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淮看她咬着吸管,蛋奶色的饮品一点一点下降,只剩下吸不上来的底。尤加放下杯子,打了个嗝。鼻尖仍余留椰子和芒果的香气。
“又喝冰的?”柏淮问。
“三十多度的天,你喝热的?”尤加反问。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尤加装作没听懂。
她的经期一向很准,说五天便是五天,昨天已经是最后一天。她特意带了泳衣,想去游泳,但又怕给晒伤,便作罢。酒店里就有游泳池,也许吃完晚饭后,可以到最顶层的星空泳池游两圈。酒店宣传视频说,躺在水里就能看到星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柏淮勾了勾嘴角,看她起身,将渔夫帽和衬衫拿在手里。“走了?”他问。
“嗯。你自便。”
赵夕已经在微信疯狂call她,让她直接去订好位置的大排档吃海鲜。
“尤加。”柏淮踩过她留下的脚印,和她并肩而行,“我能厚脸皮跟你们一起吗?”
“怎么?蒋文把你扔下了?”她调侃。
“他和关向之二人世界去了。”
至于那两个姑娘......他自然没有同行的想法。
“那不还剩两个么。”尤加玩味挑眉,“可以啊,艳福不浅。”
柏淮笑笑,用手肘碰了下尤加:“告诉你一个秘密,想听么。”
尤加眯眼,盯他半晌:“什么秘密?”
她发现酷哥很喜欢搞这一套。上次生日也是,问她玩不玩游戏,结果捧出来一个蛋糕。有点憨憨的幼稚,怪好玩的,偏生她还真吃这一口。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同频吧。
“你先说行不行。”
“哎,不带你这么放诱饵的。”尤加抱臂,贴身的背心领口拱出来一条缝隙。
柏淮个头高,正好侧目和她说话,窥探到玲珑的弧度。眼睫扑闪速度放慢,下一秒,仰起后颈,佯装松筋骨。
天还挺黄,黄得发橙。
“要不,算了吧。”柏淮笑得挺勉强,让作为砝码的秘密又镀上一层神秘面纱。
“欲擒故纵玩得挺六啊。”尤加啧声,“我能先了解一下这个秘密是关于什么内容吗?”
好歹透个风口,她才能评估价值,值不值得她厚脸皮问赵夕能不能临时加人。
“关于你的。”
尤加顿住脚步,贝壳滑进拖鞋里,她甩贝壳抖沙子,食指指着自己:“我?”
她能有秘密在柏淮那儿?
怎么想怎么不合理。她也没喝大,到处胡言乱语啊。
“嗯。想听吗?”
嗓音沉沉像一块强力吸铁石,吸引着好奇心。更像垂钓的鱼钩,勾着尤加想去咬上头的鱼饵。
尤加咬咬牙:“你等着。”
说罢,她给赵夕发消息:我能带个人过去吗?
赵夕秒回:我去,你可以啊,这就艳遇上了?先发照片给姐过目。
尤加:......我楼下的租客。
赵夕:?
尤加:不行就算了。
赵夕:我没说不行啊,可太行了,非常行。有免费的帅哥陪,不要白不要,现在叫鸭的行情可高了。我跟你说,有帅哥在,食欲能大增。
尤加:......行了,住嘴。
尤加满脸复杂,柏淮瞅她表情,心里一咯噔。坏了。就应该卖惨,博同情才对。他试探:“赵夕不同意?”
“......同意,走吧。”尤加不好意思说他是免费鸭。
柏淮松一口气,这一过程比考试等出分更令人煎熬。
“这回可以说了吧。什么秘密?”
“要不——”柏淮和她打商量,“吃完饭再慢慢说?”他想延长和尤加独处的时间,只能使出笨拙的办法。
如果直接说出:尤加,我们去海边散步吧。以尤加的性格,八成赏他一个大白眼,掉头就走。虽然这个大白眼现在已经免费送给他。
尤加挥起渔夫帽揍他,咬牙切齿:“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对吧。”
柏淮用掌心接住挥过来的手腕,顺势将她带到道路里侧,躲开疾驰而过的电动车。他温声开口:“先吃饭,我怕你听了没胃口。”
尤加停止挣开手腕的动作,敏锐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念头。
难道是关于徐逸成的?
她就这么被牵着手腕往前走。柏淮视线放远,瞧见赵夕的身影,于是问:“是前面那家珍珍大排档吗?”
“啊,对。”
赵夕正好也看见他们,高举双臂挥手。
柏淮抿唇,松开手腕,只觉得这段路真短。眨眼的功夫,脚下倒腾几步,就到了终点。
“嗨,帅哥,又见面了。”赵夕和他打招呼。
“柏淮。”
“哎呀,还是帅哥更顺口一点。8号桌哈,你先过去吧,我和尤加去看看还要不要加菜。”赵夕挤在两人中间当分隔符,勾紧尤加臂弯往另一侧走,压低声音,“我看见你们牵手了。”
尤加右手搭上左手,在腕间抚了下,瞥她:“知道视觉差么?去配副眼镜吧。”
赵夕摆了个鬼脸:“你就装吧。要我说,你这租客就挺好的,我也不用给你介绍别人了。”
“少出馊主意,他就在这边待三个月。”
“是吗?你使使美人计,他就肯为你留下了。”
尤加翻看小妹递过来的菜单,呵了声:“那有难度,除非我是人民币。”
“谁知道呢。”
回座位的路上,尤加问她:“这家不坑本地人吧?”
赵夕拍胸脯:“放心,人脉他姑姑的店。”
又是人脉?这人脉能处。
尤加静静打量她:“要不,你把人脉介绍给我吧。”
赵夕直视她胸口,扁着嘴摇头:“你不是他的菜。”两手在胸前比一个夸张的弧度,“他喜欢波涛汹涌前凸后翘的性感辣妹,你只剩辣,不太性感。”
尤加:“......”
晚餐非常丰盛,各类海鲜满满当当,甚至还拼了个小方桌过来才装得下。
尤加骨碟里的虾壳、贝类的壳清空好几趟,又很快摞成小山包。吃完最后一只虾,她摊在椅子上,动也不想动。今天的食量,指定上称胖两斤。心里暗暗决定这游泳池她非去不可。
坐在她身边的酷哥好像没怎么碰海鲜,光吃面前那盘菜心。而他对面的司锐,一直在给赵夕扒螃蟹。两个冷酷的人意外聊得挺好,互相加了联系方式。
休息够了,尤加前去结账,被老板告知已经买过单。老板指了指8号桌喝可乐的人。
她微怔,柏淮什么时候过来买单的?
一行人一起往外走,尤加和赵夕走在前,柏淮和司锐走在后。想了想,她把钱转给柏淮。
柏淮手机震动,低头看一眼,移向前方那道纤细的背影。
赵夕是个闹腾的,路上看见酒吧,又嚷着说不醉不归。尤加可不跟她不醉不归,只有司锐这个发小愿意陪她。
一行四人,剩下她和柏淮干瞪眼。
“走走?”尤加主动开口,她还惦记着秘密。
柏淮说了句好,等他一会儿。手背挠挠胳膊,进了路旁的药店。尤加疑惑跟上,看店员拿出一盒氯雷他定颗粒。
尤加给他买来一瓶水,一脸无语:“你海鲜过敏怎么不说?”
“不严重,而且说了扫兴。”柏淮给她看自己的胳膊,只有些红疹子,没有起风团,“一会儿就好了。走着?”
尤加斜他一眼:“不走了,你自己走吧。回酒店了。”
“不听秘密了?”
尤加抿唇缄默。
柏淮双手插兜,表情很淡,自顾开口:“其实今天我不太想来的,蒋文给我发了张照片,就来了。”
“照片?”
“嗯。”他道,“是闵思月的照片。”
尤加张了张嘴,找不出闵思月和来风林岛之间的关联。
“蒋文想撮合我和闵思月。”
“啊?”尤加登时不知摆出什么表情才合适。
“蒋文的女朋友和闵思月是朋友,听蒋文说,她之前在国外留学,准备入职榕屿大学当老师。”她听见柏淮继续道,“其实我就是想来看看,那天和徐逸成在一起的女生是不是她。”
尤加彻底怔愣。
心里的猜测没错,还真和徐逸成有关。她敛下眼,眉心浅浅皱起:“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一起捉娃娃,一起去买烘焙材料那天。就在商场。”
“所以你才拉着我上楼。”尤加喃喃。
“你怪我么?怪我没早告诉你。”柏淮问。
眸光微闪,脑袋小幅度摆了摆。
怪吗?尤加觉得自己和徐逸成之间的矛盾,与他告不告知实情,并没有太大关系。
他是旁观者,而她和徐逸成才是当事人。徐逸成骗她在先,她也骗了徐逸成。说到底,她的心早就不在他身上了。柏淮的出现仅是一根导火线。没有他,也会是别人。
“只是我没想到你和闵思月认识。徐逸成介绍你们认识的?”
“不是。”尤加脚尖动了动,终于理顺思绪。
闵思月就是月月姑娘,是徐逸成嘴里没名没姓的学妹。爱马仕是送给闵思月的。徐逸成送给她的项链是闵思月从国外带回来的。
不过知道真相又如何,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尤加。”柏淮表情很认真,“你知道闵思月的父亲是谁吗?”
你知道xxx的父亲是谁吗?
耳熟的句式,尤加忽然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这句话她在徐逸成嘴里听过无数遍。
最近一次是吴桐入职,说他父亲是市委宣传部部长,可以多和他搞好关系。她当时只觉得搞笑,怎么才叫搞好关系,需要和他上.床吗?
尤加重重呼出一口气,搓搓胳膊立起来的鸡皮疙瘩。当时怒气上头,竟没注意徐逸成的反应,他是沉默的,并没有反驳。
不知不觉间,回到酒店大堂,两人一起进电梯,按楼层。一个在三层,一个在五层。
尤加抬眼看上升的数字:“她父亲是?”
叮一声,电梯抵达三层。
柏淮和电梯外的人对望:“你们市的副市长。”
“尤加,我不希望你在这段感情里受到伤害。”
他不希望她成为逐利的牺牲者。
电梯门缓缓合上,柏淮见她眉头拧起,想出来,反倒被外面的人推回电梯。
尤加拖着木掉的身躯进房间。
她记起徐逸成有一次应酬喝醉,她忙里忙外给他擦脸,收拾卫生间的烂摊子,回到卧室,听到他一直在重复着我配不上你。
每一个她不知晓的信息都成了珠子,现在一颗颗珠子被细线串连起来。合着是这种配不上。
一顿晚饭换炸裂的信息,值了,可太值了。
手机屏幕在黑暗的房间亮起。
酷哥:你还好吗?
尤加:还行。
尤加是真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还行,大概冥冥中自有注定。她庆幸自己脱离泥潭,没有稀里糊涂忍任浆淹没口鼻。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指不定什么时候被徐逸成在背地里刺上一刀。
柏淮又发来:真的?
尤加:真的。谢谢你的秘密。困死了,先睡了。
她是真困了。秘密没有刺激到她,也没有让她丧失胃口,反而有种原来如此的恍然。
尤加洗澡,躺进被窝。这几天她睡眠不好,这会儿听着外头的浪声,竟然快速入眠,比褪黑素还好使。
这一觉她睡得很踏实,梦也没做。早睡健康,但早起的时间实在令尤加傻眼。
她确认时间,竟然才四点半。眼里清明,一丝困顿也无,连混混沌沌的脑子也无比清醒。
尤加无法再睡回笼觉,翻身刷手机,各个软件都挺安静。连工作群也安静。赵夕不知道疯哪里去了,半夜两点发来一段高糊视频。赵夕下面的黑色头像有一个未读红点,酷哥给她发来一个晚安。
左翻翻右翻翻,尤加坐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个衣服收纳袋,套上穿来的碎花裙,上楼顶。换好泳衣,怀抱几条干净浴巾往游泳池馆走。
没想到有人竟和她志同道合,早起锻炼。
有个哥们在第二条道游,尤加热身结束,往胸口扑水适应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