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本里香躲在两个柜子之间，手执折扇，不断打掉咒灵发出的一道道黑雾。

这个折扇还真是好用，里香想着，可惜也撑不了多久了。

咒灵用他的脑袋不停锤着柜门，柜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显然也撑不了多久了。

别以为祈本里香从二楼跳下是傻傻的送死行为，她的目的是为忧太拖延时间而不是给咒灵送口粮。她有看好下落的范围和角度，确保自己能落在一根柱子上滑下来。

在被咒灵祸害过的乱糟糟的一楼，还有两个柜子勉强保持着完整的柜身。咒灵的力量那么大，连石头柱子都能打出豁口，怎么奈何不了两个柜子？

柜子不是钉死在地上的。里香艰难地把两个柜子搬动在了一起，躲在柜子的夹角处。在搬柜子的时候还捡到了咒灵手中的折扇。咒灵撕掉了自己的手脚，自然也丢掉了折扇。

这把独眼折扇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见里香拿起了它也没有反抗，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听着，我不管你之前属于谁，到来我手上就是我的东西。你必须听话，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撕碎。”里香恐吓着折扇。

折扇的眼睛转了转，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但终究没有反抗。

咒灵听到响动，骨碌碌滚了过来。见到里香他能看到明显的亢奋：“人类都是不可信的！他抛弃了你！就像那些院生抛弃围棋一样，他毫不留情的抛弃了你！”

咒灵用尽全力撞击着柜子，嘴上不停地叫嚣着。

你不懂忧太。里香心里想着，但她没有说出口。说出来会进一步激怒咒灵。

里香心想：我是自愿来到这里的。、

————————

那是一道黑色的光。那么快，又那么亮——

这些矛盾的词汇出现在这里正是恰到好处。当那道光出现时，没有人不被它吸引，但当咒灵想躲开那道光芒时，却发现自己的身躯变得那么的缓慢。

不。咒灵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了，不是身躯缓慢，是那道光太快了，快到让人无法反应。

咒灵被光狠狠地打在了地上，溅起厚厚的灰尘。

尘土飞扬。

咒灵的眼眶中长出了肉芽，肉芽弥漫，长成了一直萎缩如鸡爪般的手。那只手向下垂着，轻轻掂起了那道光。

不，那不是光。那是——

“棋子？”咒灵惊讶不解的声音响起，“这居然是棋子？”

他看向棋子飞来的地方，那里立着一道人影。

尘土渐渐散去，人影显露真容，正是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的状态着实算不上好。他衣服破残，浑身上下都有擦伤和摔倒的痕迹，他的眼睛通红似有充血，焦急、内疚、自责，一系列负面情绪充斥身体，自然顾不上自身状态好坏。

发现里香不在时忧太简直慌了神，他直接从楼上跳了下去。他不像里香那样还会仔细观察周围情况，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焦急烦躁之下，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充斥身体，这才没有摔出个好歹来。

“太胡来了，这简直是在乱搞！”脑海中的藤原佐为吓得不轻，他不断呵斥乙骨忧太：“你至少得走楼梯！”

忧太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一昧在一楼寻找着里香。

不过也许是真的没听到。此时的忧太心头像是被几个简单的指令牵引着，顾不上其他。

他拼命在走廊上奔跑着，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生怕看到什么不幸的情景。路过对弈的棋室时，直觉告诉他带上了对弈的一副棋子。

转角两个柜子，里香正半蹲在柜子与墙角的缝隙中，而咒灵在柜子外撞击着。忧太来不及细想，掷出了棋子。

棋子从半空中滑出，像一条黑色的光。

咒灵被击退。

太好了，里香没事。

乙骨忧太定定的看着祈本里香，他的瞳仁泛着不正常的白色，这是情绪波动加剧烈运动的证明。

他就那样看着祈本里香，似乎要把她的样子印刻在眼底再也不忘。

直到一阵黑烟向他们袭来，忧太才摆脱了怔愣的状态。

黑烟是咒灵发出的。此前咒灵口中喷吐着的黑色的雾气此刻已经近乎烟气。

里香从柜子下翻了出来，手中是两张赤色的符纸。正是有了符纸的加持才能让柜子从咒灵的撞击下幸存下来。

失去符纸的柜子很快就在烟气的腐蚀下发出吱吱的声响。

咒灵正从远处滚动过来，里香顾不上废话：“咒灵的弱点是眼睛，攻击他的眼珠！”

在奔逃的过程中，祈本里香注意到了咒灵的攻击都来自眼眶中的一对对眼珠。诞生自棋盘的咒灵，攻击武器很有可能是棋子，在一对裂开的眼眶就是棋笥，以眼珠为棋子。

忧太模仿自己之前的样子扔出棋子。

咒灵的速度真的算不上快，忧太的准头也算不上好。不过就算如此棋子也命中了咒灵。

咒灵的身躯碾过棋子，化为齑粉。

咒灵猖狂大笑。

“怎么回事？之前不是用棋子打退了他吗？怎么又不管用了？”里香把赤色符纸抵在门上，防备着咒灵的突然袭击。

“我也不知道。”忧太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手，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掷出那一子的。

在寻找里香时他想过很多种自己见到里香时的情景，他不敢想那种最坏的结果，但大脑一直告诉他里香会死掉。他以为自己再看到里香时会说什么，比如我很担心你你去哪里来之类的，但看到咒灵逼向里香时他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忧太！你觉的你来救我很伟大是不是？不是的！这是无用的！因为现在我们都要死在这里！”祈本里香双手用力捧起了忧太的脸，她的用力真的很大，从指缝见窥探出忧太的脸上泛出红印，“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因为我的一时起意，也因为你着这无意义的逞强！”

里香强制忧太看向自己：“咒灵会杀了我，我留下你就能出去。因为誓约、因为束缚、因为你能对付它。但现在不可以了，你激怒了他。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你无意义的跑来只是送死行为！”

“不，里香，我没有……”

“不，你有。我们、我要死在这里了，你不生气吗？不愤怒吗？我们本来可以一起去养花养草，一起去没去过的地方玩，我们会一起创造很多美好的回忆。但现在这些都没有了，你不哀伤、难过吗？”

“里香……”

“我会感到难过、悲伤的。我知道你也是。现在保持着这种情绪，然后对咒灵扔出棋子。我想和你一起活下来。”

乙骨忧太重重点头。

他们打开窗户，用充满哀伤的棋子掷向咒灵。咒灵身形一顿。

第二颗棋子袭来，咒灵的身形缓了下来。

然后是第三颗、第四颗。

乙骨忧太的愤怒裹挟着沉重的力道，重重地砸向咒灵。

一声巨大的声响，咒灵被砸入立柱中。

立柱上震开好大一个洞。

这完全不像一个四肢还有些孱弱的人发出的攻击。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强？你骗我，你会使用咒力！你是咒术师！”咒灵发出不甘的嘶吼，缓缓的消失在了天地间。

纠缠里香和忧太那么久的咒灵，就这样缓缓的被祓除。

不留一丝痕迹。

天色还是暗的。天幕上挂着星星，夜已深。

忧太和里香走在路上，像两个破破烂烂的小孩。这两个小孩没有说话，也许是还在生闷气，也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走的很近，但手始终没有碰在一起。

祈本里香突然跑向前几步。翻出一颗水滴状的棋子，炫耀似的在乙骨忧太脸前晃了晃：“你看，这是什么？”

忧太说：“看起来很像咒灵的棋子。”

咒灵被祓除后，棋子都消失了，连带着棋盘、屏风消散在空中。仿佛他们这段奇妙的经历只是一场特别的梦。

里香说：“就是咒灵的棋子。咒灵消失后我在屋子里捡到的。”里香眨了下眼睛，把棋子放到忧太的手掌上，又替他合上手掌，“现在，我就把它送给你了，这是我们这次探险的纪念。”

忧太展开手掌。

这是一颗淡蓝色的棋子，摸起来的质感和咒灵的人齿棋子很像，上面有一层氤氲的光。

里香说：“你用这种棋子的威力好大啊，可以打败平时打不败的怪物。既然对你的加成那么强，那么这颗棋子就送你了。”

“你快收下。收下后，我们就继续做朋友。”

乙骨忧太读懂了祈本里香的意思。里香看出了他在生气。

忧太突然不想要了。

里香总是这样。她很聪明、性格强势，总是要求乙骨忧太按照她的意志活动。她能看出咒灵暗藏的规则束缚，能在束缚中为两人找出一条生路，又能为这条生路毅然决然的走向必死的道路。

可是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忧太委屈的想。

相信我能够出力，相信我能够帮得上忙，相信我，相信我们能一起从咒灵的陷阱里走出来。

我们是朋友，不是说好了朋友都要一起面对一切的吗？

忧太开口：“我很想知道，里香当时会怎么想。”

离开他的时候，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选择肚子一人面对咒灵的时候，里香都会想到什么。

今天的夜色很好，星星不算多却很亮。

一向大胆的里香会和我一样胆怯又惧怕吗？

一向自私的里香会和我一样为对方付出一切吗？

“我会想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想。”里香说。

“做都做了，回顾这些都没有意义。忧太，如果你为我冲出去的行为而感到生气的话，我不会道歉的。”

“我没有……我应该感谢你。但我不想说谢谢。”忧太低着头，不敢看向里香的眼睛。他的拳头紧握棋子，攥出深深的印子。

他们的脚步声始终错开半个节拍。

“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很不‘朋友’。明明说好了的，忧太和里香要一直做朋友，要做一辈子朋友。但遇到危险，朋友为我冲出去，这种感觉很不好。”

“看不到里香的时候，我很害怕，比任何时候都害怕。如果一直没能看到里香的话，我会一直找下去。因为说好了的，朋友就是要一直在一起。”

忧太突然抬头看向里香：“我们能一直在一起的对吧？”

里香笑吟吟的回望忧太，忧太却猛地又把头低下了。似乎不看向里香就不会分离，就不会得到否定的答案。

他显然是不够自信的。

里香说：“朋友是不会一直在一起的，就像我们也只能在上学的时候呆在一起，放学后会回到家里。”

“那我就生病，生病住院后里香住我隔壁床位，我们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这个说法很好，可是瞒不过大人。”

“那就寻找能够让人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咒灵，让我们永不分开。”

“那很危险。”

“我们有这个棋子，那就不危险了。”忧太用手把棋子举高，用棋子去看清远方的星星，“有了棋子我会变得很强，不用再惧怕危险的咒灵。”

“那我会变得很危险啊。”里香瘪嘴，“我没有对付咒灵的办法。”

忧太停了下来，星光撒在了他的身上，像为他披了一层浅淡的纱衣。

他突然去翻口袋，找到了一块手帕。

经过长时间的追逐，手帕也变得破破烂烂的了。忧太仔细地抖干净上面的尘土，用它包住了那颗淡蓝色的棋子，珍重的放到了里香的手心里。

“怎么了，不肯要棋子吗？”里香问。

忧太回答道：“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忧太显得有些兴奋：“我不要棋子，你来拿它。”看着里香不解的眼神，忧太解释道：“这样遇到危险时候你就不会一个人跑出去了。我没有棋子很危险，你不在身边很危险，可只要是你带了棋子我们还在一起，遇到再大的危险也不怕了。”

看着里香还想说什么的样子，忧太直接伸手捂住她的嘴。在往常，这可是里香最喜欢对他做的事，“不许说了，就这么决定了！”

不知不觉间，到了里香家门前的巷子口。忧太怕里香拒绝，他径直向家中跑去，大喊着：“说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忧太！忧太！”里香大喊两声，见忧太不回应，不禁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