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雷老师因为‘家务事’牵扯不得已决定要回家一趟,本以为自己还清净几天,结果一周后,他便又风风火火出现在我面前,他是个不束不羁的性子,再大的‘家业’也揽不住他。
对于我,偶尔有些尴尬,困扰,雷个性里没掩藏和含蓄这两个词,而我对于这样坦然直率真的不知该如何规避,令我不胜其扰。
李佳雪大三的时候,出现了一个男生,据说是曾经被封为‘校草’的高富帅。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新来的帅哥太多了,而他快要毕业了。
是李佳雪那位活泼的室友牛莉在一次偶遇的间隙‘无意间’告诉我的。
这位义气的室友对我这男朋友好像很有意见。“你不太合格呀,”临走时牛莉颇有意味的对我说。这点我心里还是认同的。只是,佳雪还小,也许我只是过客呢?
姐姐找了一个德国男友,最近忙着跨国恋,和雷一样打飞的!
而我也有了新工作,在一家小超市,做糕点,总的来说还不错,看着轻松自在,日子是自己过的,反正也没人会钻进你心里看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好。
当我吹灭二十三岁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时,姐姐手机响了,父亲的电话,不是祝我生日快乐的,是告诉我们,爷爷过世了。
没有过多悲伤,他已经很老了,很久之前,爷爷就已经不认得我了。
而我和唐凌飞,就这样不期而遇,在爷爷的葬礼上。
我远远站在人群之外,我的身份仍旧很尴尬。
葬礼来了很多军人和警察,个个身形高大挺拔带着肃然的威严,可即便如此,唐凌飞出现仍旧引人侧目。
都说岁月是把刀,用来宰杀用来雕刻,显然,用在某人身上的是后者。
不期而遇,是很大的冲击,但相见之下,却又并不陌生。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对于我,每个夜晚,他似乎是从未缺席。那是我用心头血,向唯一敬仰的神明祈求来的。奶奶曾经告诫我,不要泄露太多,不要展漏太多,那样会折寿的,更不要用在自己身上,那样会要你的命。可惜,我不知折寿,对于我,会折多少,至于要命的,我却是怎么也躲不开,也从未想过要躲。
他的气息随风虽然夹杂了很多但仍是汹涌而至。我失神,怔在哪里,看着他,像个白痴。呼吸,心跳都忘了。
姐姐突然就挡在我的面前,黑着脸,瞪着我,为了避免我丢人现眼,她把自己的墨镜给我戴上。
此时,才仿佛神识归为。
“姐,我可以离开吗?”我问,声音都暗哑,在抖。
“你随便。”姐说道眼里是可恨有无奈的神色。
我低下头,“对不起,”实在是没有走向那边,然后很礼貌的道别的力气。
可是我刚转身,就被疾步过来的二哥拽住了。
指着那边,急切的,“你没看到吗?唐凌飞那小子回来了。”二哥一边拍着我肩膀,一边不由分说推着我朝某人走过去。
“...”
二哥还把可以遮蔽我的眼镜摘了。“带什么墨镜,别和姐似得。”二哥说。
我希望此时,自己一直信奉的神明可以出现,帮我,助我,让我在他面前消失。
远处,挺拔的身型,一脸谦和有礼,和别人打着招呼,似乎并未注意到这边。
慢慢的,越来越近,神明没有出现。
我除了哀求的看着将要从身边错过的姐姐,什么办法也没有。
“夏娃不舒服,让他回家吧。”姐姐看不下去了,一把拉住二哥,语气不容置疑。
“啊?怎么了?”二哥审视的看着我。
“我,不舒服,”我说,却禁不住低下头。
“好了,让他回去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没必要非得夏娃去打招呼,”姐姐不由分说,拉着我快速离开。
“啊,打个招呼吗?”二哥一脸懵,看着我们。
不知为何总感觉有双眼睛一直从背后注视着我,可我始终没勇气回头相视。
出来殡仪馆,
“你脸色真差,”姐姐看着我说。
“没事。”我让姐赶紧回去了,这场合,作为长孙女的姐姐是不能随便离开的。
我走到前面不远处的公交站台,可是过了很久,我都没想起这是哪儿,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自己要做什么,当我终于想起来时,也发觉自己双手空空,身上不名一文。
站在路边,不禁发呆,望着晴朗的天空,看着四周绿林葱葱。
就这么走回家!不禁一丝苦笑。可也不能就这么站着呀,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再回去的时候,一辆黑色越野车在我身边疾驰而过,然后又倒回来,停在我面前。
于是,我就呆呆傻傻的看到唐凌飞从车里下来,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我,没有言语,打开车门,一把我推进去。动作说不上粗暴,但也带着强硬。
车迅速行驶在路上。
在幻象里,我可以静静看着他,但此时,即便仍是静静的,但那真实的气息却是无法欺人自欺的,我的心跳和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血液仿佛凝固了,四肢也越来越僵硬。
“哼,这么多年,难道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下吗?”唐凌飞侧目看了我一眼。
“你,好。”两个字像是从深埋的地下刨出来的,生硬。我不敢看他,眼睛直直的盯着不知道的前方。
哼,回答仍旧是一声轻笑,淡淡,似乎不带情绪。之后,便是沉默,窗外,是一排排树和景在倒退,却不知车要开向那儿。
僵硬的身体,艰难的呼吸,让我感觉似乎生命的体征正在慢慢从身体里抽离,就当我感觉自己要不行的时候。
车终于停下来了。
“下车。”他说。
“好,”我机械的回应,肢体僵硬着,伸手把门,却怎么打不开,接着听到吧嗒一声,一手臂从我前面穿过,我受惊一下退开。
“你在怕我?”他说。
“...”此时,我嗓子里是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门是他打开了。
我迅速下车,然后,就头也不回朝着前面看似熟悉小区门口走。
我听到身后车子启动,行驶,然后消失。这才渐渐恢复正常的心跳和呼吸,一直僵硬的身体竟然很疼了。
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反正神识归位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坐在沙发上。
他回来了吗?我们的重逢太突然了,太快了,像是一场错觉。
接着,我又才想起,至少应该向他道谢。
还有,我是怎么送我回来的,我不记得对他说过我家地址呀。
第二天一早,姐姐过来给我送手机,昨天落在她车上了,然后才记起问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
“哎,你呀,”姐姐叹息一声,变沉默了。
还不到上班时间,但我实在不愿面对姐姐那张因为我而情绪变换不测的脸。于是,借口上班,把姐姐支走。
其实,现在,我哪儿也不想去。
肚子一阵叫,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自昨天起,但却不饿,也许我的意识是神赐予的,但身体不是,还是要解决一下的。
可是我刚把下好的面端上餐桌,手机就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某人瞬间跃然入心,原本放下来的心突然间又揪了起来,手指犹豫着不敢按下去。铃声一直响着,似乎是在和我较量。
最终我还是接了起来。
“怎么这么久,你干嘛呢?”是雷?
“是你,我还,...因为是陌生号码。”我说。
“哦,我手机没电了,用的是别人的,”他说,然后里面传来汽车启动声和人的说话声,他应该是外边。
“有什么事?”我问。
“我有点儿事要去办,可能会晚点儿去找你,你最好准备点儿吃的,喝得,我晚点儿过去,”他说。
“好。”简单应了一声,就把手机挂断了,然后,却完全不记得,刚才电话里,他交待了什么事。
“啊,好象是吃的,食材,”
穿戴整齐,然后强迫自己动起来,出门,很多还是要继续的,生活。
心下茫茫然,但还是努力打起精神,走出楼宇门。然后,一个笔直身影站在楼前,带着一身闲散,冲我摆了摆手。
“哼,早。”唐凌飞对我一笑。
“早?!”我心神仿佛在遇见他的那一刻便归于空了,一切停止了,而我却无能为力。
他走过来,唇角上扬,很随意的样子,陪我吃个早饭,然后,你要去哪儿我送你。他说,然后,不等我回答,拉起我胳膊往他车方向走去。
“我今早好像还有很多事要做,”这话我是在心里,被他机械的拉着,没能说出口。
他带我来带一家早餐店,给自己和我要了一碗面。
“我记得你喜欢吃面,对吗?”他笑着,看着我眼睛问。
“...”我其实已经吃过了,现在,在他面前,我一点儿也不饿,这话我还是没说,发觉自己竟然又说不出一句话。
面很快就上来了。
“现在还喜欢吗?还是变了,不喜欢了?如果,不喜欢没关系,给我,”他说着,就要把我面前的那一碗拉过去。
我出手阻止了,我吃。
“哼,”他对着我又是一笑,只是,这笑从昨天到现在,都隐隐一丝疏离。
“我们一边吃一边聊会儿行吗?”他问我说。
我点了点头。
“你还是老样子,但个子长高了,”他说,一边大口的吃着,好像真的很饿了。
“嗯,”我应声道,终于发出声音了。
“我呢?看我有什么变化了吗?”他问,抬手由上到下比划了一下。
“很好。”
“哈,更帅了,是吧。”他笑道,眼神里闪着什么,我看不懂。
“嗯。”我也笑。
“听说,你现在是一名糕点师了,”他问。
“嗯。”
“怎么想做这个呢?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吃甜食。”他说。
“....”
“是我比较喜欢吃。”他唇角勾着,看着我。
“.....”
“我记得,那时候,下边村子里有个老师傅,他做的糕点非常好吃,可那时候,家里担心我在乡下长虫牙,所以,根本不让我吃,赵大姑,赵大爷也一直用这事儿,要挟我,吃可以,但必须回城,所以,在山沟里的时候,我从来都不敢吃,怕被送走,怕,怕走了,再也无法回去,再也见不到.....渐渐,没想到,这个喜欢竟然淡了,不再那么喜欢了,吃不吃也变得无所谓了。”他说,嘴角始终擒着一丝笑意。
我低头,静静听着,毫无意识的嚼着嘴巴里的面,思绪被他的话拉扯着,那时候,我总是在舅舅们面前说我喜欢吃糕点,尤其是下边村子里那位老师傅的手艺,然后舅舅们每次来都会给我买一点儿,我再偷偷带去学校。
那时候,他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我也从来没说过自己不喜欢。就算是后来,我跟着那位老师傅学糕点。
我们从来都没说过,但却都记得。
“我记得你对吃的好像没什么讲究,除了甜的,别的都还好。对吧?”他问。
“....”
“哼,干嘛不说话,这么多年不见,和我没什么可聊的了吗?”他问。
“嗯,.....那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
“三天前,哼,然后,你是不是还要问我什么时候会离开?离开,还不确定。”他淡淡的说道。
“哦。”
“和我分开之后,过得好吗?”他低着头,用手里在筷子,一下有一下无在挑着碗里在面,语气是只是简单问话,无意在聊天而已。
只是见我不答,也只是一笑,不在意在样子。
“不想问问我吗?问问我,离开之后,出国之后,都干了什么,过得怎么样?好不好?”放下手里在筷子,无意的轻轻敲打着桌面,抽出一边餐巾纸,抹了一下嘴,看着我的眼里闪动着,却是我看不懂的东西。
“....”一时无措,不知如何面对,曾经最熟悉不过的彼此,最亲密不过的彼此,此刻,现在,一臂之隔,却又远如天际。比思念远,很远。
在他面前,自我感觉像个犯人,象他的囚徒,我实在做不出洒然的姿态,应付自如。
“哼,你现在还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