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岑川耸耸肩当没听到,把鸡块儿炒到断生,加入大略撕开的平菇,再稍作翻炒调味。霎时间锅气蒸腾香味四溢,惹得这些天一直吃素的陆岑川自己馋的不行,为了保证掌勺者的尊严,让杨桥赶紧端走,别放在一旁碍眼。
鸡架同葱段姜片下锅,加凉水完全没过,烧开后撇出浮沫,压成小火慢炖。估摸着李宝柱他们快回来了,陆岑川才去处理伞子。
这伞子长得菇伞厚实,菇柄也粗壮,就切成厚片在盘中摆成一层,觉得有点少又加了些香菇切片间隔摆好,腌好的鸡腿肉码在上面,直接用鸡汤来蒸。
因为守着灶台,陆岑川不一会儿就闻到了锅里逸散出来的香气。
她以前可没少吃蘑菇蒸鸡,然而这样萦绕缠绵的香气,简直要和胃里的馋虫不死不休似的,就让她觉得有点儿奇怪。
但对一个穿来就没肉吃,原主更几乎没吃过肉,又上山下山跑了一天,此时还在做饭的人来说,一边儿揉面一边儿看锅,在满溢的肉香中这么馋,又好像挺合理的。
陆岑川心里盼着李宝柱和广胜赶紧回来,简直要望眼欲穿。杨桥也没工夫笑话她,毕竟在看她忙活的时候,杨桥就对这吃法非常看好,如今香气一出,更是让人期待百倍。
比起他们两个宁子真是强多了,至少广胜在外面大喊大叫的时候,宁子还能出去应门。
野物卖了好价钱,广胜进门正要满面红光的宣讲一下,却被杨桥无情的打断,喊他们赶紧先吃饭别啰嗦,
“可算回来了!玲子开饭了!”
“诶!”
人都到齐,陆岑川麻溜儿烧水煮面。
五个大碗在案板上依次排开,很有一种后厨老大的气势。面条出锅装碗,又烫小青菜,蘑菇蒸鸡分成五份依次码进碗里,盘里蒸出来的油汤各撒一大勺,最后浇上炖好的鸡汤,招呼他们端面。
不提一直盯着陆岑川的杨桥宁子,李宝柱和广胜看着碗里的面眼睛都直了。
柔韧的面条整齐卧在略带澄黄的鸡汤之中,青嫩的菜心点缀在肥嫩多汁的鸡肉旁边,浅色的伞子深色的香菇在汤水中若隐若现,沉浮中可见点点油花泛起,缠在四散飘逸的香味上活物一般窜进鼻腔里,不自觉的就咽了下口水。
这样让人垂涎的一碗面竟然是给他们打牙祭的?
夏家就杨桥上回送的那张炕桌能用来当餐桌,大夏天的,几个大小伙子总不好都挤在炕上。炕桌上还有提前做好的三个菜,加上五个面碗挤得满满当当,宁子和广胜就干脆自己端着碗就着炕沿儿吃起来,一时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是李宝柱忙里偷闲喊了一声,
“玲子快来吃!一会儿面沱住了!”
“诶!”
陆岑川虽然胃里馋得不行,但作为主人还算有理智,把鸡杂捞出来切好装盘,这才端着进屋。
一见屋里埋头苦吃的几人差点喷笑出声,勉强忍住了,从杨桥手里接过阿越,坐在炕沿吹了汤喂阿越喝。等阿越也漏出喜欢的表情,才自己尝了引人垂涎不止的这面。
吃了一口陆岑川就确定了这勾人香味的来源。
这种叫做伞子的蘑菇确实是十分的鲜甜,两三朵就有这样的效果,怪不得能卖出好价钱。山鸡也自有一份鲜美,两种香气相互侵染叠加,不但成就了滋味绝妙的蘑菇蒸鸡,更成就了鸡肉和蘑菇一同蒸制出来的汤水。陆岑川在每碗里都撒上了那么一大勺,这碗面自然是鲜的叫人几乎能吞掉舌头。
平时肉吃得少大概也起了加成作用吧。
想到这里,陆岑川忽然就想打趣下杨桥,
“还说我蘑菇没吃够?你可是吃够了?快抬头看看那些鸡肉!”
杨桥抹抹嘴儿哼了一声,果真放下面碗去夹了桌上的炒鸡肉吃。另外三人也从这汤面的惊艳中缓过神来,想起刚刚自己的吃相颇有点不好意思,纷纷去尝桌上的菜色,把陆岑川的厨艺好一顿夸讲。
待到吃饱喝足已是盘光碗净,广胜摸着肚子感叹,
“玲子这手艺,绝了!我觉得咱们以前采的那些伞子,根本不应该卖啊!”
“……那还是卖了吧!”
已经问过伞子的价钱,觉得自己依然很穷的陆岑川如是说。
几人都被她的口气逗乐了,就顺道说起了今天卖野味得的银钱,五人等分。陆岑川一愣,
“怎么还有我的份?”
杨桥像是知道她会这么说,还没等她继续就到,
“咱们向来这样的,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算的那么细法!”
陆岑川不肯,打这几只野物都没有她的功劳,占占杨桥跟李宝柱便宜就算了,这里面还有广胜跟宁子呢!这分出来给她的几百个钱,对完全被家中管控的未婚青年来说可是笔巨款啊。
这时宁子笑到,
“玲子要这样算,那这顿饭我们该给多少呢?”
“就是,以后可怎么好意思馋你的手艺来打牙祭哟!”广胜也嬉笑着跟话。
话说到这份上,陆岑川见他俩似是真不在意,就松口收下,盘算起下回他们进山还要不要跟着的事情。
——☆——
之后陆岑川便是一心在家盖房子。
广胜和宁子果然都来帮忙,虽然是趁着家中活计完成的空余,但他们要盖的这个温室也只是间小屋子,两天功夫顶梁墙壁就全部搭好,还顺道把夏家的单眼灶给改掉了。
终于不是特大的锅灶了,陆岑川也能用的更顺手些。
“不过你建这个房子只种温韭,是不是浪费了点儿?”这新建的屋子说小,其实也和原先夏草玲姐妹俩的屋子差不多大了,杨桥里外打量着不由这么问到。
陆岑川看了他一眼,挑眉笑了笑没答话。
谁跟你说我千辛万苦想理由弄个温室是要种韭黄来着?
杨桥见这人卖关子,也不急着打听,反正她总要用,到时候不就知道了?何苦上赶着追问叫她得意呢?而且,
“地龙你想好怎么弄了?”
陆岑川:“……”
“……哦,还得去请教下杨大哥。”
在陆岑川自给自足的思路下,这温室最终的取暖方法选了地龙。
但不是砖石管道的,而是简易木质,就地取材做龙骨撑起地板,也用木材铺地。这样一来更容易加热取暖,二来当然是省钱,而好不好用,那就得试过才知道了。
而这个地龙具体应该怎么做,还是得去求助村里木匠活计做得最好的杨家老大杨梁。
杨梁听他们说这个就满口答应下来,又爽快的同他们一起回夏家去看实际情况。
陆岑川跟他聊了几句,发现这个汉子虽然性格忠厚,心思却很灵活,手艺也巧,说到专攻头头是道。陆岑川对这种有专业才能的人向来心怀敬意,很快就甩开杨桥自己跟杨梁说的热闹。她亦不想让别人白做工,就请杨梁从旁指点,自己动手做起这龙骨来。
反正都是做手工,她以前最多只刻过木板,发展了新技能自己还挺乐呵的。
不过她学做龙骨这事儿在杨家还引起了点儿小波澜。
因为陆岑川非常懂得勤学好问虚心求教这个道理,言辞间态度又极好,满脸的钦佩哄得杨家老大恨不得倾囊相授,简直要收她为徒。
石头见他们一个教一个学特别和乐融融,一颗盼望父亲关爱夸奖的少年心简直要醋死了。自己憋气了好几天,终于去跟好伙伴三叔讨了招自家爹喜欢的主意,竟不似平日般只在外面疯跑,沉下心跟杨梁学起木匠活儿来。
这件事叫杨大嫂给陆岑川记了个大功,拿了好多果子瓜菜送到夏家,还豪爽的表示缺什么只管开口,区区木格子哪用小姑娘自己做,她家爷俩就能做好!
陆岑川看着杨桥坏笑的脸和紧跟着杨梁的石头,也能猜到一二,就不推辞,用这些新鲜的水果做了果泥和果粥,与众人喜滋滋的分着吃了。
待到这暖房一切就绪点火试过了烟道,陆岑川也带着阿越住回自家,就又是集日来了。
一大早陆岑川就和阿越吃了饭往村口集合。她去的早,与杨桥坐在车板上闲聊,等村里人陆陆续续都来了,老远看见吴梅花背着背篓往这边走。李宝柱跟在后面,满脸的不放心,然而吴梅花很是坚决,卸下背篓放在车上自己也爬了上去,坐好了一扭脸,打定主意不跟他讲话。
李宝柱无奈之下只好交代杨桥,
“……回来的时候,多等她一会儿。”
杨桥:“……好。”
又跟陆岑川说,
“玲子事情忙完了,去集上寻寻你嫂子……”李宝柱还没说出让陆岑川帮衬点儿的话,就被吴梅花打断了,
“玲子还带着个孩子,能照看好她自己就成~!”说着特别善解人意的朝陆岑川假笑了一下。
陆岑川没搭腔,今天人比往日多了几个,后面车斗几乎都坐不下,她就干脆抱着阿越翻到杨桥驾车的前座上去,看大家都挤上来坐好,才跟李宝柱笑到,
“宝柱哥放心,我忙完了就去接嫂子,不会让嫂子丢了的~”
李宝柱无奈一笑,目送他们进城。
路上有几人打趣吴梅花,嫁来这么多年,怎么今日忽然想起来自己上集去卖农货了?看起来与她十分熟稔。
这些俱是陆岑川往日进城没见过的生面孔,吴梅花高声笑着说了些心疼自己男人的话,惹得车上女人们笑成一团,各自讲起了家长里短,很是热闹。
陆岑川坐在前面听着她们谈笑风生,有几分明白了吴梅花的目的。
想要在家里有话语权,总得先做个有用的人不是?
她心中晒然,低头逗阿越玩耍,偶尔和杨桥闲聊,问他哪里有卖锁的。
“锁?怎么了?”
陆岑川挠挠脸,有点儿心虚,
“家里锁坏了。”
“……锁怎么能坏了?”
陆岑川抱着阿越扭头望天,不回话,杨桥见她脸上略有赧然,猜她大概是不小心弄坏了,就没追问。
确实是弄坏了,然而不是不小心。
是手欠给拆坏了。
夏家拢共就一把铜锁,薄薄的,又轻又旧,像是个装饰用的锁片。陆岑川第一回进城卖凉皮,就把这个锁片翻出来挂在了夏婆子的门上。家里虽然没有值钱的东西,这个锁看起来也没什么防范作用,但让她门都不锁就出门……这根本就做不到!
后来凉皮出乎意料的好卖,家里渐渐存起了钱,陆岑川就越发觉得那个锁片不顶事,但一时事多,就没轮上这茬儿。这回趁着在家修房子,陆岑川又拿出这个锁片捣鼓,因为以前没玩儿过这样的锁,一个没忍住就给拆了。
特别的好拆。
就是拼不回去而已。
牛车缓缓在城门边停下,车上的村人们三三两两结伴而去,吴梅花果然和那几个脸生的妇人一同走了。
陆岑川看她走的飞快,生怕自己会跟着她似的,不由好笑。要不是今天第一次去同王家结账,心里还是挺重视的,跟着吴梅花去集上看她怎么摆摊儿卖东西,到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村人零散散去,陆岑川也与杨桥告别,抱着阿越一件件去做今天计划好的事情。
首先就是去与王家结账。
时候尚早,陆岑川到时王家才刚开始摆摊,见她来了,王小唱满脸笑容的迎上去,
“夏姐姐!你来啦!娘让我带你到家里去!”
“好。”
王小唱得了同意,便蹦蹦跳跳的过来拉着陆岑川的手把她往自家带。被这份欢快感染,陆岑川脚步也轻快了些,到了王家就见王小喊一个人闷头在往外拿东西,看起来不太愿意跟她说话的样子,就没去搭理。
王大娘见她过来,满面俱是笑意,打过招呼就进屋里拿了个灰色的小布包。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的,一边递给她一边说,
“夏姑娘你点一点,我这里还记着数目,也能看一看我们算错没有。”
“好。”
陆岑川这么答应着,却没去接那个记账的本子,只接过布包掂了掂,颇有份量,打开查点,竟然有将近千文。
这与她推测的数目相仿,但与王家算出的数目可是差得多了。看他们神情毫无阴婺,完全没有对超出预想的分成产生不满,陆岑川心下点头,把这布包细细包好,塞进背篓最底。
见她没有对账的意思,王大娘略有担忧,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王小喊直接到,
“你把帐对一对,免得以后又说我们刮你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