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火锅店内热气腾腾。
程温怡脱下大衣搭在旁边的椅背上，仰头狠狠灌了一大杯冰水。
总算是活过来了。
方颖璇找人给她加水，脸色却也不是很好看：“怎么了？你的班也这么难上吗？”
“什么叫做‘也’？”程温怡诧异，“你的班也很难上？”
方颖璇在一家珠宝公司做设计，由于实力出众且大大咧咧不爱参与办公室斗争，一旦有人惹她就会迅速抓到证据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撕的性格，已经在整个公司美名远扬。
每个新来的员工都会被提醒不要招惹设计部那位最漂亮的疯子，她非常受用，并靠此过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舒心日子。
听到她的反问，方颖璇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道慌乱，随即又恢复如常：“怎么会？我们公司谁敢招惹我啊。”
程温怡无比赞同：“那倒是。”
方颖璇：“别说我了，你刚刚不是说要骂人？不会是被欺负了吧？”
那倒也谈不上被欺负……
程温怡手握成拳掩唇轻咳，刚想同她说今天发生的事，方颖璇忽地看向她的外套：“你那件大衣是不是梁嘉誉的？”
“……？”程温怡差点把刚进嘴的牛肉丸整个吞下去，“你这都能看出来？”
“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想问你了。”
方颖璇一脸‘你这不是废话吗’的表情，用下巴指了指她的衣服。
“你穿在身上的时候，肩线明显不对。”
“……”
“连衣服都穿上了，你俩这是……有新情况了？”
方颖璇目带探究，在她的身上上下打转。
“能有什么新情况，他今天来台里录节目而已。”程温怡闷闷地说，“我看他是怕我冻死了，懒得找下家接替我的工作，所以才偶尔积极。”
火锅刚加过汤，要等汤底开了才能重新放菜品。
锅底里逐渐冒出沸腾的泡泡，她依稀听见路过的人在说什么‘冬至’。
“其实我觉得他这态度有点暧昧了。”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方颖璇突然开口说
“尤其是那张照片，正常人会偷偷留着吗？扔掉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
方颖璇双手一摊：“反正我觉得有问题，不然你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他吧。”
她絮絮叨叨说完一堆，对面的人连个反应都不给。
方颖璇抬头一看，她盯着冰水里的冰块看得出神。
“Hello？你在听吗？”方颖璇伸手到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我听到了，你说让我试探一下梁嘉誉。”程温怡骤然回神，若有所思地说，“也不是不行，就是试探之前，我要做点准备。”
不然她哪敢啊——
说完不等方颖璇回应，她伸手叫人：“你好，麻烦帮我拿两瓶酒来。”
“等等！”方颖璇急忙叫住服务生，问她，“你不是开车吗？”
“我来之前把车扔家里了，打车来的。”程温怡朝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那两瓶酒是我的，你喝饮料。”
方颖璇：“……”
几杯啤酒下肚，身体更加暖和了一些。
点的配菜全都吃完了，两人一个喝酒，一个喝奶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说今晚的庆功宴有梁嘉誉？”方颖璇差点没把嘴里奶茶喷出来，“那你怎么不去？”
“不太想去。”程温怡干笑了下，“一群人在那里商业互夸罢了，这顿饭有什么好吃的。”
方颖璇揶揄道：“有梁嘉誉在的饭都不好吃？”
“不好吃。”
程温怡托着腮，漫不经心地打开微信。
微信里消息一堆。
该发信息的人却不发一言。
程温怡轻哼了声，把酒杯里最后一杯酒喝完，对方颖璇歪了下脑袋：“走么？”
“走啊，送你回家。”方颖璇瞥了眼桌上两瓶变半打的酒瓶子，抬了下眉梢，“我要是再不走，待会你按打来点，我可给不起饭钱啊。”
“送我回家之前，先送我去个地方。”
-
半小时后，方颖璇的车缓缓停下。
程温怡下车，一抬头，就看见熟悉的屋子黑灯瞎火。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走啦。”她探身进车内，“你开车小心点。”
“好。”
汽车离开声响轰鸣，程温怡握着一晚上没动静的手机，腮帮子里鼓着气，盯着阳台狠狠踹了下台阶上的石子：“平时装得那么清高，还不是去玩第二摊了。”
“就允许你火锅店做要紧事，不允许我玩第二摊？”
门锁旋开那一瞬，一只宽大的手先她一步推开大门。
那只手指节修长、指甲圆润干净，因为长期使用医疗器械，指腹上长了一层薄茧。
程温怡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失重感出现瞬间又猛地落下的同时，后背撞上一堵温热的墙。
“……”
程温怡脑子轰的炸开。
这人还敢吓她是吧。
她冷笑了声，脚下狠狠往后一踩——
听见闷哼声，她这才满意地转过身，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惊呼：“哎呀不好意思！你痛不痛？”
“……”
梁嘉誉长腿一迈，面无表情地越过她离开。
“诶你别生气啊，我真不是故意的！”程温怡憋着笑追上去，“谁让你吓我啊？”
“我这个人胆子很小的。”电梯间里，她依旧喋喋不休，“而且你刚刚走路完全没声音，换做是黑猫警长都能给你吓晕好不好！”
“黑猫警长知道吗？正义之光！”
“我也不是故意踩你的，我是被吓到了，战术性后退啦！”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有邻居进来，程温怡适时闭上了嘴。
她这嘴一直关门到家，踏进玄关才重新开张。
“喂，你再生气也不能不要这个吧？”
梁嘉誉停下脚步，冷眼看她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张小票来。
他没接：“这是什么？”
“干洗店的小票啊，不然还能是什么。”程温怡拉起他的手，把小票放在他掌心，“你不是让我把衣服洗干净了再还你吗？”
滚烫掌心触碰到手腕的刹那，他倏地往回躲了一下。
下一瞬，才后知后觉察觉到她不正常的体温，和满身的酒味。
梁嘉誉皱起眉：“你喝酒了？”
“不多，半打而已，而且都是啤的。”程温怡绕过他往客厅走，“放心，我没醉，不会耍酒疯……诶你干嘛扯我领子！”
梁嘉誉无言半晌：“你没换鞋。”
半打还不够多么，情绪明显都高昂起来了。
“忘记了。”
她乖巧地换好家居鞋，往客厅里走了一半，忽的想起什么，回过头。
“梁嘉誉，你今天说的那个人……我是说你为了她学口腔医学的那个人，是你编的对吗？”
他抬眼，似笑非笑看着她：“你很关心？”
“我当然关心。”程温怡表情十分认真，“她一定是你的白月光吧？我总要考虑，万一她出现了，我是不是要让位。”
“……”
梁嘉誉被她的话噎了一下。
见他不接话，程温怡停顿两秒，连眼睫毛都写满了不可思议：“你该不会想人前让我给你充门面，人后你跟白月光甜甜蜜蜜吧？”
“……”
“也就是说，你不婚是装的，就是为了等那个白月光回来找你。”
家中一片沉默，程温怡干脆自顾自地分析上了。
“但因为你家没有这种先例，叔叔阿姨给你的压力太大，正愁怎么堵住他们的嘴的时候，我送上门来了。”
“……”
“所以你的白月光什么时候回来，还是说她回来只是你美好的愿望，回来了就当赚到了，不回来你就孤独终老？”
一连串故事编下来，梁嘉誉依旧不为所动，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她不免有些气馁。
越想越自己很吃亏，于是气鼓鼓道：“算了，反正如果她真要回来了，你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可不想被人家误会。”
话音未落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一半的财产不能少啊，别想因为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就企图让我给你打折。”
“你会跟我说的，对吗？”
阳台外呼啸着挤进一阵风，卷出她话里的紧张和不安。
他抱着双臂撑在转角，无言望着她许久，唇角缓缓扯出一道自嘲的弧度。
“行，我会跟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