是还有那大房子吗,还有车,你都转给我,奥,钱给你打个折,五十万,怎么样,我这个爹是不是还挺够意思的?”
谢忱快要被气疯了:“房子给你,我住哪儿?”
“你回平仲巷住呗,那不还有房间嘛。再说了,你住回去离那老头近,都能照顾着,多好啊。”
他话锋一转,又露出那副贪婪的嘴脸:“哎,我这个当爹的给你指条路,等过几年这老东西死了你就把户口本拿走改成你的名字,将来拆迁能分不少钱呢。当然了,你肯定还得分我一半,这可是我给你的主意,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他说了一通,谢忱只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寒冰之中,又仿佛被无数根针同时刺穿胸膛。
身上越来越抖,越来越冷。
“谢柏山,你真无耻。”
谢忱声音颤抖,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好,十天后,在我给你租的房子见。”
不等谢柏山回应,他拿着抢到了几张照片,失魂落魄的往回走去。
此刻的谢忱,像一把被寒风折断的枯枝,每挪半步都颤成风中飘零的芦苇。
·
夜幕降临,对面楼依次亮起灯光。
晚归的人开始享受下班后独处或者一家其乐融融的时光,楼下花园有遛狗的人,几只常见面的小狗离老远就开始叫,靠近后撒欢跑着玩……
一切都很美好,只有谢忱身边空荡荡的。
望着对面的万家灯火,谢忱很平静的点了支烟,烟尾那点蝇头烛光如同一只长在深林中的萤火虫,一起一伏,很快没于浓郁的烟雾之中。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虚虚搭在膝上,食指轻轻一抖,掉落几段燃尽的烟灰。他以为自己真的能戒掉烟,可惜……
烟灰缸满了。
屋里没开灯,黑暗是掩藏情绪最好的颜色,谢忱颓废的坐在阳台的地上,眼底浮现浓浓的苦涩,闭上眼睛也改变不了这钻心的痛苦。
他拿起手机,熟练的点开那个对话框,他输着一行【我今天遇到谢柏山了】,但在点下发送键的前一秒,他又删掉了。
身边散落着酒瓶,那些照片全都放进了相册里,就算有风也吹不走,当然了,也吹不散他的忧愁。
第二天去上班,当赵医生瞧见谢忱那憔悴的如同被抽干了精气神、面色蜡黄如纸的脸时,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赵医生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削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人。
明明昨天见到谢忱的时候,他精神状态还挺不错的,怎么才过了一晚上,就变得如此暮气沉沉?
谢忱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一样,眼神空洞而麻木。听到赵医生的声音,他才缓缓抬起头。
“我没事,昨晚着凉了,还有些烧。”
赵医生叹了口气:“你弟一走,感觉你都不会照顾自己了,你要是撑不住就再请几天假,老魏一向疼你肯定会批的……”
谢忱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
就在赵医生出去要给他买退烧药,他叫住他:“别给我弟说,他在比赛,不能分心。”
他顿了顿,补充说:“以后也别说,不想让他担心。”
可这样一个人的状态,实在太难熬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把钝刀,在他的心上缓缓割着,那种痛苦和煎熬,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自从见过谢柏山后,谢忱半夜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后来他开车跨了整座嘉城到一个小医院买了安眠药,每次失眠时囫囵吞下两片后就坐在地毯上发呆。
手机屏幕亮着惨白的光,上面停留在和陆元的聊天中,一眼望去满屏都是绿色的框框,最新的还停留在昨日的【晚安】
刚才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再也睡不着了,偶然听到外面野猫在叫,他也只是木讷的眨了下眼,没多余的反应了。
外面的星星很亮,他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星空中,渐渐勾勒出一只熊的轮廓。
他教过陆元,那是小熊座。
相传小熊有能够掌控时间和空间的力量,然而有一天外星人入侵,能力有限的小熊被打败了,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东西,他穿越星途找到一个叫魔法星的地方,遇到了一个愿意教授他更厉害魔法的老师,并且鼓励他帮他重新拾起了自信。小熊这里苦苦修炼,待学成回到小熊座后,他召唤出一场威力强大的飓风将敌人吹散了,从此小熊成为了这片星的守护者,保护着每一个生灵。
陆元对这个故事百听不厌,每次讲完小陆元的眼睛里亮闪闪的,兴高采烈的说:“我也要成为厉害的小熊,我要保护哥!”
那时谢忱没把这话当一回事,他只希望陆元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保护好他自己就足够了。
可他没想到陆元真的做到了永远站在他身边,真的在他遇到危险时冲出来保护他。
恍惚之间,他又想起陆元曾问能多爱他一些吗?
爱……吗?
仔细想想,他们好像从来都没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哪怕在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也没有。
仿佛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们:你们是兄弟,这是一段不会有人祝福的感情,也注定走不长远,迟早要结束的。
结束……
结束……
谢忱苦涩的扯了扯嘴角,结束不了了,瘾已入刺三分,再好的良药,也救不回执意沉沦的病骨。
给出去的心,收不回来了。
他拿起手边的相册,一张一张细细的翻看着。忽然,他的目光停在其中一张照片上,脑海中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冲破了混沌。
这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