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未做过多的停留,他们还去了刘大哥的馄饨摊,吃了碗热腾腾的馄饨,嘘寒问暖一番后,才离开。
而后二人去了马肆,剩的钱只够买一匹成色下等的马,但总比徒步强的多。
走在街上,他们陷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谢长安一手牵着马,为了避免走散,另一只手牵住了谢宁。
“你听说了没,任老爷昨夜死了!”
“这么突然?不是一直都硬朗着吗?”
谢宁听见那两人的交谈,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弄得谢长安一头雾水。
“整日胡来,还硬|得起来?”
“哎,你说,他该不会是死在床上的吧?哈哈哈!”
“你还真别说,有打听的人就是这么说的!”
二人说着就越来越不遮掩,逐渐下流,听得谢长安脸上一言难尽。
“阿宁,我们为何跟着他们?”
谢宁才如梦初醒,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半晌,他才开口,“无事,我们走吧。”
谢长安若有所思地看他,随即面露忧色,“你脸色好难看。”
“我们走这条路,出城快。”谢宁不答,他抬手指向另一条街。
“好。”
没走多久,前方的一个宅院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像是哀乐,那府上挂满白色的丧幡。联想到刚才那二人的交谈,谢长安眼底带着一缕诧异,果然,走到正门外,那阶梯上的大门牌匾上,“任宅”二字赫然入目。
哀乐停了,有源源不断的哭声传了出来,谢长安试探问,“要进去吗?”
谢宁猛然侧身,眼底一片猩红,他问:“进去放火吗?”
谢长安意识到不对劲,在门外的小厮注意到他们之前,拉着谢宁离开了那里。
“你怎么了?别吓我?”
谢宁艰难的咽下一口气,原来记忆里那高的骇人的台阶并不高,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路过,从前他恐惧,他不敢,如今那个混蛋死了,他心里痛快了不少。
方才他站在那里,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底滋生,要是一把火烧了该多好,就像当年一样,欺负过他们母子的人,都死了才好。
可谢长安叫醒了他,他反应过来时,自己都为方才疯狂的想法心惊,他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长安还在这里,长安还看着自己。他能笑着告诉谢长安自己做过的坏事,但不代表他能当着谢长安的面去做,他做不到。
“我们出城吧,离开这里。”他说完就往城门的方向走,谢长安却叫住了他。
“阿宁,我有东西落在了馄饨摊,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见谢宁点头答应,他把缰绳递给了谢宁,即刻转身飞快地跑了回去。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回来了。
谢宁心思此刻不在身上,连他回去拿的什么东西都没问。谢长安翻身上马,朝萎靡不振的谢宁伸出手。
“上来!”
甫一上马,谢长安就猛地甩一鞭子,马儿即刻就飞奔了出去。
他们跑得极快,像是在躲避追兵一般,道路两旁的事物都成了残影,下等的马儿虽比不上青风,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城门口。
谢宁鬼使神差般转头望去,随即满脸错愕,就在他们走过的路上,一处冒着浓烟,正是二人停留过的任宅。
“你干的?”
“我在后院柴房放了把火,看这架势,应当是没人发现,不然烧不起来的。第一次干这种事,还挺痛快!”
“为什么?”
马儿踏出城门,谢长安转头看他,“我都知道了。”
谢宁惊愕的说不出话,他没想到谢长安为了给他报仇去杀人放火,圣人言“以德报怨”,可见他与长安的书都白读了。
“你高兴吗?”
“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那根毒刺没了,也算是吧。”
“有我在,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你,我保证。”
原来他的担心如此多余,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不论你是恶是善,好坏与否,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身后,告诉你有他在。
“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驾!”
在颠簸的马背上,谢宁自然而然的抱住了身前人瘦劲的腰身,就像谢长安第一次带他骑马那般,不同的是,他没有了那种别扭的感觉,反而是莫名的安心。
谢长安也感受到了腰间的力度,有种名为喜悦的暖流瞬息之间流遍全身,隐隐青山在远方若隐若现,珍重之人就在身后,他甚至希望,这种时刻永远不要结束。
几日后,二人到达东阳,距离朝阳还有不到一半的脚程。
两人在广陵把换的钱都花光了,进了城连间像样的客栈都住不起。无奈之下,只好在城边上的破庙休整一晚,总比前几日睡草地强一些。
二人仰躺在庙中找来的破草席上,谢宁双臂交叠放在脑后,望着远处天空的星子。凉风拂过,将白日的闷热吹散了几分。
“怪热的。”谢长安嘀咕道。
“静心。”
谢长安撇嘴,阿宁躺在自己身旁,心就不可能静的下来,但他可不敢说。
见他一副憋屈的模样,谢宁不禁莞尔,“你晒黑了一些。”
第一次见到谢长安的时候,他就在想,谢长安是不是不怕晒,不然怎么跟屋外的雪一样白。
“那感情挺好,男儿本色。”谢长安得意地说,“不管白还是黑,本公子都俊。”
谢宁面上翻了个白眼,却在心里很认同地点头。从前的谢长安肤白若雪,本就是个玉面郎君,现如今,深色的肤色配上深邃的眼眸,对视片刻直觉那少年英气扑面而来。
“还是先想想明日能否填饱肚子吧,这位俊俏的公子。”
谢长安闻言,悄无声息地将前襟里那块长命锁摸出来,攥在手里,他没告诉谢宁,他的这块长命锁没有当出去。这和他那块样式一致,都是阿母叫人打的。谢长安从前丢过一块,慕容雪说寓意不好,于是他觉着,谢宁这块是不能丢的,却又怕他得知了不高兴,打算等回了朝阳城再还给他。
“没有干粮了?”
“我们还需要几日到朝阳?”
“按照现在的速度,不出五日。”两人骑一匹马,要慢许多。
“我刚才看了下干粮,只剩明日的量了,我们明日可以不吃,多留一日,等到了朝阳就有吃的了。”
谢长安赞成地点头,又开口安慰道:“我还能打猎,不一定非的挨饿。”
谢宁琢磨着,困意涌了上来,也顾不上身后贴着的热源,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谢宁发觉自己手脚酸疼,只见自己被五花大绑起来,瞬间清醒过来。旁边靠着的谢长安垂着脑袋,还没醒。
显然,二人被下了迷药,以至于在睡梦中被绑了起来都未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