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机,几秒的功夫,长长的队伍便排好了。
棠希文和秦束沅排在中间。
前面是一个三口之家,五岁大的小男孩,穿着印有奥特曼的卫衣,吵个不停,父母却满眼幸福地看着他。
棠希文翻包找身份证和登机牌。
秦束沅瞥了眼小男孩,冷冷的,很不友善的眼神。
小男孩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瘪嘴不说话了。
秦束沅嘴角勾起一抹笑。
棠希文找到证件,拉好背包,抬眸见秦束沅笑,像偶然路过的行人,无意看到春夜里,挂在高高的枝头上,最漂亮的那一朵,不禁驻足,凝视良久。
如果她有相机,一定会把秦束沅拍得很美。
“在想什么?”秦束沅抽走她的登机牌。
棠希文实话实话:“学姐刚才,笑起来很好看。”
秦束沅神色如常,将两张机票叠在一起。
对她而言,听到这样的赞美,太寻常了。
她漫不经心地说:“我这个人,遇到什么事,很少愁眉苦脸的。”
说完,她面色遗憾,又将两张机票分开,两手各拿一张,与肩同高:“值机晚了,我们的座位不在一排。”
棠希文有一瞬间失落,随即道:“没关系的,能和学姐一起出游,我已经和高兴了。”
秦束沅:“但我不高兴。”
她将一张机票塞回棠希文手里,神情抱怨,语气惋惜:“我帮你买机票,为什么不愿意?”
秦束沅的话敲在棠希文心里,像一把小锤落到玻璃上,轻轻一敲,整块玻璃都出现了裂痕。
什么东西顺着裂痕流进棠希文心中,一点一点,腐蚀她的理智。
是她太敏感,还是她太暧昧?
从她们相遇的那天开始,秦束沅做的事,总超越棠希文的理解范围。
棠希文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平凡,普通,甚至有些无趣。
围在她身边的人,几乎都在疯狂索求她付出,只有秦束沅不同。
或许是因为秦束沅什么也不缺。
或许是她棠希文,太缺了。
别人一点点关心,都足以温暖棠希文很久。
棠希文认真地看着秦束沅,发自内心地说:“那些钱对学姐来说微不足道,但对我而言却不少。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让学姐替我买单,我不希望和学姐的关系......”
“和我的关系如何?”秦束沅强硬地打断了。
她眼中闪着好奇,像她第一次在教室看到棠希文那样。
前面空出的位置很长了。
棠希文拉着行李箱快步往前走,飞速低声说了句:“变得不纯粹。”
秦束沅嗤笑一声:“好。”
她几步追上棠希文,拉住她的手腕,打趣道:“等等我,纯粹学妹,走这么快干嘛?”
棠希文从脖子一路红到耳后根。
直到上飞机,她都没敢回头。
她的位置在49A,比较靠后,前面的位置大多在她前面,走几步,她就得停下来等人放行李。
机舱内时不时响起婴儿的哭声,或是小孩的疼闹声。
棠希文盯着上方放行李处,还好,和坐火车一样,位置标志在上方。
她一排排路过,快到自己的座位,才想起还没问秦束沅在哪。
棠希文站在过道上,扭头向前看去,有人正重复着她的道路,有人在放行李,有人刚落座。
不见秦束沅的身影。
“小姐姐,麻烦让一下。”一个男人,带着小男孩,站在她面前。
正是刚才排队时,在她前面的那家人。
男人将行李放上去,棠希文猜测自己和他们坐的是一排,便先坐了进去,她的位置靠窗。
落了坐,她微微蹲着身,继续寻找秦束沅的身影。
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棠希文竟然没有发觉。
无声无息地,她就从她身后消失了。
棠希文眼神飘忽,慢慢坐下。舌头尝到血腥味时,才发现嘴皮破了,她从背包里拿出纸巾,擦干嘴唇上的血,再抹上唇膏。
不会有事的,秦束沅一定是找到位子,先坐下了。
前面的乘客打开窗板,光线透进来,天已经大亮了。
棠希文也学着她打开窗板,看到飞机长长的机翼,宽广的停车场。她用纸擦了一遍客舱窗户,想看的更清楚些。
飞到天上的时候,看出去会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看到被朝阳染红的云彩,大片片的火烧云。也许太阳早就跑远了,只能看到厚厚的云层,棉花糖一样的白。
等会一定要拿手机录下来,等回去了给外婆看。
“我也想看,你让让我!”小男孩拍了拍棠希文的手臂。
她从幻想回到现实。
“好。”棠希文向后靠,给身边的小男孩留出视野。
小男孩跪在座椅上,两只手撑着扶手,朝棠希文那边挤,整个身子扑到她前方。
“小承,别这样。”他爸爸将他拉下来。
“我不我不!”男孩叫吼着。
“你们为什么不给我买那个位子?我就要爬过去看!”
过道上依然有乘客通行,男孩爸爸贴着座椅,给棠希文递去一包旺旺雪饼。
“不好意思,我儿子第一次坐飞机,能不能麻烦你跟他换个座位?”
棠希文犹豫不决,看了看身边闹腾的小男孩。
要是不跟他换,他一直叫个不停,会影响飞机上的乘客休息吧?
孩子这么矮,虽然会挡住一点窗外的风景,至少也能看到一些。
等她工作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坐飞机。
尽管历史专业就业前景堪忧,棠希文仍然乐观地想。
“你跟我换!”小男孩一巴掌拍棠希文手上。
非常愤怒,非常用力。
五岁男孩这么一巴掌,力气可不小。
棠希文的手背当即就红了,火辣辣的,像被蜜蜂蛰了。
男孩爸爸则不停地赔不是,轻飘飘教育儿子一句:“不可以乱打人。”
棠希文:“没事......”
男孩爸爸已经站到过道上了,棠希文刚起身,小男孩就踩着座位要挤过去。
他扑腾了一下。
“啊”的一声,摔到座位上。
没能前进一点。
秦束沅单手抓着他后背,目不斜视,面若冰山,身上的寒意叫男孩爸爸敢怒不敢言。
裸色的指甲掐进男孩的后背,留下三道指甲宽的红印子。
男孩见是刚才的毒蛇姐姐,痛得捂嘴,不敢叫了。
喜欢做坏事的小孩都有这种天赋,他们能敏锐地识别出,那个比他们更坏的人。
棠希文手背上的红色映到秦束沅眸中,很刺眼。
秦束沅食指戳在小男孩嘴角上方,语气阴沉:“道歉。”
小男孩迅速认怂,跪在座位上朝棠希文三拜,拜菩萨似的:“对不起,我错了。”
秦束沅冲过道上歪头:“你也出去。”
小男孩赶紧挤了出去。
秦束沅坐到棠希文身边的位子,拿出一瓶价格昂贵的护手霜,挤在棠希文被拍的手背上,涂抹均匀,又放在嘴巴前轻轻地吹。
“我是这家航空公司的白金会员,积分能升商务舱,不要钱。”
她将棠希文的手掌放到自己手心:“我不想一个人去。”
空姐走过来,如沐春风的微笑,对棠希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