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一愣。
她看看赫岚，又看看梅露辛。
后者低下了头，没说话。
梅露辛表达了抗拒回答的态度，米莉皱眉，“你在家休息一下吧，我和赫岚出去玩。”
“不……”
“好好休息，你抱我回来也很累了。”米莉打断她。
她看见赫岚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但米莉没有办法。
除了要逼她心软的场合，梅露辛从来都不肯对她说自己的伤痛，米莉知道自己在梅露辛嘴里问不出什么。
可她的确很担心梅露辛的伤，也不想太厚此薄彼。
而刚刚得到承诺的梅露辛，不敢再反对。
半人半蛇的艳丽女人立在不比她高多少的木屋旁边，静静看着米莉和赫岚走向更开阔的草地。
米莉垂着头，边走，边用鞋尖踢路上的小石子。
“米莉，你又原谅她了吗？”还没走远，赫岚突然发问。
“原谅？”米莉皱眉，“为什么要用这个词？”
赫岚的笑容淡淡的，“她绑架了你，不是吗，难道你对绑架犯也会像对我们这么好吗？”
“她……”
米莉想反驳，张嘴又发现，赫岚确实没说错。
她只能避重就轻，“这你别管了，我有我的计划。”
赫岚不再多问。
在门口等了整整五天，她很疲惫，可是疲惫才能换来米莉的心疼和原谅，赫岚不后悔。
聪明如赫岚，她早就想过米莉会对蛇也很好的情况。
可她还是选择让芙丽达偷袭蛇，自己带着米莉逃跑。
如果不是蛇，苦肉计，早在五天前，赫岚就会用。
许多动物散落在草坪上。
米莉和赫岚找了块空地坐下。
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赫岚变回兽型。
狐狸跳到米莉怀里，伸着懒腰转了两圈，随后跳下去。
“要躺在我身上吗？今天阳光很好。”
毛蓬蓬的狐狸细长的身体侧躺着，呈现出自然的凹形，和身体差不多长的大尾巴一摇一摇的。
米莉点点头，抬手把项链摘了下来。
她变回兔子，自然地贴着狐狸腹部的皮毛躺下。
如果赫瑟在的话，她俩就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圆，米莉躺在中间，就算是冬天也不冷。
米莉闭着眼睛听风。
可是梅露辛，一年四季都是冷的。
她悠悠叹了口气，想，幸好还有她是热的。
吵吵的犀鸟在白犀牛头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一顿说，把她这几天的经历全都倒给犀牛听。
米莉捂住耳朵坐起来。
转头看了眼赫岚，米莉眨眨眼，跳到她身上，伸出爪子捂住狐狸耳朵。
如果是赫瑟和妮可，米莉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她们两个平时看着呆呆的，但有些时候，比赫岚这个最聪明的狐狸还要聪明。
至少她们做不出四五天不睡觉这种蠢事。
可是草坪上的动物渐渐多了起来，米莉无论如何都捂不住别的动物的声音了，赫岚悄悄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朦胧。
小小的兔子蹲在她身上，前爪搭在她耳朵上，长长的兔耳垂下，正好遮住她眼前的光。
赫岚眼眶有些湿润。
她怎么会不知道米莉今天对那条蛇的态度意味着什么呢？
正因为了解米莉，所以赫岚才难过。
她明白自己无法改变米莉的决定。
“米莉，真的决定是她了吗？”
“说不准呢，”米莉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活泼，“但是目前应该就是她了。”
凭什么。
赫岚恨得咬牙切齿，“我不可以么？”
“赫岚，我们只是好朋友，就算我和梅露辛分开，我们也只会是朋友。”
米莉回答地很认真，她并不想伤害到赫岚，可她更不想给她留下幻想的余地。
但凡她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一点点，赫岚都一定会锲而不舍地逼她和梅露辛分开，然后抓着那一点点希望，蛮横地挤开芙丽达她们。
她的性格其实更符合米莉对蛇类的想象。
“我不会祝福你们的。”赫岚说。
米莉一愣，随后点点头，“没关系，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一点的话。”
“米莉！”灰毛狐狸突然翻身直起上半身，猝不及防的兔子骨碌碌滚到草坪上。
赫岚又成了人形模样，居高临下看着白兔，“既然拒绝我，就不要再关心我，朋友的关心我不需要。”
“如果你反悔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双手捏成拳头，死死贴在腿边，赫岚才克制住抓起米莉然后躲开所有人的冲动。
米莉和其他认识的动物打了招呼，一个个解释没发生什么事，立在原地看了赫岚的背影一会儿才离开。
该回家去哄哄另一个了。
米莉的木屋很精巧，虽然小，但是很有家的感觉。
梅露辛从来没这么光明正大来过这里，纵使失落，她也恢复得很快。
在圆形窗户的旁边，用树胶粘着一面镜子。
高度对于米莉来说刚刚好，对梅露辛来说就矮了。
她微微扭身，只能看见肩胛以下的部位。
抬手褪去上半身的衣物，梅露辛回头，静静看着没有停止流血的狰狞伤口。
这个伤口永远都不会好。
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和米莉开口，只能一次次地拿伤口换取米莉的同情，宽慰似的顺从米莉，敷上除了增加痛感以外没有任何用处的药泥。
那只狐狸……她究竟知道多少？
梅露辛想拉上拉链，却从镜子里看见一张严肃的脸。
圆圆的脸上不经常露出这种表情，所以梅露辛看见米莉的第一眼作出的反应，是弯眉笑了一下。
“对我笑也没用。”米莉哼道。
她走到桌子前，扯开椅子坐下，右手撑着脸颊，左手放在膝盖上，盯着慢条斯理穿衣的梅露辛。
可恶啊，这绝对是色.诱！
不过米莉大人还是不会屈服的。
米莉高傲地扬扬下巴，示意梅露辛坐到对面，然后冷冷开口：“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赫岚是这附近最顶级的动物佣兵，她拥有很多别的动物不知道的秘密。”
抛出这段话，米莉就冷漠地移开视线，再也不看梅露辛。
“她都告诉你了，还要我说什么呢？”
梅露辛本来想沉默，但想起米莉居然抛下她和赫岚走了，喉咙里就冒着压也压不住的苦涩。
“我要听你说。”米莉语气坚决，“难道我说，她说的和你说的没区别，你会感到高兴吗？”
在四个朋友之间稳稳端水，米莉早就掌握一些幼崽心理学，并能够熟练运用。
她们无非是想当她心里最重要、最特别的那个。
对于这一点，梅露辛的渴望肯定远远大于她们几个。
米莉在心中默念数字：一，二……
“我从小，心脏上方就有一颗石头，玛吉说那叫木灵石。它能保证我永远处于最强的状态。”
还没数到三，米莉就听见了梅露辛的声音，她偏过头满意一笑，“继续。”
“我身体里有别的能量，如果受伤，这些不属于我的能量就会随着血液流走。在能量全部流逝之前，血液也不会停止往外流。”
“这些能量早就和我的本源力量搅在一起了。”梅露辛的声音戛然而止，剩下的话，她都不准备再说了。
米莉已经从这两段跨度很大的话里拼出完整的原因。
动物的兽型肯定比人形更强，所以梅露辛之前从来都是蛇的模样。
木灵石会影响到她身边的人，例如米莉，她就被迫跟着固定在了她和梅露辛接触时的形态。
而米莉不想一直变不了兔子，而梅露辛爱米莉。
所以她亲自挖出了身体里的木灵石，幼年时吞噬的同胞的能量会让她一直无法愈合。
“如果我知道会这样的话，肯定就不和你说，我不想一直是人形的话了……”
米莉有些难过。
梅露辛却笑了，她摸摸米莉的脸颊，“所以我愿意亲自把木灵石挖出来。”
因为只有米莉值得她这么做。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只能一直让你的血这么流下去？”
米莉揪住梅露辛的衣领，语速因为着急变快。
就算梅露辛再强大，血一直这么流着，也一定会有被耗死的那天。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梅露辛低头，脸颊贴在米莉的头顶，静静抱着她。
她早该死掉的。
在破壳暴动吞掉所有同胞时，在每一次被父母用厌恶眼神注视时，在亲手杀死赐予她生命和痛苦的两蛇时，她就该死去。
靠近米莉，梅露辛的心变得很平静，“木灵石已经消失，我也没有一定要治愈伤口的理由……”
“我不是理由吗？”
米莉突然很委屈，暴躁地打断她。
梅露辛呆住，“什么？”
“我说，你不是说最爱我吗，我难道不可以成为这个理由吗！”
米莉仰头，强硬地将梅露辛的头按下来，逼她看着自己。
她不相信梅露辛舍得抛下她去死。
她也不允许。
“是，但是……”
米莉狠狠咬住梅露辛的唇片，短暂啃咬之后又松开，“我也不准你说但是！”
梅露辛的唇迅速肿了起来，显得有些过分艳丽。
她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喜悦。
用力地抱住米莉，梅露辛把“没办法”咽进肚子里。
“遵命。我会想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