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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雨露均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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秽烬界垣与殷钟郁激战时,玉池微脸色突变的一瞬施引山便注意到,并立时反应过来导致对方蹙眉的缘由为何。

趁二人纠缠,他想着玉池微常年握剑,手上的茧子定是厚厚一层,指不定只是轻微痛了下便没了感觉。

不过为提高这场与魔尊较量的胜算,他还是顾全大局地默默撤了对白鹰施下的禁制。

玉池微手心灼烧严重至此,实在是他无心之过。

不过施引山不说,不等同于玉池微不知。

二人各自心知肚明,玉池微懒得戳穿罢了。

施引山正忧虑思索着该从何处寻来材料填补白鹰被殷钟郁震开的裂缝,以及如何才能恢复最初无暇的状态。

只见玉池微将茶杯递还给迟安,起身下了床,踱步至铜镜前拿木簪随手将披散的乌发挽起,悠悠道:

“不慎毁了你的剑,改日赔你把更好的。”

一时尚未察觉此话格外耳熟,施引山冷哼一声:“赔?你赔得起么……”

话音未落,剩余几个字在舌尖来回滚了几圈,施引山后知后觉似曾相识,半道收住话头,从喉间憋出句:“……不需要。”

他确实在那日说过会为玉池微寻来把更好的灵剑,可中途一波三折,并非他不愿,属实是没有空闲。

更何况二人解了契,他也再无义务去替玉池微做这劳力费神之事。

那话里虽携有暗讽,却也并不是全然不对。

若是说玉池微失去佩剑之事由他而起,可如今白鹰确确实实在他手上有了瑕疵,合该由他来赔。

他善解人意,念着玉池微身上负着伤,拒绝替他寻剑的提议乃是他宽宏大量。

沉雁一事就算由他而起,如今也算相抵过,玉池微断再没有揪着他不放的道理。

更何况自沉雁被熔那日,直到如今时日已然过去许久,玉池微却依旧未能再寻到趁手的灵剑。

说好听点,是他念旧,割舍不下与沉雁积攒起来的默契感情,其他剑便是再好,也觉不好。

说难听点,便是他过于无用,自己都自身难保,本事不大口气不小,再要替自己寻剑,可不算是为难他么?

他施引山能不计前嫌,甚至不惜顾及自身安危闯入魔域将他救回来,已是仁至义尽。

这般想着,再开口底气便足了起来:“你当下身上负着伤,我若再因一把剑同你斤斤计较,岂不让人嘲我把你欺负了去?

有那闲工夫,不如想想这蛊虫该如何解,自己往后要使的剑又该何处寻。”

迟安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他知这两位师兄先前是对怨侣,前不久解了姻缘契,现下更是不对付。

他不知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只是精准捕捉到玉师兄没了佩剑一事,也顾不得囊中羞涩,将自己那巴掌大的储物袋翻转过来,“哗啦啦”把里边积攒许久的灵器宝贝一股脑全倒出来。

“玉师兄若是不嫌弃,我这里边的灵剑任你挑选!”他对着地面上一大摊子张开双臂。

玉池微被这位对他一直相当热情的小师弟所感染,弧度极小地勾了下唇角,疏离而不失礼貌:“多谢。”

说罢他倒也当真不客气,伏低身子拿另一只没受伤的手仔细翻找起来。

迟安挪了两步,略显局促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翻找,傻愣愣地笑。

施引山余光瞥见玉池微挂在唇边的一丝笑意,只觉得碍眼万分。

“破铜烂铁,果然粗鄙之人当配粗鄙之物。”

他这话同时得罪俩人,玉池微自是无所反应,充耳不闻;迟安自会替他打抱不平,暴跳如雷。

可他这些不痛不痒的回击,对于施引山来讲,都无伤大雅。

综合下来,便是谁也没得罪。

便在施引山洋洋自得这场口舌上的较量又是自己压他二人一头时,窗外射进来一道冷冽的剑光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那剑似乎刻意不避着他而来,直冲冲窜进屋内,若不是施引山飞速闪避,绝对已被它划破侧脸。

怪的是,这无名之剑在飞到玉池微面前时,倏地安静下来,似是寻到归处,幅度极小地上下晃荡着,眨眼瞧着面前之人。

只一眼玉池微便认出——这剑,分明是殷钟郁造得那幻境里,簌簌花枝淬炼的剑!

他试探着开口轻声唤道:“……簌簌?”

“嗡嗡”剑鸣做出回应,簌簌轻快地绕着玉池微打了几个转,最后将自己塞进主人手里。

玉池微握着剑柄,指尖轻轻摩挲它倒映着面容的剑脊。

那幻境里的东西,竟是可以脱离幻境,现实中独立存在?

还是说……本身便存有此剑,是殷钟郁有意为之?

这番景象是另外二人万万没想到的。

这什么名叫“簌簌”的剑瞧上去便来历不凡,仅凭模样上估摸,也得是上上品阶的灵器。

从天而降一般,突如其来打乱了施引山的所有思绪。

除过施引山被当场驳了面子情绪糟糕,迟安同样失望心起,默不作声在玉池微忙着与灵剑叙旧时,将“破铜烂铁”一一捡回储物袋。

玉池微抚着剑,心里思索何时需得去找器修打造把剑鞘。

迟安收拣好储物袋,正欲悄然离开,蓦地忆起前来查看状况的医修让玉池微苏醒后前去神农司一趟的事。

想来玉师兄状况特殊危急,需得神农司的亲传弟子亦或是负责的长老出手才可解决。

将医修的话原封不动传达给玉池微:“师兄,你体内蛊虫可怖至此,还是抓紧时间前去医治一番吧。”

玉池微略一颔首,虽对神农司的臭名远扬有所耳闻,但既已应下,无论如何都应走一趟才是。

施引山皱眉道:“你当真信他们神农司的能除血蚕蛊?”

他说这话,绝非基于个人恩怨,神农司在整个天蚕宗打出来的都是坏名声。

不怪初传出来那人小肚鸡肠,实在是那些医修都是货真价实的庸医。

水平不怎么好便算了,但凡是出自他们手中的灵丹药草,价格能比在别处淘来的足足翻上几番!

怕是宗主去了,都要被宰上好一顿。

久而久之,这坏名声打出去,若非特殊情况,无人愿踏足神农司半步。

玉池微握着剑,跨出门槛:“应下别人的事,理应做到。”

施引山盯着他背影看了半晌,抬脚跟了上去。

……

神农司位于天蚕宗东南角,坐落齐仙峰。

不同于多数修仙者疲于耗费时间适应人间的四季更迭,神农司乐于感知这些颇有雅趣的变换。

无论是火云如烧,还是银装裹素,齐仙峰成了天蚕宗唯一一座拥有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山峰,遥遥望去,难得的新鲜景色。

望山到齐仙峰有些距离。

若是不想御剑在路途上被风吹得头晕脑胀,来往路程需借助传送法阵或是仙鹤坐骑。

“……你能不能安分点!”

施引山忍无可忍,冲死命扒着他裤腰的迟安怒吼道。

迟安被吼得一哆嗦,摇摇晃晃好容易稳住身形,面色委屈地松开抓着施引山的手:“我快掉下去了嘛……”

闻言施引山更是一肚子火气:“谁让你要跟过来的?!”

按规矩来讲,一只仙鹤顶多承载两人,前边让给玉池微坐,硬跟上来的这二人便只能直挺挺站在后边,互相搀扶稳着身形,可施引山不愿。

玉池微盘腿坐着,神情淡漠,对身后的吵嚷充耳不闻,已然将近看破红尘,羽化登仙的地步。

没了施引山做扶手,迟安只得全神贯注压低下盘,找准姿势后纹丝不动立于仙鹤尾部。

“我若是掉下去,师兄记得捞我……”身后传来迟安的幽怨声。

仙鹤调转方向向下,逐渐放缓速度,在神农司大殿门前,华丽的琼台上扑扇着翅膀停落。

琼台面积广阔,四处都设立了大小形态各异的炼丹炉,三三两两身着神农司雾泉莲花校服的弟子抱着零零散散的卷宗,一脸肃然站在炼丹炉旁等候丹成。

雾泉莲花乃是神农司独门代表符,顾名思义,由清泉蒸腾得雾气与莲花构成,淡粉莲花瓣层层绽开,清澈雾泉浸润,烟雾缭绕依傍,更显娇嫩欲滴。

一名拿蓝绸束发的弟子见仙鹤带来面生的客人,步伐沉稳地上前相迎。

“诸位可有神农司内弟子邀约?”

迟安率先跳下来,揉着僵硬酸软的膝盖,一瘸一拐挪到他面前:“有的,有的。”

玉、施二人依次顺着仙鹤低垂的翅膀走下,踱步立于身后注视他与对方交涉。

蓝绸弟子:“可知其名讳?”

迟安动作一顿,眼珠子慢吞吞转了一圈:“叫……台……?”

蓝绸弟子接住话:“台戎?”

“对!就是他。”

蓝绸弟子了然颔首,对他三人道了句“随我来”,领头走进神农殿。

外边稀疏清闲,里边熙熙攘攘。抱着各类稀奇灵草神色匆匆的弟子摩肩擦踵地从身边过去。

十个医修九个富,无论是拜入神农司前,还是此后半生与丹药相守相伴,但凡能套上雾泉莲花服的,非富即贵。

神农殿绝对算得上天蚕宗数一数二奢华的建筑,所容纳人数定然不少,可当下看来竟是拥挤如市井小巷。

蓝绸弟子一进这殿内,当即跟入寝般自在洒脱,方才还稍敛着性子跟他们交谈,现下骤然放开嗓子,冲人群不远处,弟子服着色稍有不同的人高声喊,握着卷宗挥舞手臂。

“师——兄!台——师——兄!”

可惜距离间隔太远,对方显然并未听见呼唤,正当三人皆以为他会奔过去时,旁边突如其来:

“怎么了?”

顿时目光齐刷刷循着声源看向一旁——一名无论是身形外貌还是衣着打扮,都与不远处的“台师兄”毫无二致的男子神色温和地注视着他们。

迟安来来回回扭头回头看了好几遍,眼睛微微睁大:“这……!?”

再瞧带他们进来的弟子,淡定许多,俨然已经见怪不怪,解释道:

“台戎台师兄是我们神农司除仙尊以外,知识最为渊博的师兄,仙尊常年在外游历,台师兄作为首席弟子需指导师兄弟修行炼丹。

神农司弟子众多,他一人自是忙不过来,便特意造出多副傀儡躯壳,雨露均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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