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勿梦嗅着舒心香倚在软塌上,掌中拢着杯暖茶,闭目养神。时不时又瞅一眼外头,门口的人急忙服了服身。
“世子,信肯定是送去了。”小侍十分恳切,信誓旦旦:“信是酉时到的。信使说那公子刚收了信即刻便叫人备马车出门南行了——”
“京驿到我这用不上这么久。”心安勿梦瞅了眼漆黑的天色喃喃道:“这都亥时了。”
“那兴许是——”小侍瞥了眼世子,好在世子平日待下人宽厚,他便有话直言:“那兴许是,先去兜转办了趟别的事。”
心安勿梦皱了皱眉。皮皮虾无论是明面上的京驿还是暗里帮人贩盐,办事的转头全在北方。既已南下了,他还能去找谁?
心安勿梦琢磨着,忽然想起来个地方。趁着撤茶的工夫,他低声问那小侍:“西北边的那小黑市还在不在?”
小侍愣了下,笑答:“世子是说花市?还在呢。”
心安勿梦在不易觉察地阴影里唇角上挑。
这花市连集市都算不上,不过是群卖些不正经画本和房事小玩意的贩子聚成一窝。那地方靠西北边,离人烟兴旺的地方也远,当地州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自己个儿也没少托下人进去买。
就连心安勿梦昨晚刚看过的画本都是从这里淘来的。
该说不说,那本子画得简洁明了,他这等生手也能一学就懂。
“世子。”小侍试探地询问,“要不要差人过去看……”
“不必,不必!”心安勿梦手一扬,悦色难掩,起身便往沐浴的地方去:“切莫催他。等他自个儿学懂了悟透了再来。”
小侍见状,急忙又赶过去问:“世子,那若是您沐浴时公子到了,如何说?”
心安勿梦脚下一滞,但没回头。
“哎,你这蠢蛋!”另一小侍见状呵止道,急忙上前:“世子,小的在这头盯着,您沐浴去吧。”
心安勿梦眯缝着眼,点点头,转身走了。
心安勿梦选了处连着浴房的卧室,只从后门便能绕进去。
这浴房他打小就知道别致。
小时候不大点那阵,爹娘晚上还是搂着他一起睡。可这一起睡不要紧,爹娘总是睡到一半就不见了。
心安勿梦偏偏总能在爹娘不见的时候醒来,然后蹬了蹬不如他爹娘半截胳膊长的腿儿,爬起来。这时候他问奶娘:“爹娘呢?”
奶娘没法直言,只好说:“王和王妃沐浴去了。”
心安勿梦这时候若是困了,可能翻个身便又睡了。但那晚上他偏偏不困,就要找爹娘,闭了眼就开始哭。奶娘哄不动这非要见爹娘的小祖宗,别无他法,只好通传了一声给小世子裹进被子里抱去了。
心安勿梦如今记不起那场面的样子,但长大了听奶娘说它一被抱进去就不哭了。
浴池的水温度刚好,下人早给探过了冷热,撒了花瓣,岸边架子上还摆着香奶和脂膏。这浴房虽不是他爹娘的那间,但也是找人仿着建的,模样大差不差。
心安勿梦脱下衣服,泡进温水里。
花瓣的香气一经热水蒸腾便能很快熏开味来。心安勿梦洗完了身子,肩上搭着个棉巾,半个身子泡在池里,无意识地嗅着那片惹人神智迷离的香。
他闻着闻着,闻明白了小时候爹娘为何能两个时辰都不回来。
闭目养神了会儿,外头还真就来叩门了。心安勿梦提了些心神,漫不经心地问:“何事?”
“世子——”门缝里传来皮皮虾的声,调子里还带着赶路喘息的急切:“孟大人给您的信寄错了,寄到我那去了。”
“什么信。”
门外的声音停滞,“呃……”
“行了,你拿进来给我。”心安勿梦裹紧棉巾,声音平静如水:“我自己看吧。”
皮皮虾还没准备好迈步子,小侍先推开门给他带进去了。
进门后先是条走廊,中间那道纹饰瞅着太金贵,皮皮虾只敢踩着两侧平地走。后来看着小侍在中间走得肆无忌惮,他才试着把脚搁上去了。
穿过回廊,就在踏进那浴房的一刹那,小侍转身就走。
“哎——”
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身后一声闷响,房门禁闭。
皮皮虾听着那动静好像是还上了锁。再转头一看,只见偌大的浴房里点了一圈的琉璃盏,心安勿梦披着截棉巾泡在一池花瓣里,半截不挂丝的身体藏在水下。隔着清澈荡漾的波纹,皮皮虾在云里雾里中瞧见了一点影子。
连着房中这股曼妙的香气一起涌入脑中。他连忙移开视线,佯装作没看见。
心安勿梦抬了抬手:“信呢?给我看看。”
皮皮虾打眼瞅了一圈,世子泡着的地方离门大老远。
这只能自己走进去递给他了。
皮皮虾于是脱了鞋,搁在门口的地上,赤脚踩在岸边。他试着迈了几步,那点池水倒是温乎的,走着舒服。
再抬头一看,心安勿梦的视线正停留在他身上。皮皮虾本就生疏,如今更是脚下一乱,险些平地摔跟头。
可算走到他跟前。
心安勿梦从池子里抽出条滴落着水珠的胳膊,伸过来。皮皮虾看见他背靠的架子上挂了条干棉巾,便拿下来挎在他手臂上。
心安勿梦接过去,笑得眼眯缝。他擦干了手臂,接过那封信打开扫了一眼,扭头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信传出去了。”
皮皮虾皱了皱眉。这还不要紧?
“你给我送来确实是比信使再折回来送稳妥不少。”心安勿梦又把干棉巾挂回去,胳膊拄在岸边:“劳你还特地跑一趟。”
“世子,我来找您——”皮皮虾顿了顿,“还为了件事。”
心安勿梦垂首看着池水,压制住上挑的唇角后才敢转身。他顶着张愿闻其详的表情,笑着问:“什么事?”
“您找小倌……”皮皮虾眨眨眼,鼓足了气脱口而出:“能找我吗。”
心安勿梦眯了眯眼。“你学过那些吗?”
皮皮虾拨浪鼓似的点头。“学过。”
“何时学的?”
“半个时辰前刚学的。”皮皮虾目光璀璨“看见这封信便去学的。”
心安勿梦觉得自己快忍不住笑了,把头背过去,看都不敢看他。憋了半晌,他估摸着自己能忍住了,才敢说:
“行啊。”
心安勿梦说罢,在池子里挪到能上岸那处,拿棉巾裹紧身子,擦拭着上身的水。
皮皮虾这才明白过来,那句“行啊”是对他请求的回答。
“我此番只为绵延子嗣续香火。你直接了当便可,不必做别的。”心安勿梦边忙活边说,“酬劳想要什么?”
皮皮虾躬身道:“未曾想过。”
“这都不曾想过?”心安勿梦漫不经心地问:“那你凭何兴致而来。”
“全凭臣对世子的一片——”
心安勿梦微微侧目。
“忠心。”
心安勿梦回过头笑了笑,裹紧棉巾,无事发生似的往前走。
皮皮虾已在路上客栈沐浴过了,径直跟在他后头过了回廊,又回了卧房。方才卧房里那群张罗里外的小侍早没影了,房里东西备得齐全,自有人把那架香奶脂膏架子抬过来。
房里炉子烧得正旺,被子都是烤过的,上头绣了只金丝小雀。心安勿梦躺进被窝里,上身穿了件短衫,只露个脑袋躺在外头,二话不说合上眼,似等好一般。
皮皮虾站在床边,唇瓣倒是比身下先瘙痒起来。他舔了口嘴唇,莫名地想起盘中餐这个词。
皮皮虾把贪婪藏在眼底,目光炽热地看着心安勿梦。
他不知道的是,心安勿梦今日为了等他,好巧不巧地在池里泡的比往日都久。花瓣和香奶也加得更多,水烧得更温热,给人泡得白里透红,醉得腰身都软了。
皮皮虾感觉浑身都发热。他开始后悔方才的答案。
若说世子是明珠,是宝玉,他认同也甘愿捧起。
但世子若是像如今这般顶着张白皙透红的眼尾看自己——
他掀开被子,身下的人半睁开眼,皮皮虾的身形顿时侵占了心安勿梦的瞳孔。
皮皮虾感觉浑身烧着躁动的火,冲撞似的敲打他。
他十分坚定,自己这一生的视线都将永远停落在世子这里。可他渐渐地,除了遥看更想近观,甚至还想得到乃至吃干抹净。他埋没在这荒诞的夜里贪婪地渴望和心安勿梦的每一寸关联,好似现在这样把他每寸肌肤都掌于手中,锁在身下。
纵然只能片刻贪欢,纵然永远无法占为己有。
他偷偷瞄了一眼心安勿梦。
那张合眼的面颊近看时更漂亮,粉润的唇角微微上挑,显然是在被进食里感受到愉悦。皮皮虾望着那张泛红的脸,看着那双颤抖的眼睫于近在咫尺的距离里扇动,他又一次难耐地滚了滚喉结,掌心只差一步便要拢上他的腰身。
皮皮虾猛地皱紧眉头。
他还记得世子事前同他说的话。今夜每件逾矩之事,都只为绵延子嗣而已。
脑子里话音未落,他感受到身下由心安勿梦带来的悸动。
皮皮虾可是趁着坐车的工夫翻烂了画本的。就依心安勿梦这潮热不断的势头看,皮皮虾敢断定他肯定喝了房事酒。
皮皮虾勾着唇角,眉间阴霾一扫而散。他知道心安勿梦此刻想叫却在忍着,自己也只好收了笑意,轻声唤上一句:“世子——”
身下的人足足过了片刻才抬眼,满脸通红地答:“怎么了?”
心安勿梦的话尾音没说出来,全然被吞并在皮皮虾的亲吻里。那亲吻猛烈又绵长,伴着舌尖缠绵的触感,心安勿梦不禁怀疑他喝的房事酒是不是比自己喝的还多。
心安勿梦伸出胳膊搭在皮皮虾脖颈上,他感觉自己快要神志不清。皮皮虾一只手趁虚而入,钻进短衫里揉捏那身腰肢,最终还是嫌那短衫碍事,扯开领口给他脱了。
雪白的胸口毫无遮掩地袒露在皮皮虾眼前。皮皮虾嗅着那愈发浓烈的澡花香味,深吻下去,探出舌尖在那寸肌肤上舔了一口。
接着皮皮虾便听见了耳畔一声清晰的叫。
***
次日心安勿梦睁开眼时,呆滞了好一阵子才回转过神来。窗帘还没打开,外头的烈阳却已经不依不饶地洒在他脸上,连带着胸脯也传来一阵暖意。
心安勿梦后知后觉地将手掌覆上胸口,发现昨夜睡前穿的那件短衫早就不见踪影,胸口上的几处红晕吻痕倒是清晰可见。他本能地翻被子去找,发现身侧的位置空留余热,腰背的骨头皮肉也传来仿佛要散架一般的酸痛。
这下他才算彻底清醒了。昨晚着实是有些太猛烈了。
心安勿梦昨晚像做梦一般,好像全然忘记了叫他只来续香火的这番话,却好巧不巧地在睡醒后才想起。他记不清那短衫是如何脱下的,可他瞄着自己胸前那几处吻痕,总归是明白了那场贪欢里烂醉的人不止自己。
他清了清嗓,想向小侍问问皮皮虾的去处。
“来人——”
心安勿梦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门应声打开,他看见皮皮虾探出个头来:“世子,有何吩咐?”
心安勿梦看见他,顿时想别过头去。
他还没想好怎么见皮皮虾。
可皮皮虾倒没觉得生分,眉开眼笑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个囊袋。东西原本都该是小侍给他端进来的,皮皮虾既能拿到手,必定是去小侍那讨到好了。
皮皮虾把囊袋搁在桌上。心安勿梦没了衣服,只敢躺在被褥里,露着个脑袋如临大敌地看着他。
“世子,我把衣裳给您带来了。”皮皮虾拆开囊袋,敞开口递过去,二话不说给他拉下遮住视线的帘子,却把他自己也锁在了帘子里头。
心安勿梦直勾勾地望着他,险些没反应过来。
“我,我自己换吧……”心安勿梦拿过囊袋,把帘子绕到皮皮虾身前放下:“有劳了。”
换完衣服,心安勿梦掀帘一看,见他竟还在外头。“怎么还在这等着?”
“世子……”皮皮虾轻唤的嗓音亦是再明显不过的沙哑,他连忙清了清嗓,说:“您觉着小人昨晚做的怎么样?”
“什,什么?”
心安勿梦不自觉地裹紧被子,欲往后挪,屁股酸痛得他直咧嘴。“你……有话直言。”
“哦,哦。”皮皮虾心领神会,又挤出一个恳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