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走到他身旁,两人并肩而立,海风拂过他们的发梢。
沉默片刻,江元突然道:“这半年,你过得好吗?”
林霜笑了笑:“还不错。珍珠岛的人很照顾我。”
他转头看向江元,“你呢?怎么成了海龙帮的义子?”
江元的目光投向远处的海面:“逃出来后,我带着小吉往南走,想找个渔村落脚,然而小吉的病越来越重。”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痛苦,“后来,我们遇到了海龙帮的船。龙帮主看我能打,收留了我们,但小吉……没撑到上岸。”
林霜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龙帮主没有子女,见我身手不错,就认我做了义子。”江元继续道,“这半年,我跟着他学了很多。”
林霜点头:“看得出来,你现在很厉害。”
江元转头看他,突然道:“你呢?城主为什么追杀你?”
林霜沉默片刻,将李嬷嬷告诉他的真相娓娓道来。
江元听完,眼中杀意暴涨:“那个畜生!”
他一把抓住林霜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林霜摇头:“这是我的仇,我自己来。”
江元皱眉:“你一个人太危险。”
林霜轻笑:“那你就帮帮我。”
江元一愣,随即郑重地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交换了一个吻,像是进行了某种温柔的承诺。
翌日清晨,珍珠岛的渔民们开始收拾行装,准备随海龙帮撤离。
林霜站在码头,看着忙碌的人群,突然对身旁的江元道:“你们海龙帮,平时都做些什么?”
江元如实回答:“劫富济贫,偶尔也接些护送商船的活。”
林霜若有所思:“有没有想过……做点更大的生意?”
江元挑眉:“比如?”
林霜微微一笑:“比如,建立一个海上联盟,联合所有抗税的岛屿和渔村,互通有无,共同抵抗官府。”
江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可行吗?”
林霜点头:“珍珠岛有海产,海龙帮有武力,其他岛屿各有特产。若能联合起来,不仅能自保,还能发展贸易,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江元沉思片刻,突然笑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有别人想不到的办法。”
林霜眨了眨眼:“所以,帮主大人会有兴趣吗?”
江元看向远处正在指挥手下搬货的龙啸,低声道:“我和义父商量商量。”
他顿了顿,突然伸手,拈起林霜肩头的发丝在指间搓了搓,目光温柔,“不过,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林霜心头一暖,正想说什么,阿浪突然跑过来:“林先生!江大哥!船准备好了!”
江元收回手,恢复了平日沉稳的模样:“走吧。”
林霜点头,跟着他走向海龙帮的战船。
朝阳升起,海面泛起金色的波光。
……
北境的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拍打在雕花窗棂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沈千劫斜倚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指尖捏着一封刚从东海送来的密信。
烛火在他俊美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他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锦缎长袍,领口和袖口绣着银线暗纹,衬得肤色如玉,再不复当年的卑微模样。
他的舌钉、锁骨钉、脐间的宝石镶嵌物,早已被一一摘除。
只留下几处淡淡的疤痕,像是某种隐秘的烙印。
柳夫人,不,现在该称她为柳氏了。
她坐在他对面的矮几旁,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颗蜜橘。
她保养得宜的面容仍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韵,眉眼间带着久居高位的从容。
“东海来的?”她抬眸,目光落在沈千劫手中的信笺上。
沈千劫微微一笑,将信递过去:“夫人看看。”
柳氏接过,在纸面上轻轻摩挲,眉头渐渐蹙起:“珍珠岛和海龙帮结盟了?”
“不止。”沈千劫轻声道,“他们整合了七座抗税岛屿,十六个渔村,如今已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柳氏冷笑:“龙啸那个老海盗,倒是会钻空子。”
沈千劫摇头:“不是龙啸的主意。”
“哦?”柳氏挑眉。
“是林霜。”沈千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在幕后推动这一切。”
柳氏眯起眼:“那个漂亮的小少爷?”
沈千劫低笑:“他现在可不是什么少爷了。”
柳氏将信笺丢进炭盆,火舌瞬间吞噬了纸张,化作一缕青烟。
“你似乎对他很在意?”她的语气漫不经心,眼神却锐利如刀。
沈千劫神色不变,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毕竟曾是旧识。”
柳氏似笑非笑:“只是旧识?”
沈千劫抬眸,与她四目相对:“夫人想听什么?”
柳氏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笑了:“罢了,你如今是我的丈夫,过去的事,我不追究。”
她伸手抚上沈千劫的脸颊,指尖冰凉,“只要你记住,是谁给了你现在的一切。”
沈千劫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吻:“夫人大恩,千劫没齿难忘。”
柳氏满意地收回手,站起身:“明日兵部侍郎设宴,你随我一同赴约。”
沈千劫颔首:“是。”
待柳氏离开后,沈千劫脸上的恭顺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抹冷意。
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寒风夹杂着雪粒扑面而来,刺得肌肤生疼。
远处,北境的城墙巍峨矗立,灯火零星。
一年前,他还是城主府里任人践踏的奴隶,如今却成了柳氏的丈夫,北境守将府的半个主人。
这一切,都是他一步一步算计来的。
柳氏需要一个听话的丈夫,一个不会威胁她权势的傀儡。
而沈千劫,恰好完美地扮演了这个角色。
他俊美、聪明、懂得察言观色,又因出身卑微,没有家族势力,不会反噬她。
最重要的是,他帮她解决了不少麻烦。
比如那个觊觎她产业的堂弟,莫名其妙溺死在自家池塘里。
比如那个想强娶她的边关将领,突然暴毙在军营中。
柳氏心知肚明是谁的手笔,但她默许了。
因为她需要的,正是一把听话的刀。
……
兵部侍郎的府邸灯火通明,丝竹声隐约可闻。
沈千劫穿着一袭墨色锦袍,腰间玉带上坠着枚令牌。
那是柳氏赐他的信物,象征着他如今的身份,北境守将府的男主人。
他的长发用一根银簪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肤色如玉,眉眼如画。
再不见当年那个被铁链锁着、满身伤痕的奴隶模样。
“沈大人。”一个身着绛紫官袍的中年男子迎上来,笑容热络,“久仰久仰!”
沈千劫微微一笑,拱手行礼:“刘侍郎客气了。”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却又不会显得卑微。
刘侍郎上下打量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早听闻柳夫人新纳的夫婿俊美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千劫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侍郎过奖了。”
刘侍郎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来来来,我为你引荐几位大人!”
宴席上觥筹交错,酒香混着脂粉气,熏得人昏昏欲醉。
沈千劫坐在席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沈大人。”坐在他右侧的一位武将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听闻你曾在东海城待过?”
沈千劫抬眸,认出此人是北境军中的一位副将,姓赵。
“是。”他轻声道,“幼时曾在东海一带生活。”
赵副将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那你可曾听说过长生宴?”
沈千劫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长生宴?”
赵副将神秘一笑,声音压得更低:“二十年前,东海城主曾秘密设宴,邀心腹共食一物。此物人身鱼尾,据说食之可得长生。”
沈千劫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竟有此事?”
赵副将点头,眼中满是贪婪:“我兄长当年是东海守备军中的一名小卒,有幸远远目睹过此物运入城主府。”
沈千劫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略有兴趣地追问:“那后来呢?”
赵副将摇头:“后来?后来参宴的几人,包括城主在内,至今容颜未改!”
沈千劫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
他垂眸,掩去眼中的精光,轻声道:“我不曾听说过此事,但听起来颇为有趣,不如详谈?”
赵副将喜道:“好、好!”
……
回府后,柳氏的寝殿内,熏香袅袅。
她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捏着一颗葡萄,红唇微启,轻轻咬破果皮,汁水染上她的唇角。
沈千劫站在她面前,神色恭敬,却又不失从容。
“夫人。”他低声道,“今日宴上,我听到一个有趣的传闻。”
柳氏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
沈千劫缓步上前,单膝跪在榻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将赵副将的话娓娓道来。
柳氏的呼吸渐渐急促,指甲不自觉地掐入他的掌心。
“长生不老……”她喃喃道,眼中燃起贪婪的火焰,“竟真有此事?”
沈千劫垂眸,声音轻柔:“赵副将的兄长亲眼所见,应当不假。”
柳氏猛地坐直身体。
“我要知道详情。”她盯着沈千劫,目光灼灼,“你去东海城,亲自查探。”
沈千劫微微蹙眉:“夫人,东海城主戒心甚重,我身边若无助力,恐怕难以查明。”
柳氏冷笑一声,从枕下取出一枚虎符,丢到他怀中:“带三百精兵,扮作商队潜入。若此事为真……”
她的指尖抚上沈千劫的脸颊,声音轻柔得近乎危险,“你我夫妻,共享长生。”
沈千劫低头,唇边勾起一抹顺从的笑意:“谨遵夫人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