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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恨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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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的房间虽不如谢长安那屋的位置好,但屋内的物件摆设都是比照着安置的,慕容雪对他好,谢长安有的他也有一份,何况谢长安还私下往他房里递一些好玩意儿。

两人齐齐躺在鹅绒被中,接龙背书以此来催眠,谢长安好几次都接不下去,就开始耍赖,想往谢宁的被里钻,被其抗拒地推回去。

来来回回弄得两人都累了。

谢长安突然很无厘头的问:“你与你母亲长相相似么?”

谢宁不明白他是何意,却还是诚实的点头:“七八分像吧。”

“你母亲也是广陵人?”

“地地道道的广陵人,怎么了?”

“没事。”他就是觉得奇怪,当日阿母第一次看见谢宁与今日大将军的神情相似,都是极为震惊的。

谢宁:“你是在想白日大将军看见我时的古怪?”

谢长安点头。

“或许只是偶然。”

“可那日我阿母也是一样的表情。”谢长安喃喃道,“你不会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吧?”

谢宁闻言,心中一片茫然,他真有“不可告人的身份”又如何,苏玉儿没生病的时候,常和他念叨,父亲一定会来接他回去。这时小小的谢宁就会问:父亲在哪里。可就连苏玉儿自己都不知晓半点关于那男子的线索,只是这么傻傻地守着一份念想,疯了,病了,也没等到。

“朝阳与广陵两地相隔甚远,我应该是没有什么亲人在此地的。”

谢宁嘴上这样说,可他心里真的这样认为吗?他一直在想,谢傅为何要将一个素昧平生的孤儿接回府里,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心善?慕容雪为何对自己如此关爱?凤鸣院流传的故事,那位负了苏玉儿的男子是否就是朝阳城中的人?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他究竟是谁呢?

现在连苏玉儿也失踪了。放眼望去,偌大的朝阳城,谢宁举目无亲。

“我时常在想,她为什么就突然失踪了?如果能再等等……”等什么呢?

“阿宁……”

“其实我恨她,恨她是凤鸣院的妓女,恨她为什么要生下我,恨她傻,恨她天真,可是再恨又能怎么样,我还是想她。”

黑夜里,谢长安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在话语间依稀捕捉到一丝哽咽,侧身注视着他,沉默的听他讲诉。

“她刚走丢的那段时间,我晚上根本睡不着,有一点动静我都以为是她回来了,可能她已经死了吧,无人注意的角落,烂了,臭了,谁也不知道。”

谢长安伸出手,触摸到谢宁枕上的湿润,他像方才数次那般钻进谢宁的被窝,这次谢宁没有推开他,他将陷在沉痛回忆中谢宁用力抱住。

这样的谢宁太痛苦,就像即将融化的雪花,脆弱的就快要消失不见,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痛苦,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怀里的人,但此刻也许也只有他能安抚到谢宁了。

“阿宁,你还有我,还有我阿母,她也很喜欢你。”

谢宁无言,由他搂着,怀抱是能给人安全感的,被禁锢的触感会让人认为自己在被爱着。

谢宁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三番两次都在比自己岁数还小的谢长安面前袒露心声,或许是他孤独太久,总是一个人默默地走,总算遇到了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就毫无防备的全盘托出了。

哭累了的谢宁沉沉睡去,方才汹涌的眼泪将谢长安的肩头都打湿了,他没动,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此刻的谢长安只是觉得,日后他要对阿宁好点儿,再好一点儿,让他经历过的苦难都成为过去,以后谁也不能再欺负他。

翌日,谢长安睁眼时,谢宁已经穿戴整齐了。见他醒来就盯着自己,谢宁面上闪过不自然的表情。

“我是在看你眼睛肿没肿。”

谢宁闻言,抬手摸了下自己的眼眶确认。

“没肿,好看着呢。”

“你还不起么?轩公子已经在用早膳了。”

“这就起,他居然没赖床,太少见了吧。”

谢长安随即从谢宁的被窝里翻身跃起,穿衣束绳。

“听说是因为小安。”谢宁解释。

“小……小安怎么了?”他还没能快速接受这个名字。

谢宁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昨晚……”

“昨晚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嗯。我是想说可能是昨晚小安叫得太吵了,影响了轩公子休息。”

谢长安乐了,在婢女刚放置的热水盆里急忙洗了把脸,推搡着他去一齐去找慕容轩。

严冬时节的朝阳城,白昼是愈来愈短,将至辰时,火红的圆日才堪堪挂上半空,霞光映在昨夜的积雪上,一片炫彩,这是谢宁在广陵从未见过的绝美光影。

慕容轩一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喝着碗里炖的粘稠的碴子粥,没有神采的双眸要闭不闭,眼垂下是一片乌青,看上去着实有些凄惨。

“你俩可算起了,我昨晚差点没被折腾死。谢长安,都怪你!把小安留在我房里,它后半夜一直叫唤,我怎么都哄不住。我现在整个人精神恍惚,听见狗叫都想撞墙。”

“不是你自己喜欢和它玩么?”

两人坐下,捧着自己的早膳,开始进食。

“玩什么玩啊,虽然它是挺可爱的,可是居然在一日之内折腾我两次,尿我身上不说,还打扰我睡觉,我不和它玩了。”

谢宁喝了一口热粥,冷僵的手指合抱住碗,问道:“是不是它饿了,没有准备羊奶吗?”

“这还用你说,这个小祖宗就是不喝,一直嚎叫,声音还怪凄惨的,不行了,我现在脑子里都还回荡着狗叫声,一定是魔怔了。”

一旁的谢长安淡淡道:“它就是第一次离开了母亲和熟悉的环境,适应了就不会了。”

他说完看了一眼谢宁。

“原来是想它娘亲了,怪不得叫那样惨。”慕容轩喃喃道:“小狗和我一样,也没有娘亲了。”

谢宁闻言望向他,慕容轩自顾吃着,面色并无多大起伏,但谢宁还是注意到他呼了呼鼻子,抿紧了腮帮子,这是极力忍耐情绪时才会有的表现。

而他身旁的谢长安拍了拍他的后背。

世间圆满幸福的人生,不过是父母俱在,婚姻幸福,儿孙满堂,天伦之乐。然而,他们三个人,一条狗,外加一匹马,只有谢长安一人的母亲健在。

未免也太不幸,过于凄惨了些。

再过半月就是谢长安的生辰,慕容轩就干脆打算等他过完生辰再回宫里,慕容雪自是欢喜应允的,特地传书禀告了慕容辞。

已是腊月,气候过于寒冷,连每日的体能锻炼也搁置了。三人只在院中练练拳法,趁天气尚好时会驾着青风偷溜出去,不过是不带慕容轩的,慕容轩事后骂过。

小安也在逐渐适应新的生活环境,没几日就能到处撒泼了,不过它毛色深,在漫天白雪中一抓一个准。

慕容雪不知是不是家中小孩太多,激发了身为一个母亲的浓厚母爱,开始学着做一些有名的糕点和甜羹。或许是她真的没有天赋,糕点成不了型,还老是烧坏锅,甜羹不是错把盐放成糖,就是糖放多了太甜。谢长安试吃三人组对此叫苦不迭,瞧见慕容雪在膳房叫他们的名字就躲得远远的。

终于,在屡战屡败的打击下,慕容雪大手一挥,直接将十里铺有名的糕点和醉仙楼招牌的甜羹买了个遍,日后直接特供上门,给公子们管够,从此再也不下厨了。

作为燕国的丞相大人,对妻子的此种行径,也只能扶额。

而谢宁此刻要烦恼的,便是送与谢长安的生辰礼物。书案上摆放着的青瓷鲤鱼水盂,是前些日谢长安拿来的新奇物件儿,据说是谢傅在金陵带回来的,造型挺别致。

橱柜里还有一堆谢宁未曾见过东西,他盯着那处仔细琢磨,视线最后落在一截红棕色的木头上。这种木材谢宁不认得,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有淡淡的清苦味,是上好的木雕原料。

寻常物件谢长安都不缺,稀奇的谢宁也弄不来,虽然谢长安说过不需那些有的没的,但谢宁觉着还是得准备一件礼物,最好是有意义的。

由于时间太紧,谢宁琢磨了许久才决定好送什么。

谢宁弄了两把顺手的刀具,这几日老是闷在房里。谢长安约他骑马,不去;慕容轩带小安来找他玩,也被拒之门外。

终于,在谢长安生辰的前一日,谢宁才紧赶慢赶做好。

是一个五六寸长的木雕小人,身姿修长,五官俊俏,怀里抱着一只灰白色的小狗,用颜料涂抹的面容和发色,外衣是棕红色的实木原色,正是谢长安初见他时的模样。

谢宁还是第一次做人形木雕,从前多是大型家具和寻常摆件,这节原木本就没多大,不可过度损耗,相较起来更为困难。先是描出轮廓,再来细细打磨,一刀一刻皆是心血,最后以桐油刷于表面,既能防虫,还能使小人看起来更为精美。

谢宁满意的将木雕装进锦盒,等到明日送与谢长安。

这两日他快把眼睛都做瞎了,活动了一下筋骨,出门去瞧其他人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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