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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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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场上的雪下得很大,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却在触及刑台时瞬间被血色染红。

玄一站在人群最外围,斗笠压得很低,阴影遮住了他半张脸。

他望着刑台上那个蓬头垢面的“自己”,看着刽子手的刀锋划过那人的皮肉——

第一刀剜在胸口,薄如蝉翼的一片肉被挑起,挂在刑架的铁钩上,血珠顺着边缘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暗红的小坑。

“第七刀!”监刑官高喊。

百姓的惊呼声如潮水般涌来,有人捂住嘴干呕,有人兴奋地踮起脚。

“活该!弑君的狗贼!”一个粗布衣裳的汉子朝刑台啐了一口,“陛下待你不薄,你竟敢对天子下手!”

“听说这武威侯是太子殿下的心腹,”旁边的妇人压低声音,“怎么干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老者摇头,“看着人模人样的,谁知道骨子里是个畜生!”

玄一听着这些谩骂,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那些话像刀子,一刀刀剜在他心上。

他不是怕疼,也不是怕死。

只是忽然意识到,从今日起,世上再不会有“武威侯江少麟”这个人了。

那个曾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那个百姓口中保家卫国的英雄,如今成了弑君的逆贼,遗臭万年的罪人。

“第二十三刀!”

刽子手换了把小巧的弯刀,开始削手臂上的肉。

刑台上的“武威侯”剧烈抽搐着,却因舌根被割,只能发出“嗬嗬”的嘶鸣。

玄一闭了闭眼,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清辉殿。

太子执着他的手,将蘸了朱砂的笔塞进他掌心:“今日教你写‘忠’字。”

那时殿外海棠正盛,太子垂眸时,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唇角微扬的弧度比春日的风还温柔。

“玄一,”太子忽然凑近,呼吸拂过他耳畔,“你可知‘忠’字何解?”

他喉结滚动,声音发紧:“臣……愚钝。”

“忠者,心之所系也。”太子轻笑,食指点在他心口,“就像你待本宫这般。”

回忆如潮水褪去,刑台上的惨叫将他拉回现实。

“第四十五刀!”

玄一抬眸,望向监刑台。

太子林霜端坐在华盖下,一身素白锦袍,玉冠束发。

雪光映着太子瓷白的肌肤,眉目如画,唇若涂朱,清冷矜贵得不像凡人。

他的殿下,还是那么好看。

玄一近乎贪婪地望着,目光描摹着太子的一眉一眼。

他记得太子双唇的温度,记得这双手抚过他伤疤时的触感,记得太子情动时眼尾泛起的薄红……

可太子自始至终没有看向他的方向。

“第六十刀!”

刑台上的“武威侯”已经不成人形,血肉模糊的胸膛微弱起伏着,像块被剁烂的肉。

百姓的骂声越来越恶毒。

“该千刀万剐的畜生!”

“陛下待你恩重如山,你竟敢弑君!”

“就该诛你九族!”

玄一听着这些诅咒,忽然笑了。

为了太子,他愿意背负这千古骂名。

愿意被千夫所指,愿意遗臭万年,愿意从此活在阴影里,做个见不得光的死人。

“第七十二刀!”

刽子手最后一刀剜向心口,“武威侯”终于断了气。

太子起身,雪白的衣袖拂过扶手,连眼风都没扫向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回宫。”

清冷的两个字,掷地有声。

玄一望着太子远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白色彻底消失在风雪中。

雪越下越大,渐渐掩埋了刑台上的血迹,也掩埋了“武威侯江少麟”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从今日起,世上再无玄一。

玄一从始至终没有动,直到人群散去,刑场空无一人。

天色渐暗,一个戴着斗笠的陌生男子走到他身旁,低声道:“走吧。”

玄一沉默地跟上。

他们穿过冷清的街道,拐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巷子尽头停着一辆破旧的牛车,车辕上积了薄薄一层雪。

“上车。”男子掀开车帘。

玄一低头钻了进去。

车帘垂落,隔绝了外界的风雪。

车内狭小昏暗,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摇晃着。

玄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经握剑杀人,曾经抚摸过太子的脸庞,如今却只能蜷缩在粗布衣袖里。

“侯爷……不,林先生。”男子递给他一套换洗衣裳,“从今往后,您就叫林玄了。”

玄一接过衣服,布料粗糙,磨得他掌心发疼。

“林玄。”他低声念了一遍。

林,是国姓。

是太子的姓。

“殿下何时来接我?”他声音沙哑。

男子沉默片刻:“等风头过了吧。”

玄一点头,不再多问。

……

牛车吱呀吱呀地前行,碾过积雪,驶向远离皇城的深山。

玄一坐在车内,透过车帘的缝隙望着外面的景色。

雪渐渐停了,冬日的阳光苍白无力地照在荒芜的田野上。

偶尔有几只乌鸦掠过天空,发出凄厉的叫声。

他们一路向南,穿过城镇、村庄、荒野。

有时候,牛车会在路边的小客栈停下歇脚。

男子去买干粮,玄一则留在车里,闭目养神。

没有人注意到他。

偶尔有好奇的孩子凑近牛车,想看看里面坐着什么人,却被大人一把拽走:“别乱看!”

玄一听着外面的声音,沉默不语。

一个月后,他们离开了官道,转入崎岖的山路。

山路狭窄陡峭,牛车颠簸得厉害。

玄一靠在车壁上,听着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感受着身体随着车厢摇晃。

春天来了。

路边的积雪渐渐融化,露出枯黄的草茎。

又过了些日子,嫩绿的新芽破土而出,野花零星地开在山坡上。

牛车继续前行。

天气越来越暖和,山间的树木抽出新叶,郁郁葱葱。

野花漫山遍野地绽放,红的、黄的、紫的,像一块斑斓的织锦铺展在群山之间。

初夏的风带着花香吹进车厢,拂过玄一的脸颊。

他望着窗外绚烂的景色,眼神却依旧冰冷。

他的心,仿佛还留在离开皇城的冬天。

牛车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男子掀开车帘。

玄一下了车,站在一片开阔的山坡上。

眼前是一个小小的山村,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坳里,炊烟袅袅升起,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宁静。

远处的山峰层峦叠嶂,郁郁葱葱的树林覆盖着山坡,野花点缀其间,宛如世外桃源。

“这里叫青溪村。”男子指着远处的一条小溪,“村民淳朴,与世隔绝,不会有人认出您。”

玄一点头。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递给他:“这是殿下给您的安家费,以及名籍路引。”

玄一接过,沉甸甸的。

“我走了。”男子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殿下让我转告您……”

玄一抬眼看他。

“好好活着。”

男子说完,跳上牛车,挥鞭离去。

玄一站在原地,望着牛车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直到再也看不见。

夕阳西下,暮色笼罩了山村。

他转身,朝村子里走去。

青溪村的村民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既好奇又敬畏。

他身材高大,面容冷峻,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可举手投足间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这位先生,您从哪里来啊?”村里的老村长看过玄一提交的名籍路引,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问。

“北方。”玄一简短地回答。

“哦……”老村长点点头,“那您打算在这里落户住下?”

“嗯。”

老村长打量着他,犹豫了一下:“村东头有间空屋子,以前是猎户住的,后来人走了,就一直空着。您要是不嫌弃……”

“带路。”

老村长领着玄一来到村东头的一间木屋前。

木屋不大,但还算结实。推开门,里面积了一层灰,墙角挂着几张破旧的兽皮,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您看……”老村长有些忐忑。

“可以。”玄一放下包袱,“多谢。”

老村长松了口气,又叮嘱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玄一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沉默了片刻,开始打扫。

……

青溪村的晨雾总是带着松木的清香,混着远处溪水蒸腾的湿气,将整个山村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玄一站在屋后的空地上,手中长剑划破晨雾,剑锋所过之处,细小的水珠被劈成两半,在初升的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杀伐之气。

剑尖刺出时如白蟒猎食,横扫时似猛虎摆尾,转身时衣袂翻飞,在潮湿的空气中发出猎猎声响。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粗布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快看!林先生又在练剑了!”

几个半大孩子躲在老槐树后,最小的那个踮着脚尖,眼睛瞪得溜圆。

他们每天清晨都会偷偷跑来,看这个神秘的“林先生”练剑,然后再赶在父母醒来前溜回家。

玄一的耳朵动了动,剑势未停。

他早就发现了这些小家伙,只是懒得理会。

剑锋一转,突然劈向身侧的一块青石,石头应声裂成两半。

“哇——”

孩子们惊呼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巴。

玄一收剑入鞘,转身时目光扫过树丛。

孩子们像受惊的兔子般四散奔逃,最小的那个被树根绊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在清晨的山谷中格外刺耳。

玄一皱了皱眉,走过去拎起那孩子。小家伙脸上还挂着泪珠,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回家去。”玄一的声音低沉冷硬,把孩子放在地上,轻轻推了一把。

孩子抽噎着跑远了,玄一站在原地,看着小家伙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转身回屋。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屋内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

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角堆着些柴火。

玄一脱下被汗水浸透的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

蜜色的肌肤上布满伤痕,最新的一道从左肩斜贯至右腹。

他舀起一瓢冷水从头顶浇下,水珠顺着肌肉的沟壑流淌,在地面上汇成一小滩水洼。

简单擦过身,换上干净的粗布衣裳,玄一坐在桌前,摸出一块玉佩。

玉色温润,雕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

——这是太子在他第一次完成任务时赏的。

离开时他什么都没带,他把他的姓名、地位、身份权势,全留在了凌迟的那场雪中。

唯独带上了这个小物件。

指腹轻轻摩挲着玉面,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人肌肤的温度。

“殿下……”玄一低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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