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的暴雨来得突然。
宋泽鹏站在公司36层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七八个烟蒂。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模糊了整座城市的霓虹扭曲成模糊的光斑。他刚从一场持续到深夜的的跨国视频会议,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咖啡因和尼古丁的混合作用让他的神经既疲惫又清醒。
手机在办公桌上震动,屏幕亮起蓝光——是沈一诺的消息。
他皱了皱眉,解锁屏幕,沈一诺发的消息。
宋泽鹏觉得很疑惑,他只知道沈一诺是江辰的爱慕者,沈一诺加他的微信也只是为了从他这里了解江辰的动态。但其实沈一诺很少联系他,尤其是在深夜。
「宋泽鹏,你知道江辰最近在追谁吗?」
宋泽鹏嗤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他又换人了?」回复完顺手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火星在黑暗中挣扎了一下,随即熄灭。
沈一诺的回复几乎立刻跳出来,字里行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懑:「薛澄。」
——薛澄。
这两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猝不及防刺入宋泽鹏的视网膜。他的手指猛地收紧,刚点燃的新一支香烟被捏得变形,烟丝和烟草纸簌簌落在定制西装的袖口上。他死死盯着那个名字,一瞬间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薛澄?
江辰?
他的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秒,随即一股灼烧般的怒意从胸腔直冲头顶,烧得他喉头发紧。三年前分手时的场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薛澄站在雨中,浑身湿透,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第一次对他流露出失望和决绝。
「你确定?」他几乎是咬着牙敲下这三个字,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沈一诺发来一张照片。加载的瞬间,宋泽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江辰和薛澄站在商场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江辰的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腰际,低头笑着看她,而薛澄微微仰着脸,唇角带着宋泽鹏曾经无比熟悉的、温柔又克制的笑意。那是他曾经拥有过的笑容,现在却对着另一个男人绽放,而那个男人偏偏是江辰。
宋泽鹏的指节泛白,手机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
「他们在一起了?」
「嗯。」沈一诺的回复带着明显的不甘,「江辰追了她很久,我昨天才知道,他们好像已经交往半年了。」
宋泽鹏闭了闭眼,胸口剧烈起伏。办公室的中央空调明明设定在23度,他却觉得燥热难耐,不得不松开领带。透过玻璃的反光,他看到自己眼中翻涌的暗潮——那是一种混合着震惊、愤怒和被背叛的复杂情绪。
——江辰。
——他的发小,他的兄弟,他曾经无数次一起喝酒、打球、熬夜写代码的哥们儿。他们从小就认识,大学虽然不在同一所学校,但每逢假期必定聚会。毕业后即使各自忙于事业,也保持着每周至少一次的联系。
而现在,江辰的手正搭在薛澄的腰上。
宋泽鹏猛地掐灭烟,站在窗前深呼吸,试图平复胸腔里翻腾的怒火。雨势更大了,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像是无数细小的拳头在捶打。他突然想起半年前,江辰确实有意无意地问起过他和薛澄分手的原因,当时他只当是闲聊,现在想来,每一句询问都别有用心。
办公桌上的相框里,还放着他和江辰的合影——江辰搭着他的肩膀,两人举着啤酒杯对着镜头大笑。宋泽鹏一把将相框扣在桌面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江辰的公寓门被砸响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十七分。
他刚洗完澡,发梢还滴着水,浴巾随意地搭在肩上。突如其来的暴力敲门声让他眉头紧锁——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谁?"他隔着门问道。
门外没有回应,只有更加急促的砸门声,每一下都像是要把门板捶穿。江辰透过猫眼看去,走廊灯光下,宋泽鹏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视野里——西装凌乱,领带松散,眼睛里带着江辰从未见过的冷意和暴怒。
他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嘴角扯出一丝玩味的笑。他按下门锁,故作轻松地开口:"哟,新加坡的项目结束了?这么晚..."
话未说完,迎面就是一记重拳。
宋泽鹏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他左脸上,江辰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鞋柜上。后腰传来尖锐的疼痛,嘴角立刻渗出血丝。他抬手蹭了一下,看着指尖的猩红,眼神冷了下来:"你发什么疯?"
「薛澄。」宋泽鹏的声音低哑,像是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他反手关上门,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
江辰的瞳孔微微一缩,但很快恢复如常。他直起身,舌尖抵了抵发麻的腮帮,冷笑:"怎么,你还有资格管她的事?"
宋泽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抵在墙上。
"江辰,你他妈是不是忘了——"宋泽鹏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是谁的人?"
江辰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笑了:"她是谁的人?"他慢条斯理地掰开宋泽鹏的手指,一字一句道,"她早就不记得你了。"
这句话像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宋泽鹏眼底的暗火。下一秒,他猛地挥拳,江辰侧身避开,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两人在狭窄的玄关处扭打起来。
江辰的背撞上金属鞋柜,发出一声闷响,他咬牙咽下痛呼。宋泽鹏趁机一拳砸在他腹部,江辰疼得弯下腰,但随即抬肘狠狠撞向对方肋骨。他们从玄关打到客厅,撞翻了茶几,玻璃杯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宋泽鹏喘着粗气,一拳擦过江辰的颧骨,"半年前就开始打听她的事!"
江辰抹了把脸上的血,冷笑:"是又怎样?"他猛地抬腿踹在宋泽鹏膝窝,趁对方吃痛时一个翻身将他按在地毯上,"宋泽鹏,你们分手三年了。她早就跟你没关系了。"
一番激烈的缠斗后,江辰一脚踹开宋泽鹏,喘着粗气靠在墙边,抬手擦掉唇角的血:"打够了?"
宋泽鹏的定制西装彻底皱了,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眼神却依旧冷厉:"你早就计划好了?从我这里套话,然后接近她?"
江辰嗤笑:"计划什么?"
"别装傻。"宋泽鹏的声音低得可怕,他慢慢站起身,整理着歪斜的领带,"你之前跟我打听她,问我们为什么分手,问她的喜好——"他顿了顿,眼底的怒意更甚,"那时候你就盯上她了?"
江辰沉默了两秒,忽然笑了:"是又怎样?"
宋泽鹏的指节捏得咔咔作响,但他没有再动手,只是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江辰:"你知道她最喜欢的花是什么吗?知道她练舞时总爱把头发挽成特定的发髻吗?知道她——"
"知道。"江辰打断他,直视着宋泽鹏的眼睛,"我还知道她睡前一定要喝一杯温牛奶,知道她下雨天会膝盖疼,知道她——"
"闭嘴!"宋泽鹏猛地抓起地上的玻璃杯碎片砸向墙壁,碎片四溅。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江辰,你以为这样就能赢?"
江辰平静地看着他:"这不是比赛。"
"不,这就是比赛。"宋泽鹏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江辰感到陌生,"我通知你——"
「我要重新追她。」
宋泽鹏离开后,江辰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
嘴角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腹部的淤青估计明天会变得更严重。他艰难地站起身,从冰箱里取出冰袋敷在脸上,冰凉的触感暂时缓解了疼痛。
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四十五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偶尔滴落的水声。江辰拿起手机,屏幕上是薛澄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睡了吗?」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最终只是回了一句:"刚忙完,准备睡了。"发完又补上一个晚安的表情。
——他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受伤。
——更不能让她知道,这伤是宋泽鹏打的。
如果她问起原因,他该怎么解释?难道要告诉她——"我跟你前男友打了一架,因为他发现我们在一起了"?
江辰闭了闭眼,胸口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他拖着疼痛的身体走向浴室,拧开热水,任由蒸汽充满整个空间。镜子很快被雾气覆盖,但他还是看到了自己狼狈的倒影——左脸红肿,嘴角开裂,腹部一大片淤青正在由红转紫。
热水冲刷过伤口,带来一阵刺痛。江辰突然想起半年前,他第一次在见到薛澄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只是因为姐姐出国考察,临时负责接送外甥女去上舞蹈课。那天他迟到了,匆匆赶到时,其他孩子都已经开始热身,只有一个穿着浅灰色练功服的女孩还站在走廊尽头的把杆前,对着镜子一遍遍重复同一个动作。
她的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眼神专注得近乎固执,哪怕膝盖已经磨得发红,她也没有停下。江辰站在走廊阴影处看了很久,直到外甥女跑过来拉他的衣角:"舅舅,那是薛老师!她跳舞可好看了!"
那一刻,江辰忽然理解了宋泽鹏当年为什么会对这个女孩念念不忘——薛澄身上有一种近乎执拗的纯粹,像是一束光,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又怕自己的黑暗玷污了她。
而现在,宋泽鹏要重新追她。
他闭了闭眼,忽然有些烦躁。墙上的时钟显示凌晨四点二十,但他已经毫无睡意。抓起车钥匙,江辰决定直接开车去薛澄的舞蹈工作室——这个点她肯定还没到,但他可以在车里等。
——他得见她。现在就要。
第二天上午九点十五分,江辰坐在公司会议室里,面前摊开的文件已经二十分钟没翻页了。
他穿了件高领的羊绒毛衣,完美遮住了颈侧的淤青,嘴角的伤口用遮瑕膏仔细遮盖,不仔细看的话并不明显。但腹部的疼痛让他的坐姿略显僵硬,不得不时不时调整姿势。
"江总,这是今天下午会议要用的资料。"助理敲门进来,递给他一份文件夹,"技术部刚更新了数据模型。"
助理离开后,江辰拿出手机,翻到宋泽鹏的号码。从凌晨分开后,对方没有任何动静,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以宋泽鹏的性格,绝不会只是放句狠话就罢休。
他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电话。漫长的等待音后,转入语音信箱。江辰没有留言,转而打给另一个发小:"老周,宋泽鹏联系你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睡意,"他不是在新加坡吗?"
"回来了。"江辰简短地说,"如果他有动静,立刻告诉我。"
挂断电话,江辰走到落地窗前。28层的视野很好,能将大半个城市尽收眼底。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城西的方向——薛澄的工作室就在那片区域。
手机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江辰点开,是一张薛澄在舞蹈室教课的照片,看角度明显是偷拍的。附言只有一句话:
「她还是那么美,不是吗?」
江辰的瞳孔骤缩,立刻回拨过去,却提示号码已关机。他攥紧手机,指节发白。宋泽鹏这是在向他宣战——他不会直接对薛澄做什么,但会用这种方式一点点瓦解江辰的心理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