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我的,总算送到了,谢谢啊。”
听到外面有人在喊自己,李空山连忙下楼,果然是镇上做生意的老板回来了。
“李空山,你托我给你带的连翘花还有老桩盆都到了,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就把跑路钱给我。”
店家摊出手要钱。
李空山弯腰,细致地查看这盆新鲜的连翘花以及连带的老桩的情况。
一切都没问题。
他轻蔑地站起,漫不经心:“我说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钱啊钱的,这样不好。”
店家理直气壮,“那我还不是怕你这人耍赖,毕竟你什么人品我还是心里有点数。”
“哎你这人——”
李空山虽然不服气,但看在店家确实给他带回来了他要的东西份上,便收敛自己的脾气,不同他一般见识。
“行行行,给你。”
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红钞票,拍在店家手上,“拿着,你自己数数,别到时候弄丢了又说是我差了你的钱。”
“够了够了。”店家收到钱,满意地乐呵呵笑起,一改方才的严肃认真。
“下次你要还有要带的东西,随时通知我。没啥事我就先走了啊。”
“走吧走吧。”
李空山摆摆手,又重新去查看连翘花以及老桩树根。
他沾沾自喜,很是高兴。
在连翘没回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也消气了许多,想来还是自己不对,冲动做事,没有好好和连翘沟通说清楚。
刚好,托人带的连翘花回来了。
李空山想,他刚好可以用这花儿去给连翘认错赔罪,祈求连翘的原谅。
不对……
李空山想到,他前脚才跟小海说过谁先低头谁是龟孙儿,后脚就去找车羽羽和好?这不是纯纯给自己打脸吗?
要不再稳稳?等连翘自己回来,主动先开口以后,他再去道歉?
这样就不算先低头了。
如此甚好。
李空山先把新鲜的连翘花送上去,再跑下来把栽着连翘老桩的陶瓷盆搬上楼,盆子装满泥土,重量可不轻。
他把盆栽于窗边柜子处放好,刚准备坐下,就接到了小海的电话。
“喂,哥,查清楚了。录音我发给你。”
李空山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录音,小海就已经把电话挂断。
他看向手机,点开录音和照片……
屋子里的少年渐渐沉下脸,室内灯光黯淡,少年目光中的凶狠可怕又渗人。
他拨通小海的电话,声音很低,里面积攒了无尽的愤怒,“人呢?”
“还没找到,不过刚刚手下的兄弟说她往河边青石街那个方向去了。”
李空山挂断电话,二话不说就拿起外套出了门。
雨夜喧嚣,声势浩大。
冰凉的雨水如同风浪想要把连翘卷走,她蹲在地上,抱住又湿又碎的试卷止默默流泪,她的悲伤和难过总是无声的,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泪水和雨水混杂流淌在她的脸上,已经分不清眼泪更多一些,还是雨水更占优势。
一路朝这儿跑来的李空山发现他已经来晚了。
眼前的景象刺痛着他的眼睛。
他在连翘身后不远处渐渐放慢了脚步——那一刻,他突然没有勇气走上去。
他想,这一切,都怪他才对。
“连……”
李空山想挪动脚步上前,却怎么都动不了,他愧疚,自责,愤怒,痛恨——痛恨那些不知天高地厚、敢欺负到连翘头上的人。
他盯着手里的一束连翘花看了很久,轻轻走到连翘身后,脱下外套搭在她的身上,花儿被他放在连翘身后。
风雨打湿,却磨不灭筋骨。
没有多言,李空山即刻掉头走开。
雨水冲刷地面,流淌而过的积水把连翘身后的花儿冲刷到一旁,顺着一滩洼地往下,沿着河边堤坝,汇入汹涌的河流中。
河中连翘花被水浪击打,上下激荡,沿着河流向前流逝,在很多年后的某个春天,它终将会漂回女孩儿的手里。
小海按照李空山的吩咐来这里送连翘回家,他把雨伞递给连翘,“那个……你别伤心,空山哥让我带你先回去,你先跟我走吧……”
连翘早已经不哭了,只是怔怔望着地面发呆,没人知道她盯着地面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雨势变小,天空中还在下蒙蒙细雨。
小海不知所措地给连翘把伞打好,生怕连翘淋了雨,自己回去又被李空山批评。
他又慌又忐忑:“连翘?姐?咱先回去吧?你要是一直在这儿蹲着不说话,空山哥知道了会着急的。”
“对了!”小海想起白天的事儿,补充道:“你是误会空山哥了,他没有说相信传言中的那件事,他说的是相信你。”
“你知道的,他这人又嘴硬又傲娇,不习惯先低头认错。你不如就包容一下他?别跟他一般计较?”
小海还想再继续说一大堆话,说服连翘原谅李空山,没想到连翘很快站起,目光中有说不出的哀伤和决然。
“李空山呢?”
“他……”
小海不知道该不该跟连翘说实话。
他刚准备开口,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下一秒,连翘忽然晕倒,直接倒下。好在小海反应及时,将她扶住。
他用一口流利的方言碎碎念:“天呐,仙人板板,你早不晕玩不晕,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晕呢,男女授受不亲哈,空山哥要是知道我背你回去,不把我打扁才怪,我是不会背你回去的!”
小海想想李空山可能会有的反应就后怕。
可是她现在晕倒了,必须得先带回去……
“我知道了!”
小海一喜,招招手,呼喊对面的妇人:“哎!大姐!帮个忙呗——你帮我把这女娃娃背回去行不行?”
妇人走过来,略有迟疑地盯着小海:“你一个男娃娃,这点儿力气都没得?”
“你懂什么。”小海理直气壮,骄傲不已:“我这叫义气,这是我哥的人,我必须得保持好距离!”
大姐把连翘背上背,嘀咕一句:“幼稚。”随即大步往前走。
“哎,不是,我……”小海挠挠脑袋,并不赞成自己的行为有半点儿幼稚性。
*
“人呢?给我滚出来!”
李空山带着人在欺负连翘的女生家门前大声叫嚣。
雨夜凄凄,赵婉婉透过门的缝隙往外看,只在黑夜里看见门外站在伞下的少年拧断手里的一节竹棍。
他露出黑伞下的一张脸,眼神直勾勾盯着二楼走廊,阴鸷又可怕。
那一刻,赵婉婉觉得这个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她心有余悸地关上了门。
赵本奇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婉婉,都这个时候了,你必须老实交代,你在外面究竟闯了什么祸!”
他站了起来,走到赵婉婉面前,厉声提醒:“我早就提醒过你!李空山那家伙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你惹他干什么!况且,他背后还有一个黑武会!”
“我……”赵婉婉又慌又乱,一想到连翘能得李空山如此维护,她心中的憎恨便更多一些,反口辩驳:“我做了什么我?在你眼里,你女儿就是只会给你闯祸是吗!”
赵本奇指着门外:“现在人都已经来了,你还想狡辩?”
赵婉婉虽不服气,但也还是有些后怕的。
她一直都知道,赵本奇如此忌惮李空山,无非是因为赵家有把柄落在李空山的手里。
所以哪怕赵家仗着赵书誉这一镇长身份为非作歹惯了,也依旧不敢拿李空山怎么样。
赵婉婉拉住赵本奇的衣角,“爸,你老实告诉我,大伯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让李空山抓住了把柄,所以你才这么怕他?”
赵本奇别开脸,一脸严肃:“婉婉,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不该问的别问。”
赵婉婉咬紧下唇,迟迟没有说话。
“那该怎么办?”她走到赵本奇面前,拉住他的手恳求,“爸,你帮帮我吧,我真的没想到,动了一个叫连翘的人,李空山居然带着黑武会的人找上我们家来。爸……”
屋外再次传来李空山叫嚣的声音。
手底下的兄弟给他撑着伞,他站在黑伞下。
目光仿佛能焚尽所憎恨的一切。
“赵本奇——你给我听好了!赶紧把你女儿交出来,识相点,我们之间可以当做没事发生,我只要你交出你女儿。”
“爸!你帮帮我!”
赵婉婉死死拽住赵本奇的衣角恳求,她知道李空山不是好惹的,她的确没想到李空山会为了连翘如此大动干戈。
“别叫我爸!你自己闯下的祸,你自己承担!”
“爸……”
赵婉婉满脸委屈地看着她,仿佛快落泪了。
赵本奇看了几眼赵婉婉,毕竟是自己女儿,他还是心软。
“算了,跟我一块出去吧,我去和他说说。”
“好……”赵婉婉擦泪,声音里带着哽咽。
*
赵家的大门被打开。
赵本奇带着赵婉婉从里面走出来。
雨势减小,雨伞被收起来,露出李空山扯起的渗人嘴角和那双阴狠的眼睛。
赵婉婉躲到赵本奇身后,仗着有赵本奇撑腰,仍不改往日的架子,大声叫嚣:“李空山,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跑到我们家来撒野!你知道我大伯是谁吗!他可是镇长!你惹我们,以后决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就一个镇长啊。”
李空山面露冷意,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在乎。
他才懒得跟赵婉婉废话浪费时间,直接看着赵本奇,眸子幽暗:“你女儿干了件好事,动了我的人,这事儿你知道吧。”
赵本奇知道李空山不是来向讨要公道的。
他看着站在李空山身后的一帮子黑武会的人,问:“你打算怎么着?”
“很简单啊。”
李空山的话语听上去轻松随意,可每一次看向赵婉婉,眼里都充斥着憎恨和敌意。
“把你的女儿交出来,我不借多久,明天之前一定还你。”
赵本奇沉默着,没有立刻给李空山答案。
“开什么玩笑,你做梦吧!”赵婉婉从小被娇生惯养,自然不会把李空山这样一个小混混放在眼里,她大声骂道:“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破混混没教养的东西,想让我爸把我交出来就交出来?我可是我爸的女儿!”
“女儿怎么了?”
李空山冷冷一笑,面无表情,似乎没多大的耐心,“你没听说过老虎被逼急了,也会食其子?”
原本赵婉婉并不相信一直疼爱自己的爸爸会这样做,可当她看向赵本奇时,那一刻,他眼里的犹豫却让她不得不逐渐打消这一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