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负责审理银票案件的官员收到了一封来自百宗会的信件，里面赫然是之前报失的银票。他立即将此事报告给了王大人，王大人眉毛一竖，立刻传唤下人去追查此事的来龙去脉，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银票被百宗会送回了，鱼佑蓂又有尚灵宗掌门作保，此事就算王大人再不乐意，都只能翻篇了。
前来通知鱼佑蓂无罪的官员扯完官腔后，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季大人想见她一面。
那官员一走，鱼佑蓂立马开始收拾东西——这事儿能这么快就了结，不用想，季离昇肯定有在其中周旋。
随下人走进正厅，鱼佑蓂还没来得及开口道谢，就见季离昇身边坐了个俊俏的小公子。两人眉眼间没有相像之处，鱼佑蓂一时摸不清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有些尴尬地看向了更为熟识的季离昇。
还没等到季离昇的回应，就听龙天玦秘密传音道：“那位是当朝皇帝，你不用跪吗？”
闻言，鱼佑蓂瞳孔一震：那小公子身上的服饰确实华贵，袖袍上还绣着金色的龙——她刚刚没仔细看还以为那是蛇。
与季离昇目光交错了一瞬，鱼佑蓂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出了答案，一拂衣摆，下跪行礼道：“民女鱼佑蓂拜见皇上！”身旁的千面也学着她的样子跪了下来，而龙天玦因着是宗门子弟，只需抬手作揖。
鱼佑蓂埋着头，从衣服布料的缝隙间看到龙天玦挺拔的后背，撇了撇嘴：加入宗门也挺好的嘛，至少不用跪来跪去的。
“平身。”皇上的嗓音还带着少年的青涩。鱼佑蓂看着座上那位比自己还小几岁，但已然老练稳重的少年皇帝，又想起之前季离昇跟自己说过的那些朝廷秘辛，不禁心生可怜。
“鱼姑娘不必拘谨，季大人同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一位奇才，”少年皇帝还不能对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只能紧绷着脸彰显自己的威严，不曾想到自己这副模样叫鱼佑蓂看去倒是松了口气——说明这还只是一块嫩姜啊！
“鱼姑娘来得正巧，微臣正与圣上商讨妖魔鬼怪的事儿。”季离昇满面笑意。
鱼佑蓂知道这不是道谢的好时机，便在下人的指引下落座，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这些天有几个州都传来消息，值守在森林附近的官兵发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小怪，”季离昇递过手中的画卷，画卷上画的是一个个毛茸茸的小球，仔细看才能看出隐藏在绒毛下的五官，“这些小怪不到人膝盖高，而且暂时也并未发现有什么攻击力，但是据传回来的消息来看，数量在不断增多。这件事，不知鱼姑娘怎么看？”
“嗯......”毕竟皇上在场，不能回答得太随意，鱼佑蓂脑子飞速运转，斟酌用词，“民女以为这些小鬼既然没有攻击力，倒是无需过于戒备。这些小怪最可能带来的危害就是数量太多，会破坏环境，挤占人类生活场所，从而与人类发生冲突。但像之前所说，若是这些小怪没有攻击力，清理起来也不会很麻烦。况且，这些小怪长得毛茸茸，还怪可爱的，未来指不定被大家当作宠物养着。综上来看，可以先让这些小怪自由发展一段时间，无需急着处理。”
“鱼姑娘果然是位奇女子啊，想法大胆，有理有据！朕也觉得不急着处理这些小怪，”皇帝朝季离昇露出一笑，这才有了些少年人的朝气，“季大人过于谨慎了些啊。”
“季大人谨慎也是为了皇上啊。”鱼佑蓂并不希望自己在此次探讨里越过了季离昇。
“眼下这个形式，不破不立，只是一味的谨慎也不是个办法，”皇帝的脸又苦了起来，“朝堂上支持外祖的大多是反妖魔鬼怪的，想要清剿凡人境内的妖魔鬼怪。”
皇帝没有把话讲透，但鱼佑蓂心里已经门清：他希望通过颁布接纳妖魔鬼怪的政令来提升自己这派政治力量的实力，顺便提高自己在民间的威望。但他又不能显露对抗的意图，需要有人做个出头鸟来提出这个想法。
这是个好机会，但是如果站错队了......
还没等鱼佑蓂权衡完其中的利弊，季离昇的声音已经响起：“皇上英明，过于谨慎确实只会错失良机。”
皇帝紧绷的脸色缓了缓。
这出头鸟已经定下，皇帝此行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便没有再久留。
皇帝走后，厅里的氛围肉眼可见的松弛了些。
“季大人这么做没有问题吧？”鱼佑蓂还是有些担心。
“我在朝堂浸淫多年，也算有些势力，怎能让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走上风口浪尖呢？”季离昇失笑，“况且我也不能让圣上失望啊。”
话虽这么说吧，但政治斗争总是吃人不留骨头渣子的......
见鱼佑蓂还在担忧，季离昇话锋一转：“我站上了那风口浪尖，很多事自是无法躬亲了。鱼姑娘冰雪聪明，又有经验，以后很多具体事务的落实还得仰仗鱼姑娘了。”
“我当全力以赴。”这跟自己的终极目标不谋而合，还能帮到季离昇，鱼佑蓂自然不会推脱，爽快应下了。
“鱼姑娘下一步打算做些什么？”季离昇对鱼佑蓂的奇思妙想很感兴趣。
“大概是了解一下京城的情况，看看能不能将之前的业务引进京城。”鱼佑蓂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现在被百宗会盯上，身边还有个行走的摄像头，鱼佑蓂最近都不敢做出什么大动作。
“鱼姑娘的僵尸快跑和遁地怪我都可以帮忙推广至全国，这点小事交给我便是，我更希望鱼姑娘将精力放在开发新业务上，”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季离昇声音压低了些许，“莫不是因为那尚灵宗的弟子在，你不方便施展拳脚？我倒是可以代表朝廷与百宗会协商......”
“多谢季大人的好意，但此事无需劳烦季大人，”这件事要是朝廷出手了可能会被搅得更麻烦，“我只是没什么头绪，最近没有遇到适合的妖怪。”
听了这句话，季离昇道了句“这好办”，就向身边的下人嘱咐了几句。没多久功夫，下人就带来了一筐书卷。
“这些是近两年全国上下有关妖魔鬼怪的记录，只要不带离我府上，姑娘可以随意看。”
听及此处，鱼佑蓂眼睛一亮：好啊，也是搞到官方数据库了！看了这些官方资料，说不能能找出一些很特别的妖魔鬼怪，干票大的，让百宗会和朝廷都对自己刮目相看！
“但我一个人想快速看完这些有些困难呐......”鱼佑蓂眉头一皱试探道。
“不急，我叫人把这些书卷送到客房，你慢慢看。”
这就是行的意思呀！
到了客房，鱼佑蓂也没心情去享受看着就很舒服的床榻和贵妃椅，将书卷大致分为两堆：“龙公子，劳烦你了！”虽然这家伙的眼睛从刚才就一直黏在这些资料上了，但该说的客气话还是要说的。
龙天玦也没再推脱，两人一头扎进了资料堆里。
千面对看书没什么兴趣，便自己去客房的花园里逗蚂蚁了。
汇集到季离昇这里的资料都经过了重重标注和审核，每一页都标注得十分详尽，信息量满满，不仅又严谨的数据，也有专门的书册用于记录当地的鬼神传说，看得鱼佑蓂眼花缭乱。她闭眼休息了片刻，才继续往下看。
两人翻阅的速度都很快，书卷小山逐渐被削平，又慢慢凹陷了下去。
屋外的太阳从头顶滑落，没入地平线后溅起了漫天繁星。
不知何时，千面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里为两人点燃了火烛，自己又掏出一本不知哪儿来的画册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鱼姑娘，我觉得值得一看的部分都记录在这张纸上了，你可以看看。天色已晚，我就先回自己的房间了。”说着，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推到鱼佑蓂面前。
鱼佑蓂这才发现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千面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胸口放着之前看的那本画册。
“好的，多谢。”鱼佑蓂跟上前，将门合上了。
送走龙天玦，鱼佑蓂将床周围的灯熄灭了，自己换了个稍远的明亮处，继续翻看刚刚没有看完的资料——那是一份南边的汇总资料，主要记录了南边官府中修仙者的相关信息。
鱼佑蓂快速扫视，从中提取有用的信息。
忽地，视线停留在了一个数据上。
“怎么会少这么多......”鱼佑蓂呢喃着，有些不可置信地翻开了记录其他地区信息的书册，仔细比对。
一个大胆的猜想逐渐在脑海中成形，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许多。
轻轻一吹，窗边的火焰挣扎了几下，终于还是熄灭了。
窗外繁星灿烂，夺目的光照耀到人间只剩寥寥。寥寥的光亮中，带着浅笑的脸隐入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