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灵力与强大的妖力碰撞，爆发出的冲击波肉眼可见，狂风卷着树木飒飒作响，烟尘弥漫。
许见棠握紧青霄，虎口被震得裂开了口子，她已感觉不到疼痛。
快速瞥了眼旁边的少年，她分出极细极细的一点灵力，拉出储物袋里的一张符箓。
控制好节点，一把握住少年的手腕用力一拉——在少年灵力被打断的同时撤去灵力，转而把灵力投入黄色的符箓之中。
刹那间光芒万丈，冲破烟雾，待烟雾散去许南行看到两个身影。
一个衣裳翻飞、发丝飞扬，神情难得地透着一丝笑意，另一个，在仰望前者。
江羨知被拉的时候完全没有防备，就这么正正好跪在了许见棠身侧，寻知插在地上，符箓发作的光芒让小姑娘脸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见。
虎妖本就是燃烧精血得来的暂时性修为提高，他急切地想要杀了两人，一击不成，抓紧时间再来第二击。
这两个修士太烦人了！明明这几年都没什么事就他们爱管闲事！真是烦死这群正道了！
杀掉杀掉通通都杀掉！
他修的本身就是邪法，现在被怒气蒙蔽，又燃着精血，简直没了理智，招法也乱了，破绽百出。
江羨知抽出寻知，许见棠再次将灵力注入青霄，足尖一点，两人迎上虎妖。
大约一刻钟后，虎妖被缚妖绳绑住，再无挣扎可能。
许南行向后一靠，彻底放下心来，「叮铃」一响，他拿出玉简，看到自家宝贝徒儿给自己报了平安。
“师尊，妖物已解决，暂不需要援助。”
唉，完事之后第一时间想要给他消息，徒徒心中有他！
许南行心中美滋滋的，这边看来没什么问题了，他也该走了。
许见棠对这一插曲一无所知，打了这么久，她现在浑身疼痛，感觉下一秒就要散架。
发完消息，她将玉简塞回储物袋，垂眸，虎妖跪在地上求饶。
“你们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我承认，我之前说的话有我胡诌的成分，但也是根据真事编纂的啊！我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
许见棠听得想捂住耳朵，剑尖一挑，抵住他下巴，“你抓来的人呢？”
邪法献祭也分很多种，有的连尸骨都剩不下，有的拉长线，能活好几个月。
希望是后面那种。
“我带路我带路，看在我这么积极的份上，能不能从轻处罚？”
许见棠平常心很软，但涉及到原则问题，她一直很坚定，一想到面前哭哭哀求自己的妖杀了多少人，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剑。
青霄一直在震颤，她强压下怒火，没说话。
虎妖又看了看江羨知，江羨知不避不躲，没什么情绪地回望过去。
虎妖一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眼神……他真的只有筑基么？
“我、我带路！你们随意处置我就好！”求生之情溢于言表，可惜，谁都不会同情他。
再回到宅子，刚好能看到落日，太阳周边的天空被染成橘红色，另一边则是淡淡的蓝色。
要不了多久，就会全部变成黑夜。
几人加快脚程，跟着虎妖到了一处房间。
正是江羨知当初找到的那个。
他在墙壁上敲敲碰碰，某一时刻，终于找到了机关，用力往下一按。
一侧墙体轰隆隆往上抬升，露出里面的场景。虎妖瑟缩着脖子，眼神乱飘。
许见棠点燃灵火，凝神看向里面。
灵火映着四方墙面，里面是空的。
“人呢？”
虎妖颤颤巍巍走进去，又在墙壁上摸半晌，手抖的几次没把机关按下去。
第二道石门升起，声音响起的瞬间一股难闻的气味像洪水般涌出。
虎妖抖成了筛糠，许见棠一把将剑抵在他脖子上，忍了又忍，“师弟，缚妖袋呢？”
“我来吧。”江羨知拿出一个锦囊，默念法诀，虎妖先是化为原型，再化为一道流光飞入袋中。
缚妖袋不单单是把妖收入其中那么简单，里面暗藏玄机，若是作恶多端的妖，在里面会一遍一遍回放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或是过去真实发生的，或是自己臆想的；
若是好妖，则没什么影响，顶多是睡一个舒畅的觉。
这么设计也是大大降低了判错的成本。
里面是没有光的，到处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哪里？是那劳什子缚妖袋？
对于未知的恐惧，他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掌狠狠攥着，呼吸不上来，急得他到处释放攻击。
缚妖袋并不是万能的，它不能承受太强的攻击，是以，进入其中的大多数妖都是极虚弱或本身修为不高的。
虎妖之前几乎把精血耗尽，这么几下又加重了伤势，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要死在这里了么？
忽地，他看到了一抹光，心中一喜！
“这仙门的法器也不过如此！哈哈哈哈！这么快就被我破了！！”
他边笑边吐血，状若癫狂。却在下一秒忽然愣住。
“这是……？”
只见一幅画面在黑暗中悄然浮现，里面的他跪在仙门罪罚司的台阶上——他没见过仙门，但从口口相传的故事中也可以知道个大概，况且，这几年他坏事做尽，这个画面他梦到过无数回。
他想闭上眼，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站在那里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一遍遍地求饶，毫不顾及形象地求饶。
“不，不要……”
周围的白衣修士个个眼带厌恶，他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是那些近到接触皮肤的剑。
最终，他被万剑穿心。
“啊啊！啊啊啊啊！”
他仿佛也感受到了疼痛，跪在地上狂叫。
“痛！好痛！太痛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放过我吧！让我做什么都行！”
原先是不带一丝悔意的忏悔，后面变成了责骂。
“一群道貌岸然的仙士！我不过是杀了几个凡人！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再到后面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画面还在一遍遍重复，钻心的疼痛一遍一遍降临在他身上。
最终，他伸出枯槁般的手，摘下了自己的眼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上这条路的呢？
好像是一个人，给了他一本功法。
没错，都怪那个人。
·
今晚没有月亮，外界没有任何光亮，许见棠刚刚大战一场摸到晋级的门槛，现在正是疲惫不堪的时候。
这里灵气太少，她消耗的灵力根本得不到补充，灵火忽闪忽闪，下一瞬就要灭掉。
鼻尖充斥着难闻的味道，让她联想到前世去过的屠宰场。
腥臭、腐烂。
江羨知勾起一阵风，味道淡了很多。
火苗熄灭，下一瞬又亮起另一团更大更亮的，她的视线却仍是一片黑暗。
江羨知捂住了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可以接受里面的场面，我知道你很强大，但是现在，你该休息了，来云中城一趟，总该让我也发挥发挥作用吧？”
许见棠眨眨眼，待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又重又急。
她本人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所以会在古山秘境中过于依赖师兄师姐，想着他们总会解决问题的，她可以毫无负担地放松一下；
但她是个过于有责任感的人，当师兄师姐不在，她下面只剩一个师弟，她不得不挑起大梁，所以会在幻境中积极破解迷题、在云中城想要自己解决一切。
她忘了，无论哪次，她都不是孤身一人。
“好。”许见棠道。
江羨知抬了一下手，顿了顿，才放在小姑娘头顶，轻轻揉了揉，“等我回来，若是觉得不舒服，可以出去透透气，别跑太远。”
像哄小孩一样。
“好。”
江羨知进去了，石门轰隆隆地落下，隔绝了气味，也隔绝了光亮，这里又是一片漆黑。
许见棠靠在墙上，缓缓蹲下。
安静下来，身上的疼痛也显现出来了，丹药倒是有，但她没有吃丹药的习惯，就像在现代，生病了大都靠免疫力度过。
现在她也准备硬抗过去，是药三分毒，丹药也一样，它的杂质会存在经脉之中，阻碍灵力吸收。
一点两点可能不是很显，多了不管是多么天才的修士修为也难以精进。
这也是好的炼丹师抢手的原因。
“好黑……”
甚至分不清自己的眼睛是否是睁着的。
许见棠将自己蜷缩起来，视野的边角处突然出现一点暖黄色光。
她倏地转头，那团光从石门的缝隙中奋力挤过来，摇摇晃晃地往她这边飞。
不是燃烧灵力发出的光，是灵力本身的光，暗淡，却足够，带着独属于少年的味道。
接过光团，她不由自主地，亲了亲。
灵力的触感原来是这样的，像触到一团温热的空气。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她猛地松手，以手背抵唇，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再看那灵力，正欢快地绕着她转。
她知道有灵力肖一主人的说法，江羨知也会因为她的触碰而……开心么？
实在是难以想象。
许见棠放下手，又轻轻地、碰了碰那团暖黄。
·
江羨知进入暗道，石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这里面实在是可以用地狱来形容。
四方墙壁上到处是干涸的血液，十几具累累白骨靠在墙上，上面还挂着腐烂的肉。
石床上躺着一血肉模糊、生死不明的女子；
墙壁上挂着一蓝衣男子，正是晏宏远。以他为中心，墙壁上画着的是消失于一百多年前的邪术。
这些场面，这些味道，其实都还好，并不是特别让人接受不了。
他回忆起小姑娘方才的神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灭了灵火，封了嗅觉。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这里太黑了，外面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小姑娘还在外面。
他忽然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恼，从体内聚了团灵力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