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钦瞥了一眼谢静仪,谢静仪连忙说:“不是我不告诉你,我早就来和你说了,那时候是你说我心理作用,自己不信。”
葛钦摆了摆手道:“行,谢大姑娘,是我不好。”
她转向张善云,认真地注视着她,又忽然伸出手,握住张善云的手:“善娘,咱们都认识许久了,你连那秦家二姑娘都肯给开方子,决不能厚此薄彼,亏待了我。”
张善云笑道:“我的六姐姐,你且宽心,我给秦二姑娘开方子,只因我不和银钱作对。若是给你开方子,一定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葛钦放开她,舒心地说:“你开了方子,我多抓几幅回去。我那七妹妹上回得罪了你,这回死活不敢来你这儿开方子,求我必须得多抓几副药,回去分给她。不过她是她我是我,我俩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你不必因为我而给她面子。”
张善云道:“无妨。那方子本是给女子调理月事的,是我改了药材,才有白肤去瘢痕的功效。只要六姐姐开口,我随时给您把那几味药材改回来,送去给令妹。”
这意思,就是开个只能调理月事的方子给葛七姑娘,一点美白养颜的功效都没有。
“还是你懂我。”葛钦满意了,回了她一个知己莫过于你的眼神。接着道:
“那日我都病得快死了,她还有心思去周大人家的宴席,生龙活虎地挑衅人,挑衅的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娘知道之后气得不行,狠狠地把春娘子和她母女俩一顿好骂,算是帮我出了头,也算帮你出头了。”
“我懂了,六姐姐心善,你这样说就是让我心疼,叫我不必再教训七姑娘咯?我懂,都懂。那我还是按着正经方子给七姑娘也开一副。”
张善云又说:“你产后血虚,我多为你加两个药材,可助补血理气。”
葛钦下巴一扬,分外满意,“好,你开了方子,我去寻你家杨二哥哥抓药。”
谢静仪笑说:“你羞不羞,杨二哥哥比你还要小三岁呢。”
葛钦反驳她:“只要相貌生得俊,比我小十岁都是我的哥哥。”
那边,杨学之却以听见了,笑盈盈地转过来看她们:“到底是葛家六姐姐,眼光独到。”
葛钦夸赞道:“杨二郎是医馆里的活招牌,应天府哪家的姑娘不知道二郎的相貌品性。”
“六姐姐懂我。”杨学之向她作揖道谢,“善娘,可得好好给六姐姐开方子,多开几味好药材啊。”
这时谢静仪说:“善娘,你这养颜的方子和香膏已经在应天府的贵女圈子里传开了,现在有姑娘的人家几乎都在你这儿开方子,买香膏。你可有想过,盘一个铺子,雇人多制一些香膏售卖?”
“现在你的香膏供不应求,应天府的姑娘们都要预定等候,也仅来得及供给少数一些名门贵女。若得了铺子量产,岂不是整个应天府都能买到了。”
杨学之走过来拿方子,也说道:“我觉得这是个极好的主意,如果善娘有单独的铺子,还可以提前按照养颜的方子抓好药,放在铺子里一起售卖,也好过大家一块围到这里,急急忙忙等着抓药。医馆的药材生意,也能分一部分出去。”
张善云搁下笔,有些迟疑。“我有想过。只是铺子没那么好找,我初到应天府才一年,不管是找铺子还是雇人,对我来说都挺难的。”
谢静仪道:“善娘,若你想要租铺子,我刚好有个铺子正在寻租户,你先用着,等挣了钱,再付我租金。”
她还道:“那门面小,不太好租,所以比寻常街面的铺子租金便宜些。若要雇伙计或者学徒,我家有一直用的牙人,我叫牙人帮你一起找。”
张善云听着果然心动了:“真的吗?那会不会太麻烦你。”
谢静仪莞尔一笑:“这怎么会麻烦,我要租铺子给你,反而要麻烦你付我租子呢。”
“那多谢你了,静仪。”
谢静仪指指窗外说:“铺子离这不远,我今天叫他们去收拾干净,明天就可以带你去看。”
“好,等我赚到钱,第一个给你封大红利是。”张善云感激道。
谢静仪也点头笑纳。
医馆里洋溢着美滋滋的气氛。
张善云给葛钦还有她家的七姑娘都开好了方子,杨学之为她们抓好了药,葛谢二人又和张善云聊了片刻,便各自坐车回家去了。
谢静仪的马车行了不远,在街口了停下来。
她掀起马车的帘子,常听早已等候在路边,恭敬地行礼唤道:“表姑娘。”
谢静仪挂上温和的笑:“表哥交代的事,我都办妥了。善娘并没有怀疑,也不知道那铺子是二叔叔买给表哥的。”
常听说:“有劳表姑娘。三姑娘铺子里要请的人公子已经物色好了,还请表姑娘圆得巧妙些,莫要被她看出破绽。”
谢静仪点头,“好。租子到时我叫人送到表哥那。”
常听又说:“公子交代,租金由表姑娘收下,去三姑娘铺里买些东西也好,自己花了也好。”
表哥对钱财身外物向来不甚在意,谢静仪也就不推脱,点了点头道:“好。回去了。”
“是,表姑娘慢走。”
常听恭敬地目送马车离开,自己才往周家的方向去。
*
这一晚,吃罢晚饭,夜里凉风习习,张善云坐在窗边,就着油灯看了一会儿书,只觉得迷迷糊糊的,就在桌边趴着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边上院里一阵阵匆忙的脚步声伴随着惊呼声给吵醒了。
张善云朝窗外问道:“问禅,外面怎么了?”
问禅循声进门来,却不料她们院子里跑进来一个人,是在大嫂王巧平院子里当差的女使揽星。
揽星跑得极为慌张,气喘地说:“三姑娘,不好了!”
“怎么了?”善云从椅子上坐直了背。
“大娘子哄顺姐儿睡觉,走出门时脚下踩空摔了一跤!”
“我去看看。”善云走出时又急忙吩咐女使:“问禅,拿上我的看诊箱!”
张善云进王巧平的院子时,嫂嫂已经被扶起了,躺在床榻上。
她走进门,见到娇云已经在房里了,张升照不在,于是说:“大哥还没有回来吗?”
王巧平和张娇云都未回她,两人脸色都不好,于是张善云走到床边又问:“大嫂现在感觉如何?”
问禅送上看诊箱子,善云在床边坐下,便要给王巧平诊脉。
王巧平伸出手腕道:“只觉得心慌得很,孩子也动得厉害,有些气闷。”
诊脉之后,张善云安心些,缓声道:“好在胎相安稳,大嫂嫂是这段日子太累,所以胸闷气短,胎动不安。”
娇云嘀咕道:“顺姐儿不要别人哄睡,就只要爹爹和娘亲,大哥怎么也不早些回来,也为嫂子分担一些。”
王巧平笑得酸涩,“无事。我只是腰背酸痛,睡得不好,所以才有些恍惚踩了空。好在孩子没事。”
善云道:“那我开一副宁心的方子,叫俊疏马上去药铺抓药,嫂嫂喝了睡得安稳些。”
她走到桌边,快速写下了方子。
写完后,王巧平说:“善娘,方子给我看看。”
“好。”
张善云将药方递给揽星。揽星送到王巧平跟前,王巧平拿起药方轻轻念着:“艾叶三两,干地黄四两,芍药、甘草、川芎、当归、阿胶各二两。”
念完药方,她轻叹一声,“善娘,我觉得现在好些了,也不用喝药了。毕竟是药三分毒。”
张善云抬起头,真切地向她解释:“嫂嫂,这方子是安胎的,对孩子没有影响。”
王巧平有些欲言又止,犹豫开口道:“这方子里又是当归,又是阿胶,这些太贵了。还是算了。”
善云看着她,心里有些不好受:“大嫂,孩子虽然要紧,但孩子的母亲也要紧。你现在这样难受,太难熬了。特殊时期,该花的钱还得花。”
娇云觉得很气,直说道:“大嫂就是累出的病来,到处想帮堂哥省钱,劳心劳力当这个家,这里也想省点那里也想省点。堂哥还嫌大嫂烦,躲在衙门不回家,这都是个什么事儿!”
王巧平只是苦笑不语。
善云接话说:“大哥一人养家也不容易。我想办法,今后多给大嫂补贴一些家用。”
娇云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叫我看,你怀德哥哥不是在秦先生那放了不少钱,你去跟秦先生拿点不就行了。”
面对指责和质疑,张善云并不生气,而是冷静地问:“就算我肯去拿,你觉得我们大哥哥肯用吗?”
王巧平看着善云,笑得有些无奈:“你大哥想攒钱买院子,现在能省则省吧。我没事,你快回去休息,娇云也是,快回去吧,别一个二个的被我吵得没法睡了。”
张善云见说服不了大嫂,只暗自决定明日到医馆后用自己的钱给大嫂买。
张娇云揶揄道:“堂哥这样死要面子的人,当他的妻女真是累。”
善云含糊不清地嘟囔:“快回去睡吧,大嫂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