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东宫。
公孙衡横倒在贵妃椅上,提溜着一身雪白的越瑛,眯着眼睛打量:“就是只普通的小白猫,绿色的眼睛倒是不错,可惜太普通了。”
越瑛原是挥舞着爪子,但发现这样起不到什么作用后,便垂了下来,用一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瞪着他。
“呼。”公孙衡将越瑛扔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则是捻起桌上的紫晶葡萄把玩,“小猫儿,你的主人倒是比你可口多了,若她嫁入孤的东宫,你以后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说完,将手中的紫晶葡萄扔到了越瑛头上。
越瑛被砸了一下,此时的想法,和龙瑶台的是相同的。
这人好油腻啊。
方才,龙瑶台回来之前,他偷偷将钻在椅子底下的越瑛弄晕,然后藏起来带走,就是为了后来龙瑶台找上门来。
此时,外面灵仆禀报,是国师寅忧来见,公孙衡立刻坐直了身子,不似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
国师寅忧,传闻来自东海之境,身世如迷,有占星之能,深得帝君信赖,乃是全卫国上下,除了宗室以外,权力声望最大的人。
公孙衡虽为太子,自然不敢怠慢。
只见来人一头银发,蓝衣若湖水,星点荡漾,更衬其超凡脱俗。
他的双眸是少见的天蓝色,目若无人,如同神灵之瞳。
越瑛看着,倒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感觉那分明无神的双眸,自进来后,就一直扫射向他。
错觉吗?
“国师,你不是去春日楼了吗?”公孙衡问道。
“无妨,来你此处坐坐再去。”寅忧并未回答原因,闲聊了几句话后,竟将言语转移到越瑛身上来,“哪里来的小猫,真可爱。”
越瑛抬头,想对上了寅忧的视线,可是后者立刻偏了头,没有看向他。
“玄寂宗一位小女修的宠物,看着好玩,抓了回来,估摸着等会儿就要上门讨要了吧。”公孙衡回想起龙瑶台清秀乖巧的面容,“那小女修生得真得我心,又是个平平无奇的外门子弟,简直再好不过了。”
“太子妃娘娘会不开心的。”
“管她。”
就这么几段对话,越瑛已经给这位太子爷打上了“花心”“不成器”等标签,颇为鄙夷。
寅忧似乎不能久待,正要离去,可在走之前,居然向公孙衡要了越瑛。
“我等下要去见玄寂宗人,正好将小猫还回去。”寅忧义正言辞道。
最终公孙衡没有坳过寅忧,答应给了去。
这位国师似乎比公孙衡明事理。
越瑛心想着。
上了马车,寅忧将小猫放在对面的席位上,那双如水的双眸望着他,看得越瑛内心发寒。
“小猫猫,你以前,是人吗?”
半晌,国师开口说道。
这令越瑛有些许惊讶,心想这国师果然有些许本事后,喵叫了几声回应。
“喵?”你知道些什么?
直觉告诉他,寅忧国师与把他变成猫的夜衣人不是一伙儿的,应当是知道相关术法的人士。
他用期盼的绿色眼睛看着国师,希望他能透露个什么所以然来,可是国师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马车一路颠簸,窗外的场景由雕栋金宫变换成了宫外柳林,依稀还能听见几声清脆鸟叫,生机斐然。
可是马车内的气氛,似乎越来越冰凉。
寅忧,似乎一直在打量他。
“她应该还会来找你。”快要下车时,寅忧忽然落下这句话。
越瑛听得一头雾水,她?是谁?那个夜衣人吗?
寅忧也不解释,拿出了一个宝匣,提溜着越瑛,把他硬塞了进去。
“喵!”小猫扑腾着反抗。
越瑛感受到周围一片黑暗,他小小的身躯也无法舒展开,里面的空气是稀薄的,他待得很压抑。
“委屈你待在里面了。”寅忧道,“除了我和你,只有将你变成了这个样子的那位,才可以将这个匣子打开,你便委屈一下待在这里吧。”
“如果那位没来,只能说你福薄。”
“喵喵喵!”
后面那句话,越瑛听出了些许死亡的意味,他慌忙向四周推去,可是这个匣子坚硬无比,他毫无灵力的动物身躯,如何撼动分毫。
而且他什么都不知道!谁把他变成了猫,谁又要害他,寅忧究竟是何目的!他统统不知道!
放我出去!
越瑛推了个踉跄后,跌倒在了无尽的黑暗里。
——
龙瑶台动用了主仆契约,知道了越瑛的大致方位。
感知他似乎从皇宫那边出发,然后慢慢向春日楼这边赶来。
是他自己从那孔雀太子那里逃出来,然后跑回来?
那他很厉害了。
很快,龙瑶台就否定了这个结论,因为她实在觉得这么一只弱小的小猫逃出皇宫,然后精准无误地跑回春日楼,实在是不大可能。
而且,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想要隔断她和越瑛的联系,只是施咒的人,能力不如她强劲,所以她还能感觉到。
是谁呢。
越瑛的方位出现在了春日楼外面。
龙瑶台越过春日楼的窗户,看到一辆简朴古雅的马车。卫国是灵修大国,马车是贵族及权势尊贵之人所用,但大多使用木制马牵引,而像眼前一样,用纯白马做牵引的,可是少之又少。
暴殄天物。
马车内走出一白发男子,身姿飘逸,如同古画中的蓬莱仙人。
他轻轻一瞥,恰与龙瑶台对上视线。
龙瑶台没想到对方这么敏锐,于是回以微笑,一旁的金梧凑过来看了眼,亦看到了那位仙师:“瞧这打扮,应该是那位国师寅忧了。”
与此同时,龙瑶台与越瑛的联系也被大幅掐断,她收回视线,更加确定了越瑛在马车中。
国师寅忧从东宫那里带出来一只猫儿,用法器锁住,实在是不合常理。因为她想不到越瑛那副样子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但是背后之人值得注意。如果是这样的话,这茬,估计是冲她来的了。
那她不要去马车那里。
穿堂风越过春日楼珠帘,那位寅忧国师一出现,就吸引了春日楼内大部分人的目光,凝未央扯了扯她,示意站起来迎客。
龙瑶台心却仍在外面那辆马车上。
越瑛是小猫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可是他原身那副宛若高岭之花的冰霜面,亦有独特之处,这么久不见了,也实在是想念。
他在寅忧落座之前,偷偷使了个法决。
而另一边,越瑛在匣内空间,累得气喘吁吁。
他年少时,对阵法符箓等也有所涉及,很快也认出了匣内是一个囚禁阵法,也找出了一个阵眼,可是却无能为力。
那位寅忧国师说得不错,这个阵法,除非灵力强劲从外部破坏,就只有身为主人的寅忧或者身在阵中的越瑛可解开。
此阵解法不算特难,越瑛心中已有大概,可是,却无能为力。
因为他现在一点灵力都没有,无法从内破坏。
难道只能寄希望于那位神秘的夜衣人了吗?
他一屁股坐在阵中,脑海里还在回忆曾经学过的阵法知识,尝试能不能找到不用灵力也可以成功的方式。
可是紧接着,一股“气”渐渐从外而来,扭转了匣内星宿符文,正当他以为是有人从外部攻击宝匣时,却发现那些“气”都在绕着他而旋转。
一时间,阵中种种,扭曲成一道又一道的银线,围绕着他而旋转,越瑛丹田处,也渐渐温热起来。
这是灵力!
好久都没有感受到的,灵力的澎湃。
——
寅忧国师早已辟谷,不染凡尘,落座后,桌上的剩饭就被收走了。而春日楼老板,刚忙活完阁楼上那些事情,又去翻出自己家珍藏的老茶叶,给寅忧呈上。
真气派。
龙瑶台感受到那断掉的联系慢慢连接上,心满意足地抿了口白水。同时,内心也在不住地思量着,这位寅忧,究竟是何人。
金梧他们结束了普通的客套后,也引带着进入了主题。
“听闻寅忧国师,是现卫国里对龙国师了解最多的人?”金梧问道。
“嗯。”寅忧点头,“我与瑶台,相识于微末,乃是她在东海之境的玩伴,只可惜当年她因故离开海湾,辅佐华阳帝君。而我则是被弥留在海畔,等到修为足够,前往卫国,却也没再发现她的踪迹。”
龙瑶台被他那身婉转的“瑶台”雷得差点失去表情管理,幸好有茶杯作为掩盖。
同时,她的心思也被寅忧牵引过去,东海之境?童年玩伴?她有这些东西吗?
面前这个人,莫不是通过编纂与她的故事,才在卫国当上国师的吧。
寅忧讲着,林仁这个话本子终极爱好者眼神也亮了亮:“因故?国师大人,可否仔细说说。”
寅忧:“华阳帝君俊美无双,举止儒雅,瑶台对他一见钟情,甘心辅佐。”
噗!
龙瑶台恨不得将手中的白水泼到寅忧这个骗子国师身上。
刚开始见到他,还以为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大人物,没想到也是个爱造她和公孙瑛谣言的。
一旁的林仁则是兴奋得不得了:“那如此,可是龙国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寅忧摇头道不是,接着,就将他“所知道的”与卫国史书所记载的,半混着讲了出来。
而龙瑶台则是觉得自己听了一部主角名字与她一样的离谱话本子,心多不耐。
一直讲到了夜晚,这离谱话本子终于收尾。
四人起身着要送国师,就要离别时,寅忧一改讲“话本子”的懒散态,凝起了双神,望向了龙瑶台。
他伸出手,话中明显不怀好意:“苏姑娘,我见你,好似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