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声由远及近,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店铺外的人都翻进去,管它是何种草药没一股脑拿走便是。以至于忽视外面动静。
疾风裹挟地上的灰尘铺面而来。
她扶着窗户边缘回头望去,一股劲风掠过,猛地掀起沈绾月的面纱。
为首的马背上是吉勒塔:“驾!前面什么情况?一个个不走正门,全翻窗?”他看见窗户边女子的样貌,倒吸一口气,嫌弃的皱眉。心想瘢痘真是害人。
他的视力很好,只是一眼,他便看清沈绾月的面貌,以及那双眼睛。
好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如同第一次见面,吉勒塔在她面前刹住脚。
没有一丝犹豫翻身下马,身后的人纷纷下马,冲进药铺。
吉勒塔看着面前的沈绾月问:“怎么回事!”
沈绾月声音平缓:“官府封店,他们就选择抢药。”
吉勒塔踢两下脚边的石头:“强盗啊。还有官府封药铺作甚?”
这不断了人们的救命稻草吗?
沈绾月站在一旁,拂去身上的灰尘,整理好面纱。
心中却有一个疑问。面前的少年之前说回京城,如今怎么出现在这里?
很快,药铺中的人被压制住。
“一个个的,生了病还有力气抢人东西?”吉勒塔极力唾弃这种行为。
其中有些是为家人拿药,一些则是趁乱摸鱼。
与吉勒塔一同前来的人把人统统赶回家。
这些人看着他们手中的刀,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灰溜溜回去。
反正不止这一家药铺。
“多谢了。”
吉勒塔撑着马匹:“顺路过来,看见罢了。再会!”
看来是有正事要办。也是,面前的少年看上去不是一般人。
沈绾月回到药铺,看着满屋狼藉,叹气:“这要收拾多久.....”
心中打定主意,收拾完去找药铺老板把工钱结了,抓紧时间离开潭州。
这里不宜久留。可“她”身体还在这里......
如果带着“尸体”走,怕是不方便。
还是留在这里吧,最近瘢痘肆虐。也没人管她一个小破屋。
药铺老板听到沈绾月解释后,也爽快的结了工钱。
回到家中,已然是深夜。
小丫很听话,没有坐着等沈绾月,而是选择在床上等。
等太久,模模糊糊便睡过去。
沈绾月抓紧时间收拾行李,最好明日一早就出发。
——
屋子点满烛灯。
萧昭明是比吉勒塔先到,如今坐在窗户边上,手中拿着信件。闻宇站在一旁说:“瘢痘从传染很广,我们的人也有一人被感染。潭州官府迟迟没有动静。唯一的作为还是今日突然让所有店铺闭店。”
吉勒塔一路上风尘仆仆,洗了个澡后蹦到萧昭明面前:“舒服多了。你们在说潭州的事?”
闻宇:“是。”
萧昭明将信件收好,抬起灰蒙蒙的双眼望向他,微微勾唇说:“坐会儿吧。”
“我今天还遇到了一群人抢草药的。嗯——一路上看到三四家。”说到这,吉勒塔挑眉,“话说,一路上也没听人提过潭州有瘢痘啊?”
很快就会传出去了。
萧昭明抿口温水,掩饰眼底的阴郁。不仅如此,他还要把这个消息传得越远才好。
“吴先生现下在何处?”
闻宇回答:“让人安置在偏房,需要让人把他带来吗?”
“不用,我们亲自前去。”
“.....是。”
吉勒塔撇嘴:“让他来不就好了?”跑了这么多天,他可累着呢。
闻宇语气客客气气,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您若不想可以不去,公子与我前去便可。您安心休息。”
萧昭明也说:“我们不打扰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吉勒塔快步跟上:“诶诶诶!我可没有说不去!”
这处宅邸是萧昭明命人买下的。
屋子不算大,但房间够多。
吴来风知晓自己是被软禁了。本以为要等些日子才能和他们口中的主人谈,没曾想今晚就见到。
在看到来人时,他瞳孔微缩:“是你们。”
那位找自己治眼睛的年轻人。
“吴先生,好久不见。”萧昭明笑意漫上脸,语气中带有亲昵,好似他们是好友一般。
然吴来风看得清清楚楚,他眼底藏着算计。
这种人最难窥探真心。
“不知公子是何意?”吴来风嘴唇平平,眼中带着疏离。
闻宇搬凳子进来,萧昭明坐下,左手搭在靠椅上,另外一只手抵在下巴下,灰蒙蒙的眼睛俯视吴来风:“听闻封镇的瘢痘是吴先生您的功劳。”
吴来风哼了一声:“你收到消息还挺快。软禁在下是为了潭州的瘢痘吧。”
“是。”萧昭明毫不犹豫肯定,“医者仁心,吴先生定会帮忙。”
他说的很肯定。
吴来风不可能看着瘢痘扩散。
他说:“瘢痘已有解法,在下从未私藏药方子,任何一位医师都可治疗,你大可找其他人来。”
吉勒塔眼皮向下耷拉,意义不明。
萧昭明轻笑出声:“只有您能救。”
吴来风反应过来,这是要他的“名气”办事啊。他觉得讽刺,反笑道:“在下还以为你真心救民。”
吉勒塔这时说话,反驳道:“我们公子怎么就不真心救人了?你看有其他人来求医的吗?”
吴来风骂了一句:“傻子。”
吉勒塔拍腿而起,快步来到吴来风面前:“你敢骂我?!”
闻宇习以为常,拦下他:“王......别冲动。耽误公子的要事。”
“哼!”吉勒塔平复气息。
萧昭明平静眼眸略过闻宇。
闻宇会意,对吉勒塔道:“你出去等我们。”
吉勒塔忍住怒火,愤恨转身离开屋子。
“咔嚓”一声,门合上。
萧昭明开口说:“世间人们做任何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我可没当救世主的心。”
吴来风偏开头:“在下对你们那些弯弯绕绕不感兴趣,人我会救。只希望公子别做出伤人的事来。”他以前和城府极深之人打过交道,知晓他们以自己利益为先,其他事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
人命在这种人眼中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比起吉勒塔那种天真无邪的傻大个,萧昭明还是喜欢和通理之人相处,就像此时。
“我前来,便是为了救潭州的百姓,吴先生大可放心。”他保证。
吴来风说:“好了,所以要我做什么。”
闻宇上前,把准备好的纸笔拿出来放到吴来风面前:“劳烦吴先生写下治疗瘢痘所需的药材,我还卓人准备。”
吴来风没有拿笔,而是看向脸上带笑的萧昭明。
萧昭明笑眼微眯:“我说过,要救他们。”
吴来风紧张的双肩向下垂,还没完全放松。
闻宇说:“先生今日在这有所不知,官府让所有药铺闭店,说是要避免传染。但真正的意图是想买断所有药材。”
吴来风一惊。
这是要发灾难财?!
是没人管了吗?
“所以我来了。”萧昭明脸上笑容一直不曾消失,无辜说,“先生可要相信我呀。”
吴来风来气:“你既然来了,为何不阻止!”
“用何身份阻止?我身上无一官半职。私自出京,说不准还会被抓回去。”萧昭明这么说,心中却丝毫不在意。
吴来风压制心中怒火:“你们做何打算?”在看见萧昭明的眼睛那一刻就该知道对方的身份。
京城中有谁身份尊贵,却身无半职。
有谁患有眼疾。
唯有当今圣上的幼弟——萧昭明。
坊间传言他们兄友弟恭。现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闻宇态度强硬:“我们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吴先生,可以写了吗?”
吴来风知自己改变不了什么,拿起准备好的毛笔。
萧昭明见此满意的笑了:“把吉勒塔叫进来。”
闻宇:“是。”
吉勒塔一直在外面,不曾离开。
听到萧昭明找自己,高高兴兴的进来。好似刚才生气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吴来风写完,还是他拿起:“这些药材都好找。”
萧昭明说:“那便好。多谢吴先生了。”
“换做是别人来找在下,也一样会写出来。这药方不是秘密,换一个曾在封镇待过的医师一样写得出来。”吴来风语气平平。
说到封镇的医师,他想起前不久见到的周婉。
她父亲不是进京了吗?为何她在潭州?
那场疫病还要多亏她父亲发现的那味药材,压制其他负药性,独留能治疗瘢痘的作用。
萧昭明做了万全准备。
同样了解封镇之事。
只是他的人查出来的,与大众说法相似。但还有一些细节。
他有预感,这些细枝末节或许隐藏着真相。
吴来风说:“可否放在下离开?”
吉勒塔笑着说:“放你走不可能。你的药方我们没有试过,要是是假的怎么办?”
吴来风看向萧昭明。
萧昭明抿唇,说道:“先生暂时在这休息,潭州的事有我。”
这是要继续关着他的意思。
“你们!”吴来风脸色发青。
“天色不早了,吴先生休息吧。”温柔的声音如流水般细细进入耳中。
可吴来风此刻觉得无比刺耳。
下一刻,他手中扬起白粉。
吉勒塔靠他最近,吸进去一大口:“咳咳咳!干嘛呢!”
闻宇往萧昭明前站,做出保护的姿势。
后者稳坐椅子上,没有起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