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此处功势不对”,广白用指腹点了点十四目的位置,随后指点到“最后一颗黑子若落在这里,或许棋局还有转机”。
云生仔细盯了一会,醍醐灌顶,起身谢道“多谢广白兄,今日听君一言,如书读百遍,豁然开朗”。
药童熬好药便端给自家主子,广白熟练的端起碗喝完,将碗放在桌上。云生与他相识已久,知道他素来恶疾缠身,需要整日喝药吊命,每次看到他一如往常的喝药,熟练得让人心疼。
以广白的棋术,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若没有疾病缠身,他会是一位很有名的棋手。
江州临近大海,地域辽阔,水产资源丰富,吸引了大批富商云集。云生成年那天,随父亲的船队从家乡到江州。刚进入江州水域,原本风平浪静的水面突然伸出几只巨大的触手,直直向船板砸下来。
云生从船舱闻声赶来,却看到空中落向他的触手,父亲跑过来将云生奋力一推,喊道“跑”。
没等云生从惊慌中缓过神,海面已凭空卷起巨大的浪花向船身铺天盖地的袭来。船的桅杆已经被打断,帆布也破开一口大洞,眼看众人就要随着船一起沉下去,水面翻涌着浪花打在云生父亲的脸上,他对云生说道“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海水冰冷刺骨,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把云生安置在一块木板上,任何逐渐没了知觉,云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沉入海底,无助的哭泣。
明明半个时辰前他还和父亲在船头聊天,说自己想学浮水,以后可以帮父亲在海面上做事,父亲笑着答应,说上岸后就教他,可天意弄人,突如其来的水难让他失去了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船队出发时有十二人,到最后,只剩他一人。
云生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再上岸,也再不会有人教他浮水了,但偏偏让他遇到了广白,原本广白只是在海边为中暑的劳工义诊,无意间发现被海浪打上岸的云生,他把人背回去细细照料,三天后,那人终于醒了。
醒后终日郁郁寡欢,六神无主,广白猜测可能是丧失亲人,伤心过度,他颇有耐心的开导他,刚开始交流比较困难,云生要理不理,一会不与他说话,他就自己发呆,随后又露出忧郁的神情,广白便时常把他带在身边。
有时和他一起采采药,有时让他陪自己下下棋,钓钓鱼,在院里晒晒太阳,给药草浇浇水。久了以后,云生才慢慢从悲伤中走出来,他除了会与广白讨论棋术,也会自己研究如何做菜,每次做的不好吃时,广白都会鼓励他,从不嫌弃他做的饭菜难吃。
广白院不仅多了一双吃饭的碗筷,也多了几分烟火气,倒也热闹了许多,日子便如流水般平静的过着。
直至江州又频繁出现海难,朝廷多次遣官员查看无果,随后成立水军,修瞭望台于海上,专门救助遭遇海难的船队。
一切安排都由帝王特令安排,无人敢怠慢,更不用说私吞官钱,但对于遏制海难发生也只是杯水车薪。
司水文君前段时间就跟帝君提过,南海水域出现妖物,已经害了多只船队。凡人能力有限,自是不足以和妖物对抗。
当时,帝君正在华源殿和仙君们商讨应对之策。
鸿运仙君:“天界卷宗记载,那妖物是上古海兽,残暴无比,且力大无穷,嗜血,身躯达百米,相传是上古时期伏羲大帝亲手捕获交与南海三十三牢中第十牢看守,不知为何被它逃脱,为祸南海。
紫微仙君:“南海龙王已经解释过了,说是看守看护不周,将钥匙落在别处,才让有心之人有机可趁,放走了妖兽,龙王已下令全面追捕放走妖兽的人,守卫也被贬了畜生道,永世不得做人。”
百坛仙君:“不知帝君可有人选,前去除患”
高座之上,帝君目光扫射一周随后稳稳落在陆璃身上,陆璃像早有预料般心领神会,自愿请缨。说道“愿为帝君分忧”
“好”,帝君闻言大笑一声,“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陆璃行礼不答,众仙君随后散去,他也转身离开华源殿。
尽雅宫,院中疏影横斜的树叶遮住了房中三人的身影。
“帝君派你去人间除妖兽,还是上古时期伏羲大帝抓获的妖兽,而且是你自愿请缨的?”予湫担心的心思一下子显露出来。
林倾云却紧紧握住陆璃的手,小声说道“阿璃,我想和你一起去”。
在陆璃回来的时候林倾云就跟他说了订婚一事,陆璃在那时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后,他激动的抱着林倾云欢呼着原地转了三圈,而又在爱人的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从那以后陆璃就更加宝贝林倾云,整天腻在她身边,平等的讨厌每一个在林倾云身边说话的男仙君,生怕被人抢了去,林倾看着他的模样满脸笑意,亲口向他保证“我是你的,永远都是,我林倾云非你不嫁”。
现在听到林倾云想跟自己一起,陆璃不容置疑的拒绝道“不行,太危险了,我不能把你置于险境”。
予湫见此形情心中已有应对之策,他提醒陆璃“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林倾云毕竟是花神,有能力保护自己,而且有凤凰花蕊保护,妖兽还伤不了她”。
林倾云点头,感激的看了予湫一眼。
“再者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人间毕竟是我去过的地方,对你或多或少有些帮助”他继续道。
陆璃只得勉强答应,但还是不放心的派闻影保护林倾云,以防不测。
闻影乃陆璃亲卫,实力自然不凡。
三人商量好时间,下凡前往江州除掉妖兽。
不日便到江州,四人来到沿海地区,岸边潮汐时涨时落,一如人生际遇,绵绵无期时命运参上一笔,波澜起伏皆为定数。
海边经常有船只靠岸,码头随处可见劳工,他们收入的唯一来源就是为船商乡绅拉船,这些船,大的有数百斤,往往需要多个劳工来拉,又粗又糙的麻绳深深勒进背上的肉里,他们在烈日炎炎下拉着比自己重十几倍的东西艰难挪动。
只为家中尚且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的长辈。
予湫刚到时就发现有些劳工中暑晕倒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他跑过去扶起那人,从远处走来一名衣着简朴的男子,熟练的拿来汤药喂那人服下。
看那样子应该是个大夫。
予湫等到劳工无事时才借机向那人低头行礼,礼貌问道“我们是外地来的商客,想从江州运货到中原地带,来时听闻这里发生过海难,怕此程有风险,特想请问阁下能否为我们指路,好让我们避开一些不必要的祸端”。
“抱歉,在下并不知道海路,不过家中有一位小友,或许可以为你们解答”。
那大夫正是广白,他想起云生也是因为海难才被自己救下的,见予湫不像是坏人,便答应让众人去他院里问云生。
陆璃回了一句“有劳”。随后几人帮着广白救治这些劳工,等到海上点起渔火,才随广白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