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加有些痞里痞气地舔嘴角:“不好意思啊。”手摸上易拉罐,喝了一口啤酒。
柏淮垂眼,对方漫不经心的表情,松弛慵懒的动作映在眼底。最后聚焦在她的唇,樱花粉,湿润,透亮。不是唇釉唇膏的亮,而是沾染了麦香的水光。
“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他没倾身追吻,压低嗓音问。脑海浮现缩小版的尤加被拐走的画面,不由攥拳。
尤加晃晃易拉罐,微眯着眼,似乎嫌落地灯暖黄的灯光太亮。
她被关在小屋子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亮的灯光。
积攒灰尘泥垢的灯泡摇摇晃晃,裸露的电线,逼仄布满霉点的房子。映在墙上的黑影,像一只只血口大开的怪物,随摇摆的电线,朝他们几个小孩扑来。
腕间一暖,将她从旧忆魅影中拖走。
尤加继续喝一口,将易拉罐放在围栏上:“后来被救了,在山上的一间小屋子里。”
“张警官救的?”柏淮问。
“嗯。”
尤加还记得那个场景,他们被抓住的五个小孩,一个个饥肠辘辘,脸蹭到了尘土,像一只只小花猫。她当时被张泉抱在怀里,脑袋上罩着他的警帽,被护着出了小屋。
“那会儿嫌疑人虽然被抓住了,但是嫌疑人的的母亲觉得她的宝贝儿子没有做错,只是想把我们几个小孩卖给别人,给她攒做脑瘤手术的手术费。”尤加低头盯自己的鞋尖。忘不了那一天,血滴从她身体流出,染红的白色帆布鞋鞋面的那个画面。
柏淮当一名忠实的倾听者,如同七年来的每一天,他都在当尤加深夜电台频道的一名忠实听众。
现在,这一瞬,他依然是听众,尤加依然是讲故事的人,不一样的是,这次故事的主角并非别人,而是她自己。
他隐隐约约猜到了后续的发展剧情:“嫌疑人的母亲是不是出来报复了?”
“嗯。”尤加曲起手臂,手腕内侧在肋下的疤痕处蹭了蹭,“当时张叔和陶姨结婚没多久,陶姨可能看我没有父母在身边,对我很关心。出事那天,陶姨来接我放学,说要带我去吃麦当劳。”
“陶姨接到我之后,带我在路边果农摆的小摊上买桃子,嫌疑人的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然后......”
柏淮的嗓子紧得几乎无法发声,胸腔里的空气如同被抽走般,压迫着,只余下沙哑的强调:“然后你替她挡下了这一刀。”
尤加讷讷嗯了声:“我不知道嫌疑人的母亲是什么时候盯上人的,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旁边的路人的惊呼之后,我才发现我身上出血了。”她用手比划大概的位置,“那把刀就插在我这里,奶奶当时在医院见到我之后,都吓晕了。”
听到这里,柏淮终于理解张警官和陶姨为什么要认尤加当干女儿。他隔着一层布料,碰上那处伤疤:“疼吗,那个时候?”
尤加笑笑:“其实还好,后面开始做检查了,才开始嗷嗷哭。医生说我命大,再偏点位置,小命就不保了。”
柏淮听她用云淡风轻的声线,将过往的经历如讲一件事不关己的故事,在他面前剖开。他视尤加为一根救命稻草,却不知道她曾经历过这么多颠簸流离的事情。
另一只手拉着尤加的手腕,往怀里带。一个个温热的吻,从眉心一寸寸下挪,沿挺直的鼻,落到唇边,带着心疼的顿痛感。
他贴着唇,低声道:“尤加,以后你要保护好自己。如果有什么万一,担心你的人会很难过的。”
尤加微张着唇,半阖眼,含糊唔一声。她说不清现在的感受,只遵从本能。
本能就是唇舌勾缠,她搭上他的肩。
心跳加快,空气变稀薄,呼吸急促。两人头一次吻得这么凶,谁也不放过谁。
手臂一凉,尤加被猝然的冰凉惊得睁开眼,双手抵上他的胸膛。柏淮收敛了冲动的势头,将人锁在怀里,双臂撑在她两侧,对上她那双似一汪春水的眼。
尤加直直望进他的眼里,勾着唇:“你的吻技好像进步了。”
虽然没懂刚才是怎么聊着聊着就亲上了,但其实从柏淮走到身边那一刻起,她就想亲他。明明生涩得很,技巧为零,却跟上瘾似的。尤加觉得自己更贪心,也不知道扒了他的衣裳,被蓬勃的肌肉感包围,是什么感觉。
不能细想,一想就想上嘴,甚至还想动手动脚。
“谢谢夸奖。”柏淮低头蹭她鼻子,“尤老师教得好。”
他很喜欢和尤加蹭鼻尖,很亲昵的动作,他觉得比亲吻更直击心里,像两个灵魂在交感。
“尤加,你要好好的。”他虔诚在她唇边又落下一吻。
“我好着呢。”尤加哼笑一声,往后仰脑袋,躲开。她的后背抵在围栏,动作维持的时间有些久,感觉已经被压出一条痕。
突然“啪——”的一声,尤加感觉左臂一痛,她挑了下眉,看拍她一掌的人。
柏淮挺无辜,朝她伸出手:“有蚊子。”
掌心果然有只蚊子尸体,还有蚊子体内爆开的血迹。
“......”尤加无语呵一声,拿起易拉罐,往秋千走去。
柏淮看她抱起西瓜,边走边挖了一勺,开口问:“走了?”
尤加鼓着脸颊,口齿不清:“不走留在这里喂蚊子吗?”
左脚抬起,迈过门槛。柏淮赶紧拿上自己的西瓜和酒,匆匆跟上。
三楼门口,尤加在牛奶箱里找钥匙开门,柏淮勾了勾她的手臂:“去我那儿坐坐?”
尤加拒绝:“不去。”
“有小龙虾。”
尤加眨眼,意志不太坚定:“......不去,不爱吃。”
“有蛋糕。”
“......不吃,减肥。”
钥匙插入门锁,咔哒一声,房门打开,尤加用脚勾开,对他展颜。
“早点休息。”
下一秒,门嘭一声合上。
尤加擒着笑,靠在门边,听窸窸窣窣的动静在她门边停留许久,最后传来一声闷闷的晚安,脚步声远离,紧接着是一道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她抱着西瓜一口一口吃干净。真甜,甜到了心里。
尤加扔掉西瓜皮,拿了换洗衣物进浴室。镜中人飞舞着红晕,眉眼似弯月,面若桃花。脸上春心萌动的笑意,可太像十七八岁青春时期,暗恋对象不经意经过教室窗边,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羞涩感。
水龙头哗啦啦冲刷着洗手池,尤加好笑地用湿透的手,将水滴撒溅在镜子上。水滴自由落体运动,划过镜面,留下一条条水渍,虚化了镜中那张笑颜。
尤加躺进浴缸里,脸上湿漉漉,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明明谈过数段恋爱,感情经验算得上丰富,可现在那线经验值悉数清零,积攒的经验条同样归零,活像青春期情窦初开的少女。
周一一早,尤加刚进电梯,缓缓合上的电梯门又被外面的人按开。
娇俏带花香的身影从外面挤进来。
赵夕一见到尤加,就勾上她的腰,脸埋在肩上:“加加,我完了。”
“你干嘛了,就完了。”
“我妈,和司锐她妈,已经拿我俩的八字去给大师算了。”
尤加乐了声:“大师怎么说?”
赵夕拉长脸:“我觉得大师就是个江湖骗子,他说我和司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不是江湖骗子是什么!”
“然后呢?”尤加觉得还有下文。
赵夕撇着嘴,不肯说了,反而说起别的:“哎,我刚才在大厅碰到你那个租客了。”
尤加眨眨眼,她知道。因为早上出门的时候碰上柏淮了。柏淮说,这边的墙绘还有两三天的工期,顺路。
她故作矜持犹豫了一会:“不好吧。”
柏淮倒也没逼她做选择,只指着外面的雨天说:“你也可以穿雨披骑小电驴。”
“......”
十分钟后,她坐的他的车来了单位,咳,而且还在车里亲上了,她又没忍住。想至此,尤加面上一热,左顾右盼噢了声。
赵夕忽然激动扯她手臂:“我去,他好帅啊!你刚才经过看到那手臂的肌肉线条了吗?不敢想象做饭的时候,那只手臂撑在身边是什么画面。”
尤加五官控制不住飞起,捏住她的嘴:“打住打住,你确定大早上要讨论这些?”想起什么似的,她凑近调侃,“而且你不怕你家司锐知道了,会吃飞醋?”
“他?!少跟我提他!”
办公楼层抵达,赵夕气鼓鼓出了电梯,尤加继续上行至七楼。
刚出电梯门,手臂被叶子勾住。
“加加姐,这周我就实习结束了,周五晚上我想请大家一起吃个饭。”叶子笑嘻嘻,语气轻快道,“你是我的带教老师,一定不能缺席,到时候你坐主位。”
尤加看她青春靓丽的笑颜,再一次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叶子竟然已经实习一个多月,快要到开学时间。
“好啊,一定到场。”
叶子得了回答,小跑去找丁秋雨跟着去出外采。尤加勾着包进办公室,桌上放了两份需要签字的文件。
她放包,拿文件下楼,去另一栋办公大楼签字盖章。经过大厅时,脚步跟踩到了黏在地上的泡泡糖,慢下、变缓。
柏淮背对他蹲着,在调配颜料,心有灵犀似的,他忽然扭头,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彼此对上视线。
他只是笑笑,继续忙碌。尤加倒是回了两次头,才走出办公楼大门。
“......不敢想象做饭的时候,那只手臂撑在身边是什么画面......”赵夕方才说的那句话,跟列表循坏似的,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尤加不停揉自己发热的脸,还能是什么画面?
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就是一条手臂吗!
她绝不承认刚才幻视了一下酷哥赤·身·裸·体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