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补课,好不容易今天可以睡个懒觉,结果一大早又有人敲门,真是命苦,梁父垮着脸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干净体面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请问找哪位?”
“你好,请问是梁伟杰家吗?”
找阿杰的?
梁父被前阵子阿雄的事搞得有点后怕,带了几分警惕:“有什么事?”
不请人进去?梁家的家教不过如此嘛,张泽鑫心中鄙夷,面上客气道:“我是阿杰的大学导师,听说他家里出事了,过来看看。”
梁父一声冷笑,骗骗外行人就罢了,骗到他家来了。研究生才有导师,大学生哪儿来的导师?
从上到下扫了他一遍,想着是直接请他吃闭门羹,还是先大骂他一通,谁叫他大早上扰人清梦。
梁母在厨房准备早餐,也听到了敲门声,迟迟不见进屋的动静,擦着手出来看,正听到这一句,“您是阿杰同乡的那位老师吧?”
“是,您是阿杰的妈妈吧,您好。”张泽鑫礼貌问好。
梁母忙点头回礼:“听阿杰说您父亲生病住院了?真是不好意思,家里事情多,没顾得上去探望,倒叫您先来了。”
梁父听妻子跟对方一问一答,知道这真是阿杰的老师,面上有了几分尴尬。
一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松垮的老头背心和褪了色的睡裤,往后退了一步,借着门遮住自己大半个身子,不好意思道:“快进来快进来,淑娴你赶紧去泡茶!”招呼张泽鑫在沙发上坐下后,梁父闪进卧室去换衣服。
张泽鑫独自坐在客厅里打量着这个家。房子老旧,来时就注意到了,8层没有电梯,楼道里的墙皮都有脱落的了。室内装潢也很过时,东西很多但勉强算整齐。
总之,透着股寒酸。
梁母端着茶盘过来:“真是不好意思,阿杰那孩子临走前也没说一声,我们没有准备,招待不周。”
张泽鑫端起茶杯诧异道:“走了?”
“是,说是赶回去面试。”
面试?
梁父也出来了,换了衬衣西裤,还是有几分不自在:“这小孩从小就懂事,我是希望他继续念硕士的,他自己本来也想读,昨天又突然说找工作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梁母黯然,家里过得紧巴,大儿子是想早点赚钱分担家用。
这对张泽鑫来说却是个坏消息:“他不是想出去读书吗?”
“出去?”梁父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申请了英美加的学校,他没跟你们说吗?”
梁父苦笑:“老师,不怕您笑话,留学那是有钱人家小孩才干的事,阿杰是聪明,可家里没钱供他出去读,这话我早就跟他说过了。”
张泽鑫的心沉了下来:“他成绩很好的,如果申请到奖学金,可以减轻不少压力。”
梁父摇摇头:“吃穿住行总要钱吧。出去读,单机票就要上万块钱,出不起。”
张泽鑫抱着最后的希望:“那,他是长子,不回来工作吗?”
梁母开口:“他说北京薪水高,想留在那。”
好冠冕堂皇的借口,张泽鑫心中嗤笑。北京有个谁,梁家父母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吗?
次卧的门打开,阿雄睡得半醒不醒出来上厕所,没看到家里来了人。
梁父心里压着火,知道此时教训儿子搞不好这个混不吝会让他更难堪,讪笑道:“教子无方啊,这是小儿子,好吃懒做,通常睡到中午才起,惭愧,惭愧。”
张泽鑫了然,想必这就是打架斗殴辍学混夜店又开机车撞断别人腿的那位了。
那确实少接触的好。
梁父觑着张泽鑫的脸色,心中羞怒更盛,正想说点什么挽回,卫生间的门打开,阿雄又晃晃悠悠地回卧室了。
“这死囡仔!”梁父低骂了一句。
梁母缓和道:“老师您贵姓?”
“免贵姓张。”
“张老师,您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梁母面色诚恳,倒真像有几分关心他的父亲。
张泽鑫的态度好了些:“恢复得很好,今早已经出院了。”
梁母有些歉意:“今早令尊才出院,您就赶过来,阿杰真是太不懂事了。”
张泽鑫垂下目光,像是默认,又抬起来:“阿杰最近有些不对劲,所以我才想过来看看。”
梁母立刻紧张:“哪里不对劲。”
梁父一拍大腿:“都是那个讨债鬼搞事!这些天阿杰忙里忙外,托他的福那个臭小子才逃过一劫。张老师,你放心,以后我们会管教好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说他身为学生,竟敢勾引师母,简直大逆不道,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张家那么多人在这里,万一这事宣扬出去,父亲弟弟的脸往哪搁?
张泽鑫话锋一转:“我原本是很看好他去留学的,但现在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了。既然……”瞥了次卧的门一眼,“不争气,那何不让长子守在身边呢?北京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像我这种进高校的就不说了,就是普通公司通常也要硕士起步,他一个本科生留在北京会很艰难。可能三五年都需要家里接济,以后要是想扎根买房,更是难上加难。”
一番话说的梁父面沉下来,他何尝不知道北京难混,他难道不想让最有出息的大儿子守在身边?
可阿杰想出去读书已经做不到了,连工作也不让他称心,做父亲的心里就有些过不去。而且他也有私心,阿杰从小就优秀,万一在北京闯出一片天呢?她们做父母的岂不跟着沾光?
内心争斗,梁父的面色也变来变去。倒是梁母坦然:“阿杰长大了,他有本事拼就让他去拼,想回来,家里也有他的饭吃。”
这话说得有面子,梁父难得附和妻子:“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要说的都说了,再聊下去也无益,张泽鑫告辞。
年轻人想出去闯荡,这份心气张泽鑫也有过。既然他父母支持,只能另找别的途径了。
也是否极泰来,临上飞机前,张泽鑫突然收到一位同事的祝贺,只有两个字:“恭喜!”
张泽鑫心中一动,难道职称评选出结果了?
他转头走到队尾,给那位同事打了电话:“刘教授,……对,……是,不知何喜之有啊?”
刘教授五十多了,笑声爽朗:“别装糊涂,明天就公示了,等着搬办公室吧。”
“好的好的,谢谢您教导,哪天您有空,我去您家拜访。”张泽鑫微微鞠躬。
“行啦,都是同事不用这么客气。”
“要的,另外还有件事要麻烦您,”张泽鑫灵机一动,有了新办法:“我有个学生想申博,需要教授写推荐信,您看能不能?”
学生的事刘教授也上心,“是哪个啊?”
“梁伟杰,明年6月毕业。”
“我听过,挺不错的一个学生,年年绩点第一。没问题,让他有需要联系我就行。”
“感谢感谢。”张泽鑫刷了登机牌,进去落座后开始给自己的博导写邮件。
怎么把母校给忘了?学费低,学制长,毕业更是地狱难度。去了还要先学一年德语。
既然他想读博,就让他读个够。
张泽鑫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阿杰还不知道好事临头,他刚结束一场面试,正在找吃饭的地方。
时间紧张,来不及回学校,昨晚找出自己高中打辩论赛的西装准备参加面试。
结果这几年抽条太多,裤子都短了。父亲的个子比自己矮,时间太晚,商店也都关门了,正发愁的时候门响了一声,跟着阿雄进来扔了一套西装在床上:“拿去穿吧。”
阿杰翻了翻,是新的:“你哪来的?”
“变魔术变出来的。”阿雄倚在门框上,吊儿郎当道。
“是你自己准备找工作用的对不对?”
阿雄嗤笑:“笑话,我怎么会穿这种衣服?古板地要死。”
阿杰不在意地笑笑:“衣服我收下了,谢谢。”
“走了。”阿雄潇洒地带上门。
过了会阿珊悄悄溜到阿雄房里,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阿雄斜着眼:“今天怎么这么主动?不是不想被爸妈看到吗?”
阿珊戳他胸口:“你少装蒜~转钱就转钱,干嘛还让大哥转,难道我还会跟你客气吗?”
“什么转钱?”
还装?阿珊奇道:“不是你让大哥转了1000给我,让我补身体的?”
“这臭家伙!”阿雄扒拉开女友,打开门,看到阿杰房里的灯已经熄了,又悻悻地回来。
阿珊回过味来:“不是你?那这钱……”
“收着吧,这是我变魔术挣的钱。”
面试地点和南风剧院在一条街上,对方客气地请阿杰回去等通知。阿杰也没打算一次就成功。
背着大大的背包走在街上,身后忽然有人叫他:“是梁顾问吗?”
阿杰转过头,看对方有点眼熟。
“我是橙蓝舞团的蓝心,你是来找我们程副团的吗?”女孩子声音清脆,像百灵鸟。
“我的路过。舞团最近好吗?”
“好,Leo老师和萧老师都入职了,这两天大家干劲儿特别足。”
阿杰目光闪动,她也在?
蓝心见他今天穿了西装,显得格外修长挺拔,不免心动,又庆幸自己喜欢出门溜达,机会这不就来了?
“那个,快到饭点了,梁顾问吃饭了吗?剧院有食堂,我们也能去,你要不要试试?”怕被拒绝,蓝心又找补道:“程副团和萧老师都在,你进去打个招呼也行。”
“好啊,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