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太巧了……
青岳当时正忙，匆匆来往各处，雪寒哥一时睡着，一时又刚能见光……自己又因为神识伤了动弹不得，柳扇不语，抿了抿唇。
危峥嵘既已知晓傅雪寒神识失控的原因，加上自己还能与傅雪寒神魂相交，说明两人的联系也并没有被傅雪寒单方面切断，总算放心不少。
柳扇：“若没有别的事，我带傅师兄回少阳隅了？”
“不行。”危峥嵘否决，“今日起便让雪寒来听风苑住。”
“放着少阳隅不住干嘛要住你这鸟不拉屎的无崖，雪寒哥现在还要每日去见素台上课！”
“听风苑不比夏时杏居差，再者说，你不是给雪寒安排了身份玉符和坐骑灵兽？一样来往云奇峰。”
危峥嵘不等柳扇再说话，侧头同傅雪寒道，“你就在听风苑等着，不要乱走，我同柳扇去趟少阳隅，将你留在小院里的物件带过来。若是想在无崖上转转，也等我回来，无崖上冷，下雪也不分时节。”
＊
听风苑外，落雪未停，危峥嵘一离开，傅雪寒还是走出房门，试探地踩上了无崖的雪地。
很冷。
傅雪寒很快退回了苑内，细细打量着这座与杏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小园。
此处在寂渊剑阁后，又以阵法布置了与无崖不同的天象，没准原本就是剑尊的住处。
整片温暖如春的园子是个规规整整圈出来的圆形地块，四周布置了一圈林木山石，前面是座老木虬结形成的拱门，正对一座假山池塘，往旁侧数步，才是一座竹木相合而建的屋子。
园内的屋子不算大，前廊后厢，分了前厅、中堂和内室，是个翻倒凹字形的竹苑，门廊上一块简朴的牌匾，看笔迹是剑尊亲手留的“听风苑”三字。
当头是一间前厅，门扇可以拆卸挪动。前廊下能看崖上雪，雪中松，侧面的小院还能倚着山石临海观泽，视野不输前面的寂渊剑阁，方才诲风灵君来，三人便是在前厅上坐着。
往后是临着观海小院的中堂，摆着书案茶桌，再进去，才是修炼憩息的居室，傅雪寒。
连院子里的石头都是危峥嵘挑过的，有一块十分平整，很适合闲坐，他甚至还准备了蒲团放在石头上。傅雪寒走到这里眺望，被无崖以西的大泽吸引，就势坐了下来。
无崖上这会儿还在下雪，听风苑不仅日光被云雾适当遮掩得温和舒适，连这一面的落雪都被驱散，沧茫大泽，浩荡青冥，是极开阔壮大的景致，傅雪寒很喜欢。
若是他还能极目远眺，就能穿过云雾，看见海面上泛着粼粼波光。
危峥嵘回来的时候，在廊下一时没看到人，朝小院找过去，就见傅雪寒面朝大泽，在山石上打坐，看着是在修养神识，正要退回屋里，就见傅雪寒动了。
“剑尊？”傅雪寒根本没在入定，听见动静回头，看到危峥嵘回来，跃下山石。
他果然会喜欢。
危峥嵘放松地倚着檐下的立柱，也不着急布置房间，看着傅雪寒从崖边朝自己走来。
“你来看看东西有没有遗漏下的。”
危峥嵘伸手揽上傅雪寒肩膀，带着他进了屋，让傅雪寒挑拣。
屋里的布置原本就很整齐，但危峥嵘将杏居的东西都带来了，此时在屋子当中的空处一件一件取出来给傅雪寒看。
“若是有想继续用的物件，你挑出来留下换上。”
剑尊如此心细，傅雪寒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但看危峥嵘脸上十分郑重，只好上前看了几眼。
屏风床榻，地毯灯架，危峥嵘每个物件几乎都要问过一遍傅雪寒。
不过这屋子的布置实在很和傅雪寒的口味，傅雪寒只好在危峥嵘一定要得到一些意见的态度之下道：前厅尚缺一张矮榻，劳烦剑尊留下先前摆在杏居小院东窗边的那张小榻吧……
“只多摆一张小榻么？”危峥嵘思索一番，在自己的收藏里找到所有的矮榻，“何必用先前那张。”
轰隆一声，原本挤满厅堂的家居物件消失不见，两摞叠在一起的矮榻落到两人面前。
“……”
那些矮榻有通体玉石、整个雕刻炼制过的，也有竹木合榫、取其勃勃生气的，有的外观不甚起眼但原料上乘，也有的雕画精致，嵌宝钿螺——品阶虽有不同，但都是法器。
修界的物件不是什么都能称得上是法器的，法器又分为灵器、仙器，其中还有品阶的不同。但修界的材料多少都沾染灵气，不少物件制作出来便有灵气盈绕，有些修士还会随手炼制一番，虽不至于这就制成法器了，也是实用的“半法器”，俭省些的修士们的日常用具大多甚至都是自己做的，又不是器修，物件就更普通了。
傅雪寒看着那些材料上乘、样式精巧的矮榻，一时无言。
别说他现在一身灵力置若无物，就是人好好的，也不至于如此奢侈。
明明听风苑的一应布置都是以幽居为主，不见一件法器，只有变化天象所用的阵眼是件仙器。
傅雪寒无奈：“剑尊不必破费……先前那张足够用了。”
“先前是柳扇不让我在你住的小院布置法器，说是影响杏居的法阵。”见傅雪寒不挑，危峥嵘从一摞矮榻里留下了一张和旧榻相似的，“还是换成这个吧。”
“……多谢剑尊。”
坐在厅里，手上捧着剑尊煮的茶，傅雪寒心下暗暗叹气。
与他而言，身在问玄宗，算得上被动，但不管是青岳剑尊，亦或是诲风灵君，他都很难对这两人提起警惕来。
尤其是眼前的剑尊。他对这位剑尊的一切动作，不仅有先前养伤被剑尊照料时的默契习惯，还有近乎本能的信任。
对于散修而言，对陌生人没来由地信任就已经十分可怕了，至于格外相契的神魂，大约是更可怕的事情了。
似乎知道傅雪寒人随他来了无崖，心思还是分给了原先小院里的人，危峥嵘对傅雪寒说：“你不在少阳隅，景迁那个小弟子就回了云奇峰的弟子居。他也在少阳隅干了不少日子的活，就给他放了几日休沐，这几天只用上课修炼。”
毕竟朝夕相处了许久，说不在意不可能，傅雪寒还待明日去见素台上课再去找景迁，没想到堂堂剑尊却会为了自己费心去管一个小童的安排。
“多谢剑尊。”
“不必谢……我将你从见素台直接带过来，你也没来得及同那个小孩交代过。”
一切安定下来，危峥嵘倒是想起来傅雪寒挺在意景迁那个小弟子的，去杏居打包傅雪寒的行李时，问了柳扇一句。
“今日还有旁的事吗？”
两人对坐茶案边，危峥嵘问。
“蒙学课业轻，没有什么需要忙的了。”傅雪寒答。
若是往日，这会儿他大约在教景迁和颜溪下棋。
“嗯。”
尽管危峥嵘有很多事很想问傅雪寒，此时却还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傅雪寒话音落下，他就又给傅雪寒斟满了一杯茶。
……
“剑尊愿陪傅某手谈一局么？”
傅雪寒被危峥嵘看得不太自在，解了腰间悬挂的荷包，从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储物木匣来。
危峥嵘见自己特地寻的储物法器傅雪寒正用着，送晚的棋具也不曾闲置，眉间因着难提往事而闷出的阴云也散了个七七八八。
“好。”
棋子上的刻纹清晰，触之鲜明，手感很不错，只是傅雪寒已经用不上了。
危峥嵘一面思索如何落子，一面想着：棋子上留了刻痕，回头准备些金银材料错上去。
剑尊的棋力到底不如傅雪寒，一局终了，只好投子认输。傅雪寒这些天在见素台同人对弈都比不过与危峥嵘这一局来得畅快，兴致勃勃地挨个在棋枰上提子。原本危峥嵘一拂袖也就将棋子分好了，见傅雪寒这样，也慢条斯理地陪他捡棋子。
棋子噼啪落进石盏里，声音清脆悦耳。
“明日你去见素台时，我来送你。”
“多谢剑尊。”
……危峥嵘一滞，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将剩余的棋子一气收拾好。
“不要同我道谢。现下若是不习惯，慢慢也就习惯了。天色也晚了，你先休息吧！”
眼下也就是刚入夜，傅雪寒如今也用不着睡得这样早。但既然剑尊提了，安顿下来打坐休养神识也是一样的。
于是同危峥嵘一道收捡了棋局茶具，朝剑尊微微拱手，起身走向摆在角落的矮榻。
待傅雪寒铺好榻，一抬头就见危峥嵘站在门口，好像是正要离去又在门口止住了脚步。
“剑尊不在听风苑休息？”
“你要歇在前厅？”
两人同时开口道。
危峥嵘：“我一向在寂渊阁密室中打坐……”话音未落，发现傅雪寒已将矮榻铺设好了。
“今日我便留在听风苑吧！”
青岳剑尊两步走到榻边坐下，一边的腿紧紧贴着站在一旁的傅雪寒，见傅雪寒还没往内室去的动作，伸手便环住了他的腰。
傅雪寒：？
他这矮榻是要给自己铺的，剑尊这是？
傅雪寒看起来挺好的，但一身的伤毕竟没有痊愈，是需要铺盖休息的，他青岳剑尊哪需要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