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一段时间,你召丹阳进来,你们二人好好地玩一玩。”
丹阳县主是已故的老郑王孙女,现郑王嫡女,家世显赫,在京中风评却一向不怎么好。
她十六岁与荆侯世子成婚,婚后发现世子原来心有所属,与她成婚是看重郑王府的地位。成婚不过三月,世子便将心心念念的那位美人抬进府里做了妾。
老郑王太妃彼时尚在,气恼不已,深觉荆侯府目中无人,便要劝丹阳和离。
丹阳县主非但没有同意,反而说服了祖母与父亲。第二日老太妃便从府中戏班子挑了两个自小养起来的美貌戏子,送进了荆侯府。
荆侯夫妇自觉大失颜面,荆侯世子更气怒至极。
从此之后,夫妇二人便算是彻底翻脸。荆侯世子两年前继任爵位,自此以为高枕无忧,偏爱妾室至极;丹阳县主院中的美貌戏子则日渐增多。
丹阳县主的名声虽然在京中高门一路下滑,皇帝却并不在意这一点。
或者说,景氏皇族的公主们都未必在乎。
皇帝看待女儿和儿媳,从来都不一样。
倘若丹阳县主是皇帝的儿媳,皇帝只怕早就赐死她以正风纪。但丹阳县主姓景,是正经亲王爱女,在皇帝眼里,荆侯区区臣子,娶了宗室贵女,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丹阳县主养戏子?
那是荆侯府先算计宗室县主,又不是丹阳县主一边养戏子,一边硬要嫁进侯府。
同样的,皇帝也并不在意丹阳县主会将景涟带成什么模样。
永和公主殴打驸马,皇帝不曾斥责过半句,便是一样的道理了。
见景涟点头,皇帝的目光越过她:“起来吧,檀儿如何了?”
景涟惊讶回首,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太子妃已经出现在殿内,她款款行礼,回禀道:“皇长孙醒来时,哭了一场,儿臣离开时,又睡下了。”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只道:“好好照看檀儿。”
裴含绎应是。
方才殿外柳宫正冒犯的质询、奇异的态度,他并没有朝皇帝提起只字片语。
这里是福宁殿。
没有什么人能在这里瞒着皇帝弄鬼。
就像皇帝只字未提那样,裴含绎同样没有问出半个字。
殿门再度缓缓开启,这次进来的是柳宫正。
她像没有看见殿中还有太子妃与永乐公主,径直走到皇帝耳畔,低声禀报两句。
皇帝道:“准了。”
柳宫正谢恩告退。
皇帝转向景涟与裴含绎,道:“宫正司要盘查内宫,东宫位于内宫之外,不必查了。”
‘盘查’二字看似温和,实际上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搜宫。
裴含绎微怔,旋即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柳宫正提起韩喜做由头,是想借此将东宫一道扯下水,一同搜宫。但这并不是皇帝的意思,所以柳宫正见一击不中,立刻转变态度,不再紧追不放。
只听皇帝继续道:“诸王身边,亦有涉事者,故诸王近侍、其生母随侍,均由宫正司筛查。”
不但裴含绎,连景涟的心都猝然一紧。
所有封王的皇子、他们的生母,这几乎是将高位妃嫔、足年皇子全都查一遍。这样大的力度,必然激起新的风波。
皇宫的风波是不会平稳的,除非用足够的鲜血来抑制。
裴含绎顿时意识到,这次筛查东宫既不能、也不会独善其身。他向前一步,恭谨道:“父皇,儿臣恳请宫正司将东宫妃嫔、皇孙身边近侍,也一同筛查。”
皇帝果然满意颔首,下一刻,他转向景涟,温声道:“含章宫就不必了。”
景涟心头一跳,立刻便要出言推辞,皇帝却道:“你才从宜州回来,有什么必要连你一起查?你的近侍更是连参玄司大门都摸不着,也不必令宫正司筛查了。”
天子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一步,景涟无论如何不能再出言推辞了。
裴含绎眉梢微扬,微妙的感觉一闪而逝。
不对。
他的目光像是流淌的风,从永乐公主面上一拂而过。
景涟低下头,深深拜下去。
“儿臣谢父皇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