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副神情，让龙瑶台想到了两百年前，记忆弥新的那一天。
那是龙瑶台入公孙府的第五年。
她已经很融入进人类社会了，这无异于是江琳琳和公孙瑛的功劳。
况且，她还尝试了第一次化龙，这是她在龙族成长，也未曾能做到的。
她越来越把自己当作是公孙府的一位，这里就是可以接纳她的家。
不过最近她最近有事频繁回到深海，忙的很，就连公孙瑛的生辰都遗漏了，幸好她带回了海底的珍珠作为寿礼，对方好像也满意得不行。
其实公孙瑛生辰后没过几日就是龙瑶台第一次上岸的日子，她不记得她的生日，于是江琳琳和公孙瑛就把这一日当作她的生日，这五年来皆有庆祝。
此次也不例外。
公孙瑛做好了美酒佳肴，用素菜也作出了龙瑶台爱吃的口味，其中不乏没见过的南洲山珍，味道新奇，让人不知不觉乐意多吃几口。
龙瑶台还没吃饱，公孙瑛和江琳琳救听了筷子：“瑶瑶，你已经入府五年了吧。”
“唔。”龙瑶台停住动作，抬头看向他，“是。”
“想不想要和我结为家人。”公孙瑛笑道。
这些年，因为当年玄寂宗的伤，公孙瑛身子骨是越发不好了，那份苍白和体弱为他的面容更增一副令人心悸的破碎。
龙瑶台只觉得自己胸膛里的东西跳动速度越来越快：“难道，你要结我和琳琳......为义妹？”
“嗯，差不多，你愿意吗？”
“哼，考虑一下。”
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对面的江琳琳和公孙瑛相视一笑，紧接着，公孙瑛拿出了一个花样的饰品。
“这是.....桃花吗？”龙瑶台看着，一下子想到了火雨山庄的满山桃花。
“不是，这是莲花，是今年你的生辰礼。”公孙瑛道。
“谢谢！”
龙瑶台小心翼翼地包裹着饰品，上面是粉红色的五瓣莲花作底，旁边还贴了很多金粉。
她拿了条金绳串着，戴在左手上。
此时，公孙瑛却忽然叫停：“嘘，瑶瑶，这不是一条普通的饰品哦。”
“嗯？”
“嘘。”公孙瑛凑近过来，温凉的手覆上了她的双眼，“再等几秒钟，惊喜就要出现啦！”
那双手根本遮挡不了什么视线，但龙瑶台还是听话地闭上眼睛。
“五。”公孙瑛的身体凑了进来，龙瑶台感受到了清冽的药香，好好闻。
“四。”龙瑶台想，那会是什么惊喜呢？是像前年一样的满山火雨，还是去年一样的双足金环？
“三。”似乎有风动的声音，满堂的符纸沙沙作响。
“二。”手臂上有温热柔软的触感，不是人手，那是什么？
“一。”
公孙瑛放下手，龙瑶台睁开双目，发现四周除了风动外，并无异样：“惊喜呢？”
“在你手上哦。”公孙瑛道。
龙瑶台这才发现，那个莲花饰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臂上一朵五瓣莲花印记。
那印记端正漂亮，让龙瑶台想到了她偷看的符箓书的内容，天真道：“是什么符咒？盖在我身上会保我命那种吗？”
公孙瑛不语。
“难道是什么莲花术？”
她又猜了一些，公孙瑛依旧不语，直到好一会儿后，他才缓缓开口。
“这是，主仆契约。”
龙瑶台愣了一下，这时，丝丝寒意终于爬上心头：“什么？”
“这是你和我的契约。”公孙瑛用他冰冷苍白的手指抚摸上去，“灵兽与人类的契约，嗯，不知你可曾听过当初那场人与兽之间的混战？这就是当时名盛的咒术契约。”
“我们会是生生世世的主仆，你会永远隶属于我，是我的家人。”他骨节分明的手抚弄着手臂上发光的蓝纹。
“主仆”二字让龙瑶台皱紧了眉头，她打掉公孙瑛的手：“公孙瑛，这玩笑，不好笑。”
她打掉的力没有收着，公孙瑛白皙的手上微微泛红，可他没有生气，只是揉了揉手臂，介绍道：“灵兽与人类的契约，嗯，不知你可曾听过当初那场人与兽之间的混战？这就是当时名盛的咒术契约。”
“你如此强大，完成此契约，硬来定然不行，所以我邀你进府，在你的吃食上下相关药粉，在你门前贴符箓，终于今日，完成此契。其实为了保险起见，我该下月完成，但你近日天天回海里，我不放心。”
他语气冷漠，龙瑶台心中的不安越发越蔓延开来。
这一定不像平时那个温柔有礼、忍心宽厚的公孙瑛。
直觉告诉她，要逃。
“我没听过。”龙瑶台退至窗边，瞧准时机，翻越出去。
脚踩在落满桃花的地上，终于有了一处实感，可还没跑出几步，身后传来了一阵阴风，紧接着，左脚踝处传来了一阵刺痛。
“啊！”
龙瑶台余光瞥见左脚踝上，一根金色的箭矢穿透了脚踝处的龙鳞，贯穿了她的脚筋，几道金色的羽毛伴着鲜血落下，与落花混合在一起。
龙瑶台自诩灵力高强，这些年旁人的偷袭她也是极快便能察觉出来，但这是第一次，她被偷袭了。
对方是......从主屋里缓缓走出来的公孙瑛。
龙瑶台扶住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才勉强稳住身形，后转身，看着罪魁祸首。
公孙瑛身形似乎比方才还有晃荡，他手持一把金色的弓箭，不难看出，这就是方才攻击她的法宝。
金色的长弓仿佛千斤之重，只是靠近，龙瑶台就能感受到上面蓬勃的灵力。
这把长弓，不禁与她脑海中一样法宝的描述对上了。
重灵锻羽，神弓......及乐。
“这是......及乐弓？”龙瑶台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咳、嗯。”
及乐弓，举世闻名的强大法器，上一次出世，是在其杀死公孙棋的事件上。
没想到其真正的持有者，居然是平和中庸的公孙瑛。
也就是在此刻，龙瑶台才真正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绝对有不同于他那副温和面具的狠毒心肠。
“这是我最大的秘密。”公孙瑛捧起及乐弓，“我想，既然与你结契，自然要和你共享秘密。”
“那你还拿他射我。”龙瑶台疼得身体都站不稳了。
“谁让你想逃......”公孙瑛走进，俯身拔出了那金色的箭矢。
龙瑶台痛哼一声，身体不稳，倒在了公孙瑛的身体上。
左足已经满是鲜血，感受不到疼痛。
“及乐弓，乃是我无意所得，是我最大秘密。但我灵力不足，无法多次开弓。不过日后有了我们的契约，有了你，一切都好办很多。”
“我日后依旧待你如从前，好啦，先疗伤......”
似乎是他身上用了致幻的符箓，龙瑶台没多久九疼晕了过去，晕倒前看到的最后一眼，依旧是公孙瑛清俊出尘、恍若谪仙的面容。
左后听到的，是仿若恶鬼的低语。
——
龙瑶台醒来时，已是晚上。
她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心中麻木又迷茫。
原来、温和的公子是恶毒的蛇蝎。
手腕上有所谓主仆契约的印记，她不知道有何用处，毕竟自己貌似从未听过这东西。
但她总感觉自己灵海里，仿佛进入了陌生的力量。
一直一直盯着她。
让她好不舒服。
龙瑶台坐起身，将这些杂念清楚后，思考着怎么逃走。
她的自我疗愈速度极快，虽然是被神弓所伤，脚筋重伤，但凭借另一条腿和自己的灵力，也能快点跑。
她要......回海里去。
一想到自己和公孙瑛的遇见及交好都是一场针对性的骗局，她就脊背发凉，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甚至连自己的弟弟都敢杀，当年玄寂宗混乱，说不定也与他相关。
裴宗主竟然一点也看不出。
果然，岸上可怕，还是要回去好。
此时，龙瑶台又不免想起了江琳琳。
江琳琳在闹剧开始之前，就昏倒了。
不能让琳琳待在他这种人身边，要把他也带回去......这是龙瑶台内心的想法。
忍者疼痛，她来到了江琳琳的房间，她果然在里面看话本，那副恬静模样，似乎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琳琳！”龙瑶台低声唤道，随后抓着江琳琳的手救往外赶。
“瑶瑶！怎么了？”江琳琳问道。
“没那么多跟你解释的，总之，我们先回海里去。”龙瑶台一边用极快的速度穿梭着，一边计算哪条路线比较隐秘，根本没时间回答江琳琳的问题。
后者也不语，顺从地跟着赶。
终于见到海了！
明月高照着，浪花一朵接着一朵，龙瑶台从未觉得大海那么有归属感。
同时，心里又有些不适，公孙瑛在这路上，似乎没做下什么监视。
“瑶瑶，怎么了？”方踏上海面，江琳琳就问道。
“公孙瑛有问题。”龙瑶台拉着她的手，正要往下面潜下去。
可是，前方却忽然有丝丝的灵力波动，如同鲨鱼一样在暗处蛰伏。
龙瑶台一惊，内心的不安总算落了实地。
原来公孙瑛在这里等她！她就知道不会那么顺利！
是及乐弓她也不怕，此下她有了准备，定不会被偷袭，就算是神器，在她的主场海上，也应是她胜一筹。
她正要往身后褪去，可却没想到，最大的变故横生。
江琳琳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对着龙瑶台毫无防备的后背一推——
前面汹涌的灵力立刻覆盖了上面，从四面八方网住了她，任是使出千般力气，终散去。
是千织网。
羽衣阁阁主从雕石后现身，目光悲悯。
“琳琳，你......”龙瑶台不可置信地看着地面上的江琳琳。
那个活泼、好动的好友，此刻却用一双冷目睥睨着她。
“你是与公孙瑛做交易了吗？”龙瑶台颤抖着问道。
“嗯......”对方没有一丝心虚，对上了她痛苦破碎的泪眸。
“主仆契约的链接，让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不可挣脱。”江琳琳道，“而且，我与少爷的交易，并非在你所为的最近，而是很多年前。”
在她的只言片语中，龙瑶台拼出了这破碎的真相。
偶得神弓的公孙瑛，杀死其弟弟后，意识到自己并不可以通过自己孱弱的身躯控制神弓后，便把心思放到了主仆契约里。
主仆契约，作为“主”的一方可以无条件剥削、控制作为“仆”的一方，也可暂借对方灵力。
江琳琳是公孙家豢养的灵鱼，用作海底凶兽诱饵。公孙家捕猎海底凶兽后，可以剖其灵丹，制成灵药。
有一天，江琳琳在海域内见到了龙瑶台，凭龙角与神目认出是龙族中人。便上岸告知了公孙瑛，并自荐为引诱龙瑶台上岸的诱饵。
好处是，她从此不用做灵鱼，可得化形灵药，可得自由身。
“对不起，请原谅我。”江琳琳不敢看她的眼睛，深深鞠了一躬后，背对着她，“我相信，你如果是我，也会做和我一样的选择。所以，请不要恨我。”
“滚啊！”龙瑶台无法接受自己好不容易付出的情谊竟是骗局一场，在千织网内崩溃道。
“只有适应了环境的人，顺从环境的人，才能成为强者，瑶瑶，这是我顺从自己环境作出的求生之举。”江琳琳道，“而且，少主也并非苛刻之人，你过得不会差到哪去。”
龙瑶台咬碎了后槽牙，正打算又骂些什么，可是识海里却传出剧痛。
“啊啊啊——”
仿佛是要把她的灵魂打碎重熔的剧痛，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分裂成一块又一块，整段灵魂都要灰飞烟灭的痛苦。
这是“主仆契约”里，“主”管教“仆”的手段之一。
通过手上的莲花印记，控制别人。
“瑶瑶。”公孙瑛从雕石后面缓缓走来，“你跑了，这是给你的惩罚。”
“唔——”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