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山高水长处开始放烟花了。
两个人走出廊下一齐看起来,果然比静贵人往日看的都要精巧百倍。
舜玉痴痴望着,一瞬间心中感怀无限,喃喃念到:“东风夜放花千树,一夜鱼龙舞。”
“娥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静贵人转头去看舜玉仰着的侧脸:“姐姐喜欢稼轩的诗?”
舜玉回过头道:“我最爱稼轩和易安的词。”
“真想不到,我以为姐姐会喜欢花间词,辛、李二人虽然一位豪放,一位婉约,可我以为二人词风都风流潇洒,快意恩仇。”
舜玉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反倒是说:“所有写元夕的词曲,我认为这首青玉案为其中之冠,更不说此诗所写之景与我相合,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你若是去楼上看了,只怕更难忘。”
静贵人转头看向天上的烟花:“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一辈子还有很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我也不爱那样繁华热闹的虚景,瞧着热闹非凡,其实真正说得上心里话的没有人,若是如同稼轩先生这般,众里寻他千百度,还可以在灯火阑珊处寻到,那自然是好的,可是往往看到那样震撼人心的美景时,我环顾四周,都找不到一个人可惜分享这份心境,所以不仅不爱热闹,甚至比起常人来还要更厌烦上几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谁?古来知音皆因难得才可贵,是不可求之事,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借闺怨写不得志的诗词了。”
两个人笑了笑,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看完这场美景,静贵人看着舜玉回到殿里坐好,才自己一个人往回走了。一路上灯火辉煌,虽然只有身边一个宫女随行,她也并不害怕,自己提了一个灯笼,甚至不知从哪儿拽了一根草,边甩边走。
“雪明,贵妃娘娘跟我想的一点儿都不一样,是不是?”
雪明替她看着路:“主子以为贵妃娘娘是什么样儿呢?”
“我以为她必然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没想到今日相谈,竟然格外亲切,不像与旁人打交道,虽然大家面上都和善,可不过都是曲意逢迎、虚情假意,而且我还以为她身居高位,必然是雍容华贵的,没想到她这样不拘小节。”
雪明前后看了看,四周只有灯亮着,才道:“也许这就是贵妃娘娘的厉害之处罢。”
静贵人不置可否:“听说顺贵人是去年万寿节太后位下学规矩女子赏给皇上的,就在下旨册封之前,贵妃娘娘亲自去向皇上请旨,晋了那时的珍贵人为珍嫔,是真的吗?”
两人回了天地春,在门外却正好碰上一道从那边过来的顺贵人与和妃。
顺贵人眼睛斜她:“妹妹真是与众不同,大家都去赏灯,偏你独个儿跑去攀高枝儿去了!”
“不过呀,人人的眼睛都是拜高踩低的,妹妹落了俗套也合常理,若是贵妃娘娘能为你也请封个嫔位,怕是到那个时候,我也该去巴结人家了!”
静贵人把眼神移到旁边和妃脸上,看见和妃嫌恶地往后撇了一眼,然后收拢神情,朝她淡淡笑了:“夜深了,今儿大家都耽搁得晚了,妹妹早些休息罢。”
说完也不等顺贵人,径直往前走了,顺贵人折身回自己住处,路过她面前时冷笑着“哼”了一声,静贵人垂着眼并不理睬。
雪明有些气,一直忍着回了殿中才忍不住道:“顺贵人也就是敢背后说道贵妃娘娘了,奴才还知道顺贵人住那地方就是去年贵妃娘娘做主分的,哼,我看她是屁也不敢放一个,再者说,攀高枝儿怎么了,人家珍主子可是实打实封了嫔位压她一头的,听说那时候她趁着皇后主子病着,贵妃娘娘有孕无暇顾及欺负珍主子,结果叫贵妃娘娘知道了才去请封的,真是活该!”
“真的?”静贵人有些讶异,她不大知道宫里的旧事,也不爱跟下人们聊这些。
“自然是真的,哼,她就做梦罢,就是她真的去巴结贵妃了,人家也不会搭理她的,当贵妃娘娘在这儿当菩萨呢,就是个真菩萨,也不是谁来烧香都能圆梦的!”
静贵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舜玉并不知道这些酸话,顺贵人连个风声儿也不敢传到长春馆里,她很显然已经知道舜玉是睚眦必报的,惹到了这位主子没人能救得了他,何况和妃一心扑在大阿哥身上,压根儿没空搭理自个儿。
舜玉只安心待产,倒是也没忘了查问奕纬那边的情况,好在俩人如今都已大好了,就要搬回贝勒府去,舜玉没再见过梁氏,只是通过芸惠给她传过几次书信,不外乎一些开解之道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