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即将接近正厅,却只听见几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来,硬生生让他们所有人都停下了脚。
百晓生脸色骤然变了:“这,这这这,这是何声音,为何如此凄厉?”
令他们去见徐尧的侍卫一脸漠然,像是没听见这种声音,只是道:“诸位,往前走便是了。”
百晓生见他不答话,不由得看向月千里,眼神震惊的疯狂示意他:这声音怎么如此像受了折磨一般,而且,像是许多女子。
月千里鼻子自从进来就闻到一种急淡的辣椒水味道,还有血气,只是很稀薄,如果不是走到这里,先前的味道都仿佛只是自己心里作祟的错觉,他将拳头无声的握紧了。
赵靖想必是想起来徐尧此人是个什么作风,脸色难看。
三人越过一座桥,转个弯,便只看见湖中心的亭子里,一群只穿着极其暴露的轻纱的年轻姑娘们报团宛如受惊的鹿一样抖如糠筛的蹲在地上,喘着气,却谁也不敢哭,不远处亦是同样一个衣着的小姑娘,此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上数十道深可见骨的鞭痕,将身下的地染成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颜色,刺的人眼眶发红。
周围有七八个侍卫拔刀而立,都是面无表情,或许,也不敢有任何表情。
坐在凉亭中央的人吃着葡萄,身后亦有两个脸色煞白的姑娘在给他按着肩膀,全部都死死的咬着唇瓣,生怕惹得对方不高兴,也变成躺在那地上的姑娘一般的模样。
那人穿着一身红色官袍,莫约四十来岁,眼边已经起了褶子,眯起眼睛看人时宛如被某种阴冷的东西盯住了,他没带乌纱帽,左手上拿着一根已经染红了血的鞭子,声音惋惜中带着不耐烦:“真是没用,把她带下去丢给那群三天没吃饭的狗吧。”
徐尧舔了舔唇,半晌阴森森的笑起来:“想必它们会喜欢今天的晚餐。”
立刻来两个侍卫面无表情的将那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姑娘拖走,他们一让开,徐尧才像刚见了他们一样站起身装模作样的说:“这不是芙蕖镇做陆贸生意的赵家主吗,有失远迎,来这里坐吧。”
赵靖半晌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道:“突然叨扰知府大人了,还望知府大人海涵。”
徐尧笑了,装的倒是平易近人,谁不知道他是衣冠禽兽:“让你见笑话了,府中这些下人们不懂事,出手教训了一下让他们长长记性。”
听见他这话,赵靖脸色有些扭曲,并不答话。
只见一个侍卫接过徐尧的鞭子,用鞭子往那一群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的姑娘们喝道:“都滚回去。”
众姑娘们尖叫着四散逃开,神色惊恐,很快便在他们的眼前抛开不见了影踪。
月千里屏息:徐尧此人,一定是故意为之,给他们脸色看呢。
他心中杀机顿起:如若给他找到机会,必然将此人彻底杀了,这种人渣,留在这世界上只是浪费时间。
徐尧道:“赵家主,坐,不知来找我何事?”
赵靖走过去,月千里和百晓生本想跟过去,却被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侍卫拦住道:“你们两个,不予入亭。”
赵靖的脚步停住,回头同他两人对视一眼道:“也罢,你们就此呆在这里亦可。”
徐尧:“不知这两位小兄弟是赵家主什么人啊,看起来穿着打扮,不像低贱的下人。”
赵靖声音平稳:“一个是我贴身管家,一个是我儿子。”
徐尧唔了一声,手挥道:“那便你儿子等在这里便是,这位贴身管家不必在此,便遣送出府吧。”
侍卫得令,将百晓生架起来便走,百晓生虽然错不及防被撵出去,没觉得为何那侍卫就觉得自己像赵靖的贴身管家,心中一阵心酸,但又想起来自己的任务,顺水推舟道:“我走便是,这位大哥,你不要推我。”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摊血水,心下不忍,别过头去,看了一眼月千里。
月千里自然看懂了他的意思,是让他也想想办法,救一救那个姑娘。
百晓生一走,赵靖便坐在凉亭中与徐尧谈起话来,他们谈论的话传进月千里耳朵里,不由得心中一紧。
徐尧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裂唇笑道:“赵家主来找我,莫不是为了生意?前些日子关家人上门找我说让我开水路方便他们商贸,被我家孩子不懂事,暴打让他们滚了回去。”
赵靖镇定自若应对道:“这倒不是,只是知府大人的孩子回来了?听闻原先他去入流火山庄门下修习,我三十多年前也曾经在流火山庄修行,只是那个时候还是无名小派。”
徐尧哈哈一笑:“犬子学了些花拳绣腿,回来同我炫耀呢。”
赵靖:“我来芙蕖镇经商二十多载,还尚未见过徐公子,他此刻可在府中?”
徐尧无奈道:“他才归家几天,不知道去外面哪里野去了,昨日把自个儿关在萝苑不出,说是在外面染了风寒不能见人,实在是失礼。”
两人在湖中央谈笑风生,月千里对着侍卫道:“这位兄弟,不知这附近可有茅厕,我肚子疼!”
拦住他的那个高个儿侍卫冷冷道:“没有,憋着。”
月千里求道:“真憋不住了,我这不是也怕在知府大人面前……可不能惹得他不高兴了。”
侍卫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犹豫一瞬便道:“我同你去,徐府内不得随意乱走。”
月千里连连感谢。
那侍卫带着他左拐右拐去到偏僻一点的茅厕,对他道:“我给你一刻钟。”
月千里说好。
侍卫站远了点,催促道:“去吧。”
月千里拐进林子里,不再犹豫,足尖一点,便轻如鸿毛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屋瓦上,极速掠去,时间紧迫,先找到徐尧的书房再说。
*
另一边,江不夜和杜浮越看见百晓生出来,将里面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
两人听到徐尧拿鞭子抽人都拧了拧眉,杜浮越怒斥禽兽差点冲进去暴揍徐尧一顿,江不夜面上冷酷,虽没发表意见,亦是心中极为反感。
百晓生:“你们兵分两路,我一路返回发现徐府暗哨众多,小心行事。”
杜浮越说好,两人从徐府后院的墙边悄无声息的翻过,一个往东去,一个往西去。
江不夜心中有想法,他想率先找到徐般,好确认徐般此人是不是认识自己手中的这把剑,以及又知道一些什么。
莫约半刻钟,他藏在廊檐之下,迎面走过来两个端着盘子的侍女,两人正窃窃私语的说着话。
“听百灵说,小公子不是感染风寒,而是受了重伤,今早从侧门出去的张大夫,刚出门了就死了,好像是知府大人让人……”
另一个用手肘打了她一下,低声喝道:“说什么呢,小心被人听到,你想也变成今日被打死的那个姑娘?”
那个年纪略小的立刻瑟缩一下闭上了嘴。
江不夜眼神微敛,心中一股无名的冷火翻腾。
年长的道:“等会儿去萝苑给小公子送吃的,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说,送完了就回来,知道吗!”
后者乖乖点头。
两人左拐右拐,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跟上来。
萝苑地方在西南角,种着许多竹子,风吹得沙沙作响,只觉的诡异非常。
萝苑内最深处的房间里。
层层叠叠的帷幕之后,只听见一个沙哑至极的声音藏着怒气质问道:“你是不是在耍我?”
另一个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温润动人,娓娓道来:“小公子,我不会耍你,你要的东西,我这不就给你带来了。”
只听见一声厚厚的闷响掉在地上,徐般鼻青脸肿的去急忙捡起,得了什么大宝贝一样揣进怀里,这动作拉扯着他后背和胸口的伤势让他痛的龇牙咧嘴,不由得警惕地看着面前的青衫人,恨恨道:“你跟我说只要假扮‘千面三生君’遁逃就行,可没和我说这大婚上面不仅有流火山庄的人,还有其他高手?我被伤成如今这幅模样,那人委实可恶,还有流火山庄那群贱人,竟然已经追到这里来了!”
对方面露吃惊,像是全然不知情:“此事我确实不知。”
随后他微微勾起唇角,呵气如兰,意味深长:“想必小公子也清楚流火山庄的人为何会追到此地不是吗?可不要倒打一耙。”
徐般哼了一声,有些不屑道:“那柳多情自己练了一本假的[天地无私]爆体而亡,与我何干,我只不过是中途闯入,见他痛不欲生已然快要走火入魔,帮他一把而已,哪想他自己那么不经用,一下便死透了。”
对方不搭话,俯身行了一礼道:“多谢小公子相助了,我便不打扰小公子研修大道,日后但等小公子成为天下第一,江湖定成囊中之物。”
徐般喜不自胜,将那本厚厚的剑谱揣的紧紧的,阴沉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你且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拿到这本真货的?”
对方原本要离开的身形微微停住,语气带笑,情真意切道:“无意所得,对我来说无用,自然是献给小公子更好了。”
徐般听了破觉受用,道:“也罢,只能说你一介穷酸书生,竟然也能有奇遇,也算你父母为你积了大德,你走吧,别被我爹看见了,他最瞧不起你们这些穷酸低贱的下人想要来攀我徐府高枝儿。”
对方迟迟不动,看的他奇怪:“你还有事?”
胸口像是微微起伏了片刻,对方笑道:“无事,小公子,我下去了。”
他人很快就消失不见,徐般见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人,迫不及待掏出那本书翻开来看,神色有些癫狂,一目十行的读下去,按照那上面所载的功法开始修炼起来,只感觉一股暖流顺着身体四肢百骸而去,心中更是喜不自胜,已然可以看见自己成为江湖第一人时的那番风光模样。
却只听见耳边传来两声敲门声。
他不耐烦的睁开眼取消运功,只听见侍女的声音传进来道:“小公子,午膳来了。”
徐般不耐吼道:“滚远点。”
他有些忿忿地想,这些侍女烦人的要死,等他习完剑谱,不如让爹爹跟那群垃圾一块儿处理了。
他看的太过投入,没听见门无声被推开,一只黑色的靴子迈进来,剑锋宛如蜻蜓点水一般的擦过门檐,无声无息的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