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伊又做梦了,不是坠下高台,被人捅刀,惨死水底的噩梦,但也差不多。
梦里,好像有一片树林。
她被一条红黑色,脑袋上有冠的蛇咬住脖子,剧毒迅速蔓延,她痛得浑身抽搐。
再接着,好像有人哭了,一直在喊自己。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那条红黑色的蛇顺着她的脚慢慢往上爬,到她的腿,腰,最后缠住她的脖子,勒紧,勒紧......
那条蛇的样子,她记得特别清楚。颜色红到发黑,片片蛇鳞分明,脑袋上有冠,冰冷的竖瞳,毒牙很长,很可怕。
很可怕。
...........
醒来时,江伊先看见旅馆发黄的天花板,身体发虚,眼珠慢吞吞地转了转,感受到手腕传来一阵疼痛。
偏头,她的右手手腕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卫生间传来响声,张千军站在洗手台前,双手血红。
洗手台里放着一个水盆,红色的“水”,红得吓人。
“你醒了。”
小张哥走过来,挡住她的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不清表情。
或许是因为那个梦的缘故,再看见身上藏着蛇的小张哥,她下意识地想躲,想逃。
花了会儿时间压制恐惧,江伊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身体虚得无力,脸色白得吓人,静静看着他。
“你们放我的血。”
很平静的一句话,没有起伏,只是有点沙哑。
小张哥微微垂首,“抱歉,我已经帮你上过药了。”
“你的身体很特殊,恢复能力很快,相信今晚就能愈合。”
江伊错开他的视线,“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小张哥:“验证一个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猜想。”
江伊知道,经过放蚊子,撞车后,他们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没有麒麟血的能力,仍要继续验证。
但是,她也知道,无论怎么验证,都是没有。
小张哥忽然道:“你很怕蛇吗?”
他看出了她身体的僵硬和恐惧。
“放心吧,我现在身上没蛇。”
江伊觉得自己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的。
小张哥:“为什么?”
为什么怕蛇?
江伊自己也不知道,想起那个梦,又有些不确定。
“或许,被蛇咬过吧。”
只能以后问“影”了。
“你知道张千军为什么也要扮乞丐,装被打吗?”
莫名其妙,小张哥开始讲一件和现在毫不相关的事情。
“我和他打赌,赌他被打了,你会不会像救我一样救他。”
“他输了,”小张哥耸了下肩膀,“看来他的人品没我好。”
什么打赌,不过是看她之前装得傻兮兮的,想试试她是不是真地单蠢,会发烂好心去救人而已。
江伊没说话。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小张哥只能看见她苍白的侧脸,和族长很像很像,心里难得有些不忍。
但想到张家,想到那个计划,他将那点不忍压了下去。
转身,将桌子上的口袋拎过来,放到江伊面前。
“吃点东西吧。”
江伊一眼扫过去,全是补血的,觉得好笑。
补血干什么,补了继续被放血吗?
这两个神经病,等“影”恢复好了,她一定要将这两个人吊起来放血!吊起来打!
再放蚊子咬,骑摩托车撞他们一百八十遍!
这样一想,心里好受多了。
她安慰好自己,也不会亏待自己。拿起东西就吃,反正她正虚弱,不吃白不吃,吃了好恢复,说不定还能找机会溜。
见她没和自己怄气,小张哥便在旁边的床铺坐下。
他发现这个孩子真地很好,可爱,机灵,懂进退,会伪装,知道明哲保身,关键时候能舍去脸皮,会保护自己。
他挺喜欢这个孩子的。
“咚!”
江伊突然将水砸到柜上,桌上的补血好物已尽数如秋风扫落叶般被打扫干净。
她一抹嘴,坦然道。
“你们再验证无数遍,我的血也不是麒麟血。”
“说吧,到底要干嘛?”
小张哥刚想开口,又听见她说。
“我骗你们的,我不是江伊。”
“我就是江月。”
小张哥霎时皱眉,“你说什么?”
却见江伊瞬间像变了个人,神情漠然,冷冷一笑。
“世界上,根本没有我这个人!”?(?)?
小张哥:“.......”
“好,小舅相信你,你先从天花板上下来。”
“手木仓也放下。”
江伊手脚并用,在天花板上到处乱爬,张牙舞爪,长长的头发垂下来,丝丝缕缕如缭绕黑烟,让人误以为进入了盘丝洞。
“小舅,其实我不是你的外甥女,我只是一只心怀梦想的蜘蛛精。”
卫生间的张千军抽空往外看了眼,满屋飘荡的黑色长发,还以为禁婆上岸了。
嚯,族长的崽子就是不一般,喜欢上天玩。
江·蜘蛛精·禁婆·伊满脸慷慨激昂,自信极了。
“今天,我就要远航。”
“再见!”
说完,她就一脚踹开墙上那扇高高的小窗,“砰!”玻璃片如开花般往外坠落,逃生之窗为她开启!
那一刻,江伊都想好逃出去的感言了。
我已出窗,状态良好!
于是,她迫不及待地纵身往外一跃。
一跃,诶,一跃,我跃,我跃,我跃跃跃,我yue~
失去梦想的蜘蛛精在半空中使劲挣扎,扑腾,手脚乱舞。
她的身后,小张哥单手吊住天花板上的灯,脚斜踩住墙,整个人四十五度倾斜,以一个极其高难度的动作在空中牢牢稳住。
另一只手勾住江伊的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在半空做旱地蛙泳动作,卯住劲儿像炮仗样往外蛄蛹,有些忍俊不禁。
看她扑腾累了,甚至很贴心地询问。
“外甥女,喜欢游泳明天小舅带你出去游。”
“还要再玩会儿吗?”
江伊满头大汗,江伊失去梦想,江伊生无可恋。
“.......”
看孩子累了,小张哥又非常贴心地将她带回了地面。
玩了一场追寻梦想,放飞自己的游戏后,小张哥自然也没有相信她“小舅你好,我是我姐”的把戏,还没收了她的手木仓。
(小张哥:就冲你扮蜘蛛精的样子,我也不能相信你是江月。)
“不许玩手木仓,小舅给你保管。”
是真的手木仓,手也是木仓,木仓也是手。
小张哥一拽她比成木仓的两根手指,手套就先掉了,牢牢黏在他手上。
他眉头一挑,“哪来的胶水?”
被没收手木仓的江伊,举着拳头,像在宣誓,一本正经道。
“我是蜘蛛精,当然是我自己吐得丝啦。”
小张哥:“让我们说人话。”别扯那些妖怪犊子。
江伊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待。
“人.贩子那里拿的。”
然后,她的胶水也被没收了。
因为她踹烂了房间的窗户,小张哥不得不出去协商赔偿,并换一间房。幸好窗外是条封死的小巷,没砸到人。
一说到这个,江伊就得意起来。
“上楼的时候我就观察过了,那条小巷子根本不可能有人,我一跳出去再翻个墙,马上就能消失在人海之中,谁都找不到哈哈哈。”
感受到某人的注视,江伊自觉闭上小嘴巴,开始望天花板望地,佯装无事地吹着无声的口哨。
小张哥对江伊的第二印象是,这孩子好皮。
........
半个小时后,三人转移到一间无窗的房间。
张千军依旧在捣鼓血盆,卫生间里仿佛在做某种化学实验,一会儿加些粉末,一会儿加些药水。
“小小叔,你用我的血在试能不能做鸭血那种食物吗?”
小张哥一不留神,江伊就蹿到张千军的背后,从人肩旁支出个脑袋,好奇地盯着他的动作。
张千军低头,就见她对自己嘻嘻一笑,牙齿白得发光。
“小小叔,做出来了我能尝尝吗?”
张千军想说自己没那么变态,用人.血烫火锅。
江伊自顾自就开始巴拉巴拉。
“小小叔,我的血做出来肯定很好.....”
话没说完,就被小张哥一把提溜起衣领,带离现场。
“乖,别打扰你小小叔做血肠。”
“血肠?什么血肠?好吃吗?还要用我的肠子做吗?会不会很痛?小舅你吃过吗?在哪里吃的?正宗吗?用得谁的血谁的肠?”
张家高压锅汽嘴·小张哥头一次觉得自己遇到了对手。
而她是族长的崽子,族长的崽子和他一样是个小话痨。
这样一想,他突然又觉得有点高兴了。
回忆起族长对他说过的那句,“你还是回乡去吧。”他看着面前还在吱哩哇啦说个不停的江伊。
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哦,还没戴。
“你还是休息吧。”
江伊:“?”
“我不累啊小舅,我不想休息小舅,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小舅。血肠好吃吗小舅?我的血也可以做血肠吗小舅?怎么吃啊小舅?炒来吃吗小舅?血会不会化啊小舅?”
“小舅你怎么不说话啊小舅?你是不是有点死啦小舅?你死了你的钱和吃的能给我吗小舅?”
小张哥感觉自己身边仿佛环绕着几十只黄色的小鸡,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小鸡,不是,小二,让我们安静一会儿好嘛。”
没想到,这种话有一天也能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
此时此刻,小张哥很想知道,平时族长是怎么带崽子的。
“为什么呀小舅?你不喜欢我吗小舅?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小舅?我的声音很难听吗小舅?你要睡觉了吗小舅?现在还是白天呀小舅。你是不是身体虚呀小舅?虚要看医生呀小舅。”
“小舅......小舅......小舅......小舅.......”
小张哥眼神逐渐空洞,我也想找舅舅,舅舅(救救)我。
刚刚就不该给她吃那么多补血的。
这都给补成啥样了,气血壮如牛,浑身使不完的劲儿都使他身上了。
小张哥自问脾气不算好,对于这么一个作天作地的熊孩子吧,他觉得自己是应该生气的,但是你一想发火吧。
江伊就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瘪着嘴,巴巴地看着你。
“小舅,你又要打我吗?”(???????????)
看着那张和族长极其相似的脸。
小张哥表示?~(?ε`)根本没有办法生气。
“小舅......”
于是,小张哥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嘘,小嘴巴。”
江伊咧开两个小梨涡,明媚亮丽。
“叽叽喳。”
三十秒后,江伊的嘴被胶带封上,老实坐在凳子上,只能用一双大眼睛表达自己的委屈。
小张哥表情陶醉地╰(*?︶`*)╯享受着这片刻安宁,从没觉得世界如此美妙过。
“小二乖啊,小舅安静十分钟就给你解开。”
十分钟后,江伊江大圣成功解开封印,邪恶一笑。(?????????)
在接下来的一天一夜里,才让小张哥和张千军真正知道了什么叫魔·童·降·世。
先是趁外出买东西的时候,到人群最多的地方,魔童江伊一把抱住张千军的大腿,开始痛哭流涕,哇哇大叫。
“叔叔,不要卖我呀叔叔,我同意你和我妈妈结婚了!也会给小弟弟腾位置,帮忙干家务,还会出去洗盘子挣钱给你买烟抽买酒喝。”
“我求你不要把我卖去大山里给傻子当媳妇啊,我求求你了叔叔,不要卖我啊呜呜呜呜——”
热心肠的东北人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