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眼微博账号专门为深夜夜间电台而生,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成型——
柏淮竟然是她的听众......?
而且听她电台频道的时间,相当早期。她发这张照片时,听众只有十位数。
尤加又怔又懵,甚至怀疑柏淮是不是黑过她的电脑,但很快又否定。
项目负责人的消息又发送过来,她只能将这团理不清的毛线球扔开。
材料写完,将文档发送过去,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尤加扔了鼠标,再次对着照片发起呆。
诡异的感觉。就像她身边跟了一个戴面具的人,面具摘下,对方竟然是奶奶的诡异感。
所以柏淮很早就认出她了?
从租下房子时,就认出她了?
柏淮租下房子,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此刻她脑海里,强制塞进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唯一能回答出答案的人,不在场。
尤加脚下一动,转椅转动半圈。再一动,回归原位。她咬了咬下唇,用手机对准电脑屏幕拍下,留证。接着点开手机上的电台app,进入个人后台。听众关注数量太多,她无一一查看。
指尖忽顿,往边上移一寸,戳进私信栏。指腹无意识滑动,各种可可爱爱、搞搞怪怪的头像中,夹杂着黑色头像。
那个头像不久前刚和她说过生日快乐.......
那天,是她的生日。
那天,柏淮给她捧来一个蛋糕,还让她许愿。
尤加呼吸变急促,像在海边不停狂奔,嘴里不停喃喃着不可能。
真的会是他吗?
真的会是连续和她说了七年生日快乐的他吗?
怀揣这一份可能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不可能,尤加闭了闭眼,点进黑色头像,将对话框划到最底。
除了生日快乐外,他给她发私信的时间,还要更早。
那天深夜,她刚上传好音频,刷新后台看看有没有涨听众数,对于小透明的她来说,涨一个,能开心好几天。这一刷新,刷新出一个未读的小红点。
他说他正在深陷泥潭,看不见未来的路,她的声音给他带来了力量。她受宠若惊,很开心自己能帮助到别人。
当时,她学着网上的心灵鸡汤,中二回复:前方无路,便用自己的双脚踏出一条路,希望你万水千山走遍。
尤加一字一句仔细看着,对话简短,不过寥寥几句。
七年前的他们是陌生人,而昨天,他们刚在这间卧室的床上,滚过一遭。可以断言,柏淮绝对藏了不少秘密。她现在只想晃着他的肩问个明白。
尤加坐立不安,来回在屋里踱步一圈,重回房间捞起手机,发消息: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发完,紧盯着屏幕,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秒针是不是停止转动了?
大概过十分钟,柏淮方才回复消息。
酷哥:刚看到消息,大概三四点。
尤加:噢。
尤加指尖悬空,停在发送照片的界面上,纠结要不要直接质问他。但一转念,还是觉得面对面沟通更好。
柏淮又发来:等我回去了,一起去买菜?
她轻嗤一声,真是三句不离吃的。还买菜呢,不好好交待实情,看他能不能走出这道门。
耳朵忽动,尤加似乎听见脚步声。关闭电脑,她打算先离开。
脚步声越来越近,尤加突然打开门,差点把门外的人吓一跳。
赵夕靠着墙壁,惊魂未定:“我靠,吓我一跳,你怎么从你租客屋里出来?”
尤加碰碰鼻子,嘴巴上说的,和脑子里想的不同步:“我那啥,过来看看空调,说是漏水了。”
“啊?你还会修这个?”她疑惑道。
“......看看漏水情况,好报修。”尤加倒也没想瞒着,只是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谎撒也撒了,只能圆过去,赶紧岔开话题,“你怎么过来了?”
“找你吃午餐。”赵夕掏出优惠券冲她晃,“新店开业,走走走,一起去吃。”
赵夕勾上她手臂,欲要拉人往下走。尤加忙抓住扶手:“等等等等,我上楼换衣服。”
她这才注意尤加身上的穿着,好么,低胸背心,超短裤。看看空调?怕不只是看空调这么单纯。
靠!不会是看啾啾去了吧!要是没记错,那天她可是回答“快搞上了”这句话。
眼神变得暧昧起来,赵夕往她身边蹭:“哎哟,我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啊?”
“......”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那啥了?”
赵夕的眉头上下动,跟颗球似的,不停弹跳。尤加无语搡她,跑上楼换衣服。五分钟后,换了身无袖棉麻连衣长裙下楼。
两人挤在一把迷你遮阳伞下,往巷子外走。
赵夕带她去了一家新开的法式融合餐厅,点完餐,她压低声音分享新鲜热乎的八卦:“昨天吴桐不是跟你表白了嘛。”
嘴里的薄荷柠檬水差点喷在桌上,尤加头疼:“你哪壶不开提哪壶。”也是活久见,她就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表白。
“哎呀,那我不得点一下题么。你知道我打听到什么了嘛?”她卖关子。
关子显然不如柏小狗会卖,他真是一身的秘密。本以为已经足够熟络,没想到只是触及皮毛,内里却越发神秘。她分神半晌,慢半拍问:“打听到什么了。”
“吴桐现在的后妈,是他上一任女朋友。”
“......啊?”尤加下巴差点掉桌上,这文字太过小众。
“啧啧,我刚听到消失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赵夕聊八卦的干劲,可比上班干活有力多了,连眉毛都在努力,“默认而已啦,他爸也不会随便就结婚的。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七八九十十一任。”
尤加这会儿听懂了。难怪吴桐听到她说,为什么不直接找他爸时,他会露出那怪异的表情,合着有过阴影呢。
许是新店开业,客流量大,上菜速度极慢。蜗牛就是再慢,也能绕榕屿爬三圈了。
赵夕逮着服务生就问,差点发火前,菜来了。
尤加往那脸盘大的餐盘,比划比拳头还小的一团菜,“下次能不能别吃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了,路边摊不香吗。”
赵夕自知理亏,在心里斥责人脉给这优惠券给得不靠谱,吃完午餐,她主动提出去看电影,当即选座买票。
新上映的爆米花商业片,总时长两个小时十二分钟。
越是接近三点,帆布鞋的主人越是心不在焉,不停在厚厚的地摊上划拉,昭示内心的焦虑。
尤加第三次看时间,赵夕凑过来:“有急事?”
她摇头表示没有,只是怕又收到工作消息。赵夕调侃真敬业,休闲娱乐也不忘心系工作。尤加抿着唇,塞手机回包里。
看完电影,已经四点半。两人跟着散场的人往外走,脑袋却低着,各自看手机。
摹地,脚步不约而同停顿。
“我去。”赵夕不可思议,“你看到了么?”
尤加木木点头:“我觉得我看到了。”
“徐逸成,他爸的,啊?这才跟你分手多久啊?就订婚了?”赵夕脖颈咯吱一响,扭头看向身边的人,“我没看错吧,上面的人是徐逸成没错吧。旁边那个姑娘,是那个谁吧。”
尤加揉揉额角,在心里叹气。
两人的共同好友叶子,发了一条九宫格朋友圈,其余八张都是镶边的,重点在正中间的照片。
一张合照,徐逸成和闵思月。黑西装配红旗袍,男帅女甜。朋友圈配文:表姐订婚快乐,和和美美,长长久久。
徐逸成订婚意外么?
尤加觉得不意外。
知道闵思月身份后,她就料到有这么一出戏。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上演。比起徐逸成订婚,她更意外叶子竟然和闵思月是亲戚。
“作为前女友,有没有什么感想?”
“祝他们百年好合咯。”
赵夕鼓掌:“你真是个大方体贴的前女友。”
尤加无语:“......无不无聊啊你。”
“不无聊,有瓜磕,怎么会无聊。”赵夕勾着她,“今日约会结束,各回各家咯。”
回到安和巷,尤加沿着红砖墙下的影子慢吞吞走,似乎在过独木桥,死倔着踩着明暗交界线。
身旁忽然传递来热意,两只胳膊贴上。尤加侧眼,柏淮举着自己的包,给她挡太阳。
“出去了?”
“嗯。”
“自己?”
“没有,和赵夕。”
语气平平淡淡,似乎不太想搭理他的样子。表情也是,恹恹的,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心事?”他试探道。
尤加这回正眼瞧他。
说起心事,那可就多了去了。
“嗯。”她回答,“聊聊吧。”
柏淮后背发凉,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怎、怎么了这是?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尤加看他后背蹭灰的一块,心形,也不知道怎么蹭出来的。
柏淮开门进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手里的包放下,手指头在裤缝处蹭了蹭,“那什么,介意我先去洗洗吗,一身的灰。”
“行,去吧。”
柏淮紧抿唇,木偶人似的不敢动。尤加回完消息,一抬头,他直愣愣站在跟前,她莫名:“不是说去洗洗?”
“......这就去。”得了准话,他迅速进屋里找衣裳。
经过她身边时,黑色内裤挺懂事地掉在尤加脚边,他热着耳朵,在目光注视中,快步捡起。
浴室门声响起,尤加不住摸了摸脸。难道她变凶了?柏小狗怎么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哗啦一声,淋浴喷头打开,清澈水流从发顶往下浇。尤加在脑内开启小剧场模式,根据里头的动静声响,脑补他现在的动作。
她突然起了坏心思,悄摸摸上门把手,用力往下压,推开浴室门。浴室没有雾气,他洗的冷水澡。所有裸露的皮肤瞧得清晰,胸肌、腹肌、人鱼线、大长腿,不太均匀地沾着白色泡沫。
叮铃哐啷瓶子掉落的声音直响,柏淮震惊地看向闯入者,赶紧抽毛巾捂住隐私部位,手忙脚乱弯腰捡起碰倒在地上的洗发露沐浴露。
“尤、尤加——”
柏淮结巴着,小媳妇似地贴在墙边,眼睁睁看着闯入者越走越近,走到做了干湿分离的玻璃门边。
花洒仍开着,带走一部分泡沫,溅落的水滴,沾上了垂软的棉麻连衣裙。
尤加板着脸,又走近一步,一点也不在意飞溅的水花。她伸直手臂,亮出手机相册里拍下的证据。
“说吧,这照片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