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茉套上衣服出门时，发尾还在滴水。
身后孙晓丽想要叫住她，“大晚上的，你去哪啊？”
“妈，我同学联系不上了，我帮忙去找一下。”
她蹲在地上穿鞋，郑清明走过来给她套了个帽子，“你这头发还没干，再着凉，要不爸爸陪你一起找吧。”
孙晓丽也扯掉脸上面膜，“对，我和你爸一起出去找，你自己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不用了，爸妈，我同学和薛宁已经在楼下等我了，我们一起的，放心吧。”
话音落，门就已经关上了。
“诶，你看这孩子。”
孙晓丽依旧不放心，回屋就想换衣服，郑清明按住她，“还是我去吧。”
到了楼下，李新川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挂掉电话后又收到郑茉的短信，就立马赶来她家楼下集合。
一转头，发现薛宁也正从出租车上下来。
“不是我说，大晚上找人这种活动也太刺激了吧。”
李新川有些无语：“女侠，咱可不是闹着玩。”
“好嘛好嘛，那别废话了，从哪找起啊？”
“先去他家，再去他常去的网吧。”李新川走向一旁的银色轿车。
薛宁挽着郑茉惊呼：“我去，川子你还叫了专车。”
“我家的，我怕晚上带你们俩不安全特意叫了个保镖来。”
他语气淡淡，但薛宁听出了装逼的味道。
一路上，李新川还在不停给陈星燃打电话，仍然没人接。
“茉姐，你们晚上不是一起坐车回去的吗，没发现他不对劲吗？”
李新川从副驾驶探头过来。
郑茉轻咬了下唇，含糊说：“我不知道，他中途说有事就下车了。”
不然她还能怎么说，说因为早上她没跟他一起上学，他生气走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亮银色轿车驶进寂静的别墅区，像一抹闪电划破黑夜。
门口的保安把他们拦在门口。
“不是这的住户吧，看着眼生。”
李新川冲他谄笑，“大哥，我们来找朋友有急事，行行好放我们过去。”
那保安大哥是个尽职尽责的，“不行，非本区住户不得随便进入，你们可以把人叫出来领你们进去。”
“我们要是能把人叫出来，还至于上门来找吗？”
李新川跟他掰扯了几句，急哄哄说这事关于人命。
保安大哥面露难色：“放你们进去还是不行，我会被扣钱，要不这样，几号住户我替你们进去看看。”
“那也行，麻烦了。”郑茉赶紧接话，示意李新川告诉他具体房号。
过了十分钟，保安大哥小碎步跑出来。
“没人，屋内没灯，按了几次门铃也没人开。”
“或许不在家，你们去别地方找找呢？”
道了谢，李新川回车上调了个导航，“去林香路疾火网吧。”
到地方找了一圈还是不见陈星燃身影。
又跑了几家网吧，依旧一无所获。
眼看着就快十二点了，几个人越发焦急。
李新川这回终于打通了他的电话。
“在哪呢？燃哥你要急死我们了。”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李新川脸色骤变。
“上车，去苏汀酒吧。”
酒吧后街空无一人的脏乱小巷里。
陈星燃颓丧地靠坐在垃圾桶旁，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整个人隐匿在阴影里，像是一尊被遗忘的雕像。
他手上的手机屏幕四分五裂。
郑茉他们靠近时，鼻子灵敏地闻到了一丝酒气。
李新川赶忙上前拉起陈星燃问：“你到底怎么了？和谁打架了？”
陈星燃仰起脸，目光在接触到郑茉的那一刻闪烁了一下。
他拧起眉毛问李新川：“你怎么把她们带来了？”
“哎呀，我这不是晚上找不到你，就打电话给郑茉。”
郑茉解释：“李新川也是找不到你太着急了，是我说要跟他一起出来找你的。”
陈星燃没有回应，伸手让李新川拉他起来。
一张伤痕累累的脸暴露在光线下。
李新川眉毛一紧：“你到底怎么回事？”
陈星燃脸色阴郁。
“没什么，就老头子那点事儿。”
李新川张了张嘴巴，“你又和你爸吵架了？”
“所以你脸上的伤也是他打的。”他猜到了为他鸣不平，“哪有对亲儿子下手这么狠的。”
陈星燃闻言脸色凝滞了一瞬。
郑茉在一旁像个局外人般默默听着，不知道该怎么插话。
一旁的薛宁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嘀咕。
“看样子陈星燃的家庭情况有点复杂啊。”
郑茉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别乱说话。
薛宁乖乖闭上嘴巴。
一阵凉飕飕的风吹过，郑茉突然打了个喷嚏。
薛宁惊呼：“茉茉，你的头发还没干呢就出门了，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郑茉摸摸脑袋上的毛线帽子，“没事，戴着帽子呢，就是风有点吹鼻子。”
前面的人一听，顿住脚步，回头。
漆黑的眼里平静幽深。
郑茉怔怔对上他的眼睛，嘴角抽了抽，不知该不该笑。
接着，他折返回来，走到她面前。
脱下身上的棒球外套披在她身上，动作不算轻柔。
郑茉察觉到，陈星燃还在生她的气，“谢谢。”
他置气似的没回应，又回到李新川身边，“先送她们回家，今晚我去你家住。”
小区门口，郑清明正裹紧衣服，焦急地四处张望。
银色轿车在小区门口停下，郑茉从车上下来，和车内的人道别。
李新川抻着脖子，“今天晚上谢谢了，你快回去吧。”
“茉茉，赶紧上楼吹干头发，别生病了，明天学校见。”薛宁说。
郑茉视线又落在副驾驶的陈星燃身上，座位挡住了他整个人，看不清他的脸。
一个闷闷的声音从前排传来：“注意保暖，下次别跟着李新川瞎掺和。”
郑茉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突然松懈下来。
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嗯，好。”
郑茉朝着郑清明小跑过去：“爸，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你妈担心你，可等我下来的时候你都走了，我就只好在小区门口等你。”
郑茉看着她爸冻得直搓手的样子，有些自责。
“外面怪冷的，干嘛不回家等，不用担心我，我同学特意叫了家里的保镖来呢。”
“是，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你们上车了，所以没有跟上去，但接到你才能安心啊。”
郑茉抱住他的胳膊，内疚道：“爸，我下次不在我妈面前告你的状了。”
郑清明挑眉，“你是看你老爸为了你挨冻这么久，良心发现了？”
两人说说笑笑，往家走去。
郑茉吹干头发上床时，才猛然想起没有回宁朗的消息。
她赶紧点开对话框，上面停留在宁朗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在忙吗？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小心翼翼的语气。
她犹豫着要怎么回复。
想了想，实在没有太好的说辞，干脆不回，明天见到他再解释吧。
南陵一中从高一刚入学开始，就每个月考一次试。
也正因此，是出了名的教学严格，考试魔窟。
一早的上学路上，郑茉因为昨晚的事和宁朗解释了一番。
还带了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赔罪。
宁朗昨晚抽空把头发染黑了，报到当天老师就说了他头发的事。
一头墨色衬得他本就白的皮肤更加耀眼。
黑曜石般的眼睛好奇盯着她：“是去找哪个同学啊？”
郑茉如实说道：“陈星燃。”
话音落，宁朗收回视线淡淡“哦”了一声。
郑茉昨天就察觉陈星燃和宁朗之间的氛围，好像不太对劲。
“宁朗，你讨厌陈星燃吗？”
宁朗愣了一下，好笑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昨天看你们之间聊天，有□□味。”
宁朗点点头，“谈不上讨厌，只是我俩之间的磁场不太合得来。”
他又反问郑茉，“怎么，我讨厌他的话，你就不跟他玩了吗？”
这回轮到郑茉笑他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搞你讨厌谁就不跟谁玩那套。”
宁朗也跟着笑，没再说话。
下午大扫除，郑茉负责倒垃圾。
宁朗和薛宁都想陪她去，但他们手里的活还没干完。
溜出去放风的机会没了，薛宁垮着一张小脸，倚在门边。
像是盼夫归来的小怨妇，“快去快回哦。”
郑茉提着大大的垃圾袋走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春风一吹，像是疏通了她身上所有於结的经络，整个人神清气爽。
尤其是这种所有人都在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外面的这种暗戳戳的小爽感。
要多舒爽有多舒爽。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上的垃圾袋突然一轻。
转头，对上陈星燃故意板着的傲娇脸。
“扔个垃圾还磨磨蹭蹭的。”
郑茉嘴角不自觉翘了翘，又压了下去。
“哦，那你多管闲事干嘛？我又没有要你帮我。”
陈星燃别别扭扭嘟囔着：“献殷勤行不行啊？小冤家。”
郑茉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陈星燃瞪圆眼睛看她，“你知道我在生气？”
郑茉点头，“很明显啊。”
“好啊，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合着我自己一个人在那生闷气，最后承受伤害的也只有我自己。”
“说得好听我们是朋友，可你居然为了另一个朋友抛弃我，还欺骗我——”
郑茉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东西，递到他面前，打断他喋喋不休的嘴。
“喏，贴上点吧，本来就凶，脸上有伤就更凶了。”
陈星燃看着眼前的小黄鸭创口帖，忽地笑了。
“我长得真的有那么凶吗？”
郑茉脑海里一闪而过一楼大厅里荣誉榜上的那张照片。
“还好，你多笑一笑。”
陈星燃费力地单手拆创可贴，笨拙的样子，让郑茉实在看不下去。
她放下垃圾袋，夺过他手里的创可贴，撕开轻轻贴在他的脸上。
“过来，凑近点。”
郑茉专注手上动作，丝毫没有注意到陈星燃的呼吸乱了节奏。
她又突然问了一句：“你爸为什么这样打你？”
陈星燃呼吸一滞，垂眼将她的仔细温柔尽收眼底。
他睫毛颤了颤，“没什么，我总跟他对着干。”
“哦，那你以后乖点。”
他轻嗯一声，温热清爽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好了，脸收回去吧。”直勾勾的眼神让郑茉觉得浑身不适。
说罢，她还故意轻轻弹一下他的伤口。
陈星燃吃痛一声，“你也怪凶的。”
“彼此彼此。”
“不管，为了补偿我受伤的心灵，你要请我吃你家那条街上的刘记豆花。”
“看我心情。”
下午四点的夕阳，将两个人的身影在操场上拉得很长。
少女的脊背挺直，规规矩矩地蓝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蓝天白云一般明媚。
一旁高高瘦瘦的少年步伐懒散，微微侧头露出精致好看的侧脸，笑着和身旁人谈论些什么。
身体和心都向少女那边倾斜。
走近垃圾回收处，传来异响。
几个影子叠在一块，好像是在打架。
陈星燃很警觉，下意识就将郑茉护在身后。
郑茉悄声问他，“是不是有人在打架，要不要叫老师？”
陈星燃勾唇一笑，“你信不信我比老师管用？”
臭屁。
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