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赶忙将他扶起来,“先进屋!”
“长安!搭把手。”谢长安面色不虞,还是听话帮忙搬人。
费了一番力气,才将人就近抬进偏房。
谢宁喘了口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谢兄,我求你们,救救他,他中了箭,流了好多血,求你了……”
谢宁于心不忍,刚想去看看伤势,却被谢长安拦住了。
“石公子,你是知道的,全城都在通缉你们。”
“我知道,只是我真的没办法了,妄儿是为了救我才中箭的,我不能让他死在这里,你们若能救他,”石尧说着有跪在地上,“我石尧愿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
“小叔……”声音的主人虚弱不堪。
“我在,我在。”石尧扑上去握住他的手,“妄儿我在。”
“长安。”
谢长安闻言退后两步。
石妄前身墨色的衣物一片湿润,中箭的地方在左腹,箭矢被被他自己取了出来,做了简单包扎,但一路逃命奔波,伤口崩裂,血流不止,白色的裹伤纱布被染成血红。
“金疮药在我屋里,我现在去取。”谢宁起身,“长安,你去打盆热水,替他处理一下伤口。”
谢长安点头。
等谢宁回来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石妄的伤口在暗沉的灯光下显的格外骇人。
谢宁的动作不太熟念,将粉末倒在血窟窿上,石妄发出痛苦的呻吟,立刻被谢长安捂住嘴。
将纱布缠好结束后,谢长安抬手替他擦汗,屋内浓重的血腥气让人难以呼吸。
谢长安将剩下的金疮药和裹伤布丢进石尧怀里,“希望石公子不要食言,天亮之前就请离开这里。”
感觉到石尧看向自己的视线,谢宁缓缓偏过头。石尧二人不能留在这里,如若被发现,后果难以想象。谢宁不能因为他二人的性命,从而使谢长安他们陷入危险,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石尧知道了答案,镇定片刻,起身向二人道谢。
谢宁给二人准备了两身便衣,和一些干粮,而后与谢长安离开了房间。
缺月缓缓移至天边,在日光的映照下逐渐黯淡,身后是谢长安平稳的呼吸声,谢宁翻身闭上眼,忽略那声微不可查的“吱呀”声。
“公子!公子!你们起了么?”亚谷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
“有官兵来搜查,你们这屋也要。”
“知道了。”
官兵将院中其他房间搜遍,并未发现异样,见二人走了出来,领头的官兵向谢宁点头示意,随后招手派人进去查看。
确认完情况后,“公子,打扰了。”
“无事,还没找到吗?”
领头的摇头:“叛贼有同伙,那日找到他的兄弟都被打伤了,不过他们跑不远,那同伙受伤了。”
“原来是这样。”
“谢公子,告辞!”
眼见着他们离开,谢宁转身去昨夜的偏房,木门大大敞开,石尧他们一早就离开了,就连那血腥气也已经散尽。两人一个不会武功,一个身受重伤,怎么看,都逃不出追兵堵截的局面。
见谢宁在走神,谢长安叹了口气。
“会有人来接应他们的。”
“嗯?”
“昨晚石妄说过,他父亲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送死,最迟今晚必到。”
但却可以眼睁睁看着石尧去死么?谢宁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石尧竟然被放弃了,从石季龙决定造返的时候,石尧在他们眼中就已经是死人了。所以,如果那时侯石尧没有那么凑巧被谢宁救回一命,那么,说不定赵国在那时候就起兵造反了。
“石妄是一个人单枪匹马来金陵救他的?”谢宁震惊开口。
谢长安没否认。
谢宁忽然想起那个极为儒雅的男人,石妄的父亲,也是石尧最崇敬的大哥,那么他在这里面又扮演什么角色?
几日后,城中局势愈加严峻,石尧二人却迟迟没有被抓住,想来应当是已经逃出去了。思及此,谢宁不禁长舒一口气。
然而大靖并不打算放谢傅一行人回燕国,甚至加派人手看管。
赵军压境,朝中官员人人自危,已经开始仓皇出逃。
这日,谢宁从书架拿出一个木匣子,恭敬地打开,是一封密函。
“长安,叫上丞相大人,我们一同去找余常侍。”
你有办法说服他们让我们回燕国?”
谢宁摇头,“没有把握,但总得一试。”
余悯接过信时,脸色实在不能称得上好看,尤其是在听闻这是时裕留给他的时候。时至今日,他也早已不是从前的余常侍了。余悯冷沉着一张脸,将信看完,静默半晌。
“罢了,谢丞相,你们走吧!”
“余常侍词话当真?”谢傅没想到谢宁的区区一封信,竟真能让余悯松口。
“老师最后一封绝笔,说是给我,不过尽是为了你罢了。”余悯摆摆手,送客的语气,“你们快走吧,在我还没改变主意。”
谢宁也有些出乎意料,“余大人,就此别过!”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门之际,身后传来余悯的声音,有些凄凉。
他说:“蕴之,别让他失望。”
谢宁回过身看向他,鞠了一躬,终是没答话。
燕国车队当晚就收拾好了行李,赶在日出之前,出了城门。
车队后是威严雄伟的金陵城,历经百年辉煌,如今只剩沧桑。不久后,外族铁骑就会兵临城下,耗尽它最后一段寿命。
“昨日,那余常侍叫你什么?”谢傅的一声质问打破晨曦时刻的寂静。
谢长安反应过来答道:“是‘蕴之’,时老将军给阿宁取的字,意在泰然自若,怎么了父亲?”
“你怎么……怎么能用这个字?”谢傅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你怎么配用‘蕴之’这个字!”
上一次听见谢傅说“不配”,是他阿娘“不配”,苏玉儿不配被接回朝阳城,如今也轮到自己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