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燕赶到学堂时，看到弟弟王小满中暑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他的呼吸急促而微弱，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每一次吸气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嘴唇有些发干，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四肢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手指微微蜷曲，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无力地垂下。王晓燕感到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情况危急，王晓燕下意识向四周扫了一眼，希望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只见张剑锋和林曼丽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观。

张剑锋双手抱胸，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慢悠悠地说道：“哟，这不是王小满吗？学堂里可比咱们外头凉快多了，这也能晕倒？我看啊，就是惯出来的少爷毛病，这儿可不比咱城里有点风吹，来这么些日子了还没适应吗？改明儿去山头干几天活儿什么毛病都没了。”

大坝乡的村民们常年风吹日晒的在田地里劳作，就算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也没有倒也没听谁热中暑的，听了张剑锋的话，大家都一阵哄笑。

林曼丽掩嘴轻笑，附和道：“就是啊，这么点热就受不了，真是娇气。”

王晓燕听得怒火中烧，正要发作，却见陈国立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他二话不说，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把草药，塞进王小满的嘴里，然后一把将他背起，直奔卫生所。王晓燕连忙跟上，心中对陈国立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陈国立将王小满送到卫生所没有立刻离开，守在一旁看有啥能帮上忙的。

王晓燕等弟弟病情稳定下来后，发现角落里的陈国立，忙上前道谢：“国立哥，真是太感谢你了，你咋还没走？”

一声‘国立哥’让角落里的男人身子稍稍停顿了一下，男人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孩，富有雄性的嗓音开口道：“快到送工具的时间了，我在这儿看着，你先去忙。”

王晓燕瞅着对方开口说话时那洁白的牙齿，荞麦色肌肤，起码180以上的大高个儿，怎么看都比张剑锋那个小白脸强太多。意识到自己走神，王晓燕连忙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好。那就太麻烦你了，我一会儿就来。”

因为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张剑锋和林曼丽你俩给我等着。

张剑锋和林曼丽走进仓库时，王晓燕正低头给前面的人做登记。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得让人心惊。那双一贯高傲的眸子此刻仿佛能看穿一切，张剑锋和林曼丽不由得心虚地对视了一眼，随即故作镇定地撇开视线。

前面的人终于登记完毕，张剑锋和林曼丽将工具交上。王晓燕接过工具，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放下，记下两人的工分。张剑锋心里有些不爽，往常王晓燕从不会检查他们的工具，这么做真够恶心人的。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等待。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王晓燕突然开口：“等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们。”她将早准备好的折好的检查报告往前一推，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恭喜两位啊。”

张剑锋皱眉，和林曼丽对视一眼，拿过桌上的纸后准备离开。王晓燕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戏谑：“你们就不好奇，这纸上的是什么？”

张剑锋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王晓燕，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安。王晓燕平静地与他对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原本要上前做登记的人一看这氛围，顿时停下了脚步，看戏的人也越聚越多。

张剑锋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拽着纸，另一手被林曼丽悄悄握住。他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说道：“不必了，等回头再看也不迟。”

王晓燕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哦，不过也没事，反正这也是我捡到的林曼丽的东西，想必你们应该是知道了的，不好奇也正常。”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语气陡然转冷，“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别忘了请我喝满月酒，我定会备上大礼。”

刷——

所有人都哗然了。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在张剑锋和林曼丽的身上来回打转，最后都落在了林曼丽的肚子上。明明和平时没有别样的平坦肚子，此时因为感受到众人的视线而被林曼丽用双手护着，仿佛那些目光能透过肚皮直接挑出里面还未成型的孩子翻来覆去地看似的。

“林曼丽不是未婚么？哪来的孩子？是张剑锋的？可是张剑锋不是王晓燕的未婚夫么？”众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直戳林曼丽的心口。

张剑锋恼羞成怒，吼道：“你们不要胡说。”

张剑锋和林曼丽脸红耳赤地想要争辩，手舞足蹈地想要阻止，气怒愤恨地针对王晓燕。然而即使他们使劲浑身解数，在面对这几乎挤满了仓库的众人各色的言论时，都毫无用处。

张剑锋一个激动，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团成一团的纸团，朝着一个将林曼丽说得不堪，让她羞愤欲死的男人砸去。纸团不过小孩拳头大，又不重，砸在人身上跟挠痒痒似的。那男人虽被纸砸了，却毫不生气，反倒将那掉落的纸团捡起，打开……男人是识字的，他一边看，一边念起来，“妇产科检查报告……林曼丽……已孕……五周……”

他一边念着，一边将纸高高扬起，另一手挥开张剑锋冲过来想要抢夺纸张的手。只见他每多念一个字，张剑锋的神情便越发的激动。而一直躲在一旁的林曼丽，则已经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几乎分分钟就能倒下。

直到男人将报告念完，张剑锋猛地一个起跳，扯着他的胳膊将那张纸给撕下了一半。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并且确定了林曼丽怀孕的事实。

只是……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众人又开始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而林曼丽也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结果，当场晕倒在张剑锋的怀里——他手里还紧紧拽着那半张没有半点用处的纸张。

张剑锋一双带着怒火的眼睛瞪向王晓燕，质问：“咱们三个都是下乡知青，我平时对王曼丽稍微照顾了些，你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你最好的闺蜜，四处造谣，还是个人吗？”

王晓燕委屈地啜泣道：“难不成王曼丽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你的？”

张剑锋欲言又止：“你……你给我等着。”

张剑锋顾不得其他，弯腰将林曼丽抱起来，挤过好事的人群，用阴冷充满恨意的眼神望了眼王晓燕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其余的人见两人都走了，便将目光落到王晓燕身上。王晓燕自然要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将自己的委屈和气愤之情流露殆尽。

等所有的人都心满意足地走了之后，王晓燕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见天色已经黑了，知道后面不会再有人来登记工分了，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刚收拾好，一转头，就看见门口昏暗的光线下一道人影定定地站着，一声不吭。没等她认出人来，那人就走了。

王晓燕虽然有些疑惑，还是带上随身物品出了门，将门锁好，踏步往卫生所走去。然而，她并不知道，那道身影并未走远，而是悄然跟在她身后，目光中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夜色渐深，王晓燕的脚步在寂静的村道上显得格外清晰。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就在她即将踏入卫生所的大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谁？”王晓燕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强自镇定，握紧了手中的包袱。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仿佛在嘲笑她的恐惧。

王晓燕深吸一口气，转身快步走进卫生所。然而，她并不知道，角落里那道身影依旧站在门外，目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