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离国信徒众多,每年都会挑一个时间专门祭拜神佛,皇宫内也不例外,沈季怕予湫在宫中烦闷,想向他提出一起去祭拜。
正午,两人用餐时,沈季顺势提出,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期待,予湫神色平静的说一声好,侍从们便备好车马等候帝王发令。
昭理寺。
沈季起身下了马车,予湫跟在他身后,背后又是十几名守卫。这座古庙浑然透着庄严和沧桑,陈旧的老墙遍布暗红色的花纹,青色石板路连着不同的房间,每一个房间都有人前去跪拜,房子中央摆放着高大威严的神像,下面便是万民朝拜时用的的蒲团。
予湫本就是神,无需跪拜,漫天神佛在他看来不过眨眼之间的过客,他就是自己的神。
沈季来之前就有一间房专门空出来,房里神像与其他房中不同,摆放的是仁慈和善的观音菩萨。
侍卫在门外守着,屋内的老和尚在菩萨尊像有节奏的敲着木鱼,声音此起彼伏,一下一下的落在沈季的心里。
沈季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低头虔诚无比的在心中默念
“我沈季以前从不信神佛,也从不拜天地,但我此刻愿信这神佛,拜这天地,只求我所爱之人陪在我身边”
他默默向着那神像磕了三次,抬头时眼里是满满的期许。
予湫陪在他旁边,从未见他如此,不禁在内心发问“究竟所求为何,才能让他这么认真”?
跪拜完后,沈季起身抬起头,正巧和老和尚的目光正对,只见那老和尚和善的笑着开口说“陛下虔诚至此,必能愿望成真”
沈季回礼“借大师吉言”
那老和尚又呵呵的笑了起来“不敢当,和陛下旁边这位施主比起来,老衲自愧不如”。沈季不明白的回头看了予湫一眼。
予湫看着老和尚,然后笑着说“大师说笑了,是我无法与大师相提并论”
“老衲胡言乱语,若得罪施主,施主莫放在心上”
予湫礼貌性的笑了笑,说“无碍”
随后两人上了马车准备回宫。
路上,予湫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若有所思,每一次在凡间的经历都会让他产生不同于天宫里的情感,拜佛时,他分明瞧见了沈季眼里那挡不住的期望,凡人有欲望,世间才会诞生神明,那神明如果有欲望,又要向谁求呢。
思绪被打断,沈季正在给他泡茶适时出声询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予湫正眼瞧他,心如止水的说“我过几日就要走了”
手上动作瞬间停滞,他觉得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待在皇宫太久了,我该回自己的家了”
沈季大脑被放空,全身像石化般僵硬,他傻傻问道“为什么”?
予湫与他平视,眼里带着坚定,人的情感是相通的,他也有想过沈季可能无法接受这个说法,但他必须这么做。
“我已经在这里待得够久了,陛下就放我回家吧”话音落下,像是为罪犯下了最后的通告。
沈季失控般握着予湫的手,予湫被握得生疼,条件反射的想离他远点,却被那人握得更紧,反手将人一搂态度坚决道“不行,予湫,我只有你了,我绝不会放你离开”
予湫瞳孔一缩,“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名字的”
沈季哭笑着“你连别人送你的香囊都不甚放在心上,那香囊上绣了你的名字,你却从未仔细看过一眼,予湫,你真的有心嘛?”
动静引来了侍卫,马车一停,沈季让侍卫把予湫五花大绑送回宫严加看守。奈何用不了法术,他看向沈季时眼里没有丝毫的生气,只是很疑惑。
每日都有侍从为他细心准备饭菜,沈季关了他几日都不曾见他。予湫从不反抗,他想看看沈季到底要做什么。
连着关了几日,他总想着“沈季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结果想了半天也没个着落,他想回天宫见陆璃,不然等陆璃回来肯定会急着找他,万一发现予湫被人囚禁,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说不定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沈季一介凡人如何招架得住。
沈季处理完朝政之后就去看望予湫,他自顾自的握着予湫的手,贪恋的汲取那人掌心的温度,绳索早就被解开,每日的饭菜都有少量软筋散,房外也有数名侍卫把守,沈季也不担心人会跑。
予湫闭眼不答,沈季也不放弃与他交流
继续道“是我做事不周,让你生气了”
“沈季,我没有生气,我是真的有要事要离开”。
沈季像没有听到一般,自动忽视了予湫说的话。
门外有侍从禀报,说有大臣求见。
沈季收回手,对予湫笑着说道
“以策兄,乖乖吃饭,我先走了”
予湫偏过头不再看他,门一开一关,落了锁。
议事殿。
殿外一名大臣正长跪不起,沈季路过看也没看,忽略地上的人径直向大殿走去,却听到那大臣在背后喊着“请陛下立后,延续子嗣”。沈季快步进殿,烦躁不已。
“黎枫,把殿外的大臣敲晕送回去”
黎枫听后不由得一惊,迟疑几秒“陛下,这,,,,”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黎枫不再开口,利落答道“是”
打开桌上的奏折一看,全是催帝王选妃立后的,数十本奏章,只有一本说江州水患,急需朝廷派官员前去治水。
翌日早朝,殿里跪着的大臣上奏的目的都一样,为请陛下立后而来。
御书房。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几个了?沈季想着,越想越烦,他骤然发怒,将书桌一把掀翻,朝章奏报被弃在地上,侍从太监跪着求帝王息怒,这无妄之灾总归是要人承受,沈季遣退众人,让他们把这些奏折带下去烧了,只留了一本江州水患的奏折。
莲花池花香四溢,引得蝴蝶在池中翩翩起舞,此刻坐在方亭里赏花对弈,如临仙境,让人流连忘返。
沈季摆了一盘棋在予湫面前让他陪自己一起下,如果忽略数几日的软禁和身边重重包围的侍卫还有身上尚未散尽的药效,予湫真的会觉得,自己还和这人在泊州相识时一样,在院中静听雨声,细看花落,风雅对弈。
江州。
傍晚时分,江州百姓打渔归来点上灯火。一瞬间,江枫渔火,落日瀚海,如画如诗,成就江州吸引外地人最有特色美景。
此地已经许久没有遭遇水患,近年来,为了盈利,渔民们开始无节制的捕捞,至此江州水患频发,海难也时常发生,出了不少人命,人们都说,这是惹了龙王不满,降罪来了。
宫亭中,沈季已不知和予湫下了多久,他沉醉于这片刻的安宁不想脱身刻意将对局拉长,予湫却只想尽快下完这盘棋。沈季执黑将白子围得无路可走,白子顺时而变在不经人注意的地方准备突围,正当予湫以为要赢了时,沈季稳稳落子,断了白棋的生路。予湫抬眼望去,对面这人也笑吟吟的看他。
这几日沈季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直耗着予湫,饶是清冷惯了的神仙也被磨得脾气烦躁。
几个回合下来,予湫不想再下棋了,故意让子,随后将棋子放下,说道:
“我输了”
沈季用力往棋盘拍去,棋盘连带棋子瞬间粉碎,予湫愣愣的看着他
“这棋不好,竟让以策兄输了”
听着这荒唐的理由,予湫开口问道“你到底还要关我多久”
“等你答应一直陪着我为止”
“荒唐,你明知我不会答应”
侍从端来莲子汤,沈季抬手接住,把莲子汤推到予湫面前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我不喝,放我回去”
“以策兄,喝汤”
他忍无可忍般将莲子汤推倒,汤水洒了一地
“够了,沈季,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侍卫走近予湫,在沈季的示意下将人押回房间关起来,门又被锁上了,予湫劝道“沈季,你我不是同路人,你关不住我的,我没有直接离开,只是希望你我能有一个体面的告别,你又何必执意这样。”
沈季充耳不闻,没有在意予湫的话“路是人走出来的,同不同路,我说了算”。
等到人走后,予湫凝神施法,捆仙索听召而来,几下便帮予湫解开束缚,缠回主人的衣带。
他不再犹豫,已经拖了这么久,希望自己还来得及赶回去,一束光亮闪过。眨眼间,予湫便施法传回了天宫,房间里变得空无一人。
天界,尽雅宫。
仙侍们瞧见自家主子回来了,明明只离开了几日却像许久没见一样纷纷向前行礼,予湫刚回天界,实在没有什么精力,只好挥退他们,累得只想一个人回房休息,见予湫这样,仙侍们识趣的离开了。
几日后。
帝君那里得了消息,明日陆璃就回来。天界因此设宴为天兵们接风洗尘,邀请四海八荒的客人前来赴宴,予湫作为帝君幺子自然受邀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