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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故梦(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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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遥生的猜测向来残忍的同时又异常得合理。在《夜行》中的步涟漪已经完成了从厌倦到求生的转变,经历过高压蜕变的她还会在意要不要杀死身体里的其他自己吗?

作为步家被遗忘的女儿,饱尝了充满亲身姐妹冷暴力的所有年岁,步涟漪会害怕什么,会憎恶什么,早已超出了正常人应存于的阈值。新生的人格能够窃取过去的记忆,却没有办法将那些痛苦化作自身。她们不会像步涟漪那样怨,也不会像她那样哭。她们的一颦一笑,在根本上就已经和本体出现了巨大的裂缝。

而庄遥生,恰好习惯于过度剖析一切。他没有轻信眼前的这个“步涟漪”的说辞,反而质问道:“你为什么杀不死它们?它们和你,也只是像而已,连完全替代的可能性都没有。”

庄遥生的想法十分正确。在他所不知道的世界线里,步涟漪的手段与决心已经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当然,一直以来束缚着她的人类的价值观也跟着一起彻底灰飞烟灭。

这样的步涟漪,真的会因为世界线的一次脱轨而诞生的相遇,变成躲在镶嵌副本里哭哭啼啼的小家伙?

庄遥生不信。从个人角度触发,他自然不会把遇到的每个人都当做一事无成的蠢蛋,生而在世就意味着拥有相应的智慧,只是命运不会让每个人都拥有将智慧化作硕果的时机。

如今步涟漪正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她理应为自己做出选择,而不是躲在一群假货后面一言不发。

“你觉得你是什么,步涟漪?”稍加思考,庄遥生就找到了问题所在,“到底是它们像你,还是你固执己见地认为你像它们?”

“步涟漪”突然跪倒在地,拼命地用手指挠自己的脖子。它尖叫着,扭曲着,然后被抹除了全部的杂音。等到女孩再度站起来试着用沙哑的嗓子说话时,她的语气变得平静而充满力量:“我很惊讶,沙多先生你居然会了解我到这种地步。协会为你提供了多少关于我的资料?”

“零。你的资料由更高权限的人员掌握,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A级驱魔师罢了。”庄遥生如实坦白。

“哈哈……也是,”步涟漪神色黯淡,“协会怎么可能记录人心。他们需要的只是我有多少失控的危险,又有多少可控的筹码。他们所认为的我的顽强,和你所认为的完全是两件不一样的事。人与人因为彼此的联系才能将对方看做同类,比起我的姐姐、我的母亲、沙多先生你,甚至周落,被与世隔绝的我到底还算是人吗?在回到这里以后,我就在反复地思考这个问题。如果不是人,那还活着的我究竟是什么。如果是畜生,那我为什么能够思考。如果是缝隙里的东西,我为何不自由。”

“后来我就不想了,想太多夜里经常睡不着觉。我留下了一个小家伙来代替我做日常的事情,好让自己彻底放空。不过杀死它们比我想象得要简单,只要伸出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就好了。实际上我的手并没有在脖子上,而窒息的也只有幻想已经成为人类的它们。沙多先生,你看到关于步涟漪的记忆,都是它希望让你看到的。我们都知道你的共情能力很强,或许多了解一些过去的梦,你就会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活着’的步涟漪心怀怜悯。我们都错了,你很冷静,也很冷漠。就算熟知了我的一切,你依旧不会施以援手。”

如果是以往的庄遥生,此刻说不定会陷入慌乱。所幸经历为他带来了成长,在面对这些话的时候,他只是坦然接受:“谢谢。我说过很多次,我不适合做医生,没有治愈他人的能力。倒是你,为什么没有想过走出这里去建立联系呢?”

步涟漪出现了迟疑:“我唯一会做的就只有清理。”

当然,她清理的可不是什么粘在桌布上的顽固污渍,而是喜欢吞噬生命的小怪物们。

“驱魔师要做的也只是驱除与清理。”庄遥生的逻辑很生硬,反响却意外地不错。

“步家,还有协会,他们都不会放我走的。”

这也是李舜他们正在面对的问题。庄遥生不觉得计划会失败:“没关系。他们马上就会了。”

“那缝隙怎么办呢?很快就会有新的东西从那边过来的。”

“找人封上就好了。要界碑来说,这种行为算是偷渡,会有人来解决的。”在见过黑鸦一行人后,庄遥生对界碑另一侧的世界有了一格模糊的构想。他们虽然对人类社会没有过多的干涉,但那并不意味着对界碑与黑河本身没有任何动作。

对步涟漪来说比登天还难的一系列问题就通过几句口头承诺化解了。她相信这些尚未兑现的话语并不是因为天真,而是它们本身就指明了解决问题的方向。就算庄遥生食言了,步涟漪依旧可以参照类似的思维走下去。这与纯粹地一味接受恩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愿我们彼此都能获得自由。”步涟漪颤巍巍地起身,与庄遥生相握的手却异常稳妥。

“两个灾害,两个转变者?”周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词汇。在短暂的时间里,她在意的居然是魏清透露出的爆炸信息而不是受到了生命威胁的步玉竹。

不清楚“转变者”又是什么新的定义词,总之魏清可以确定从周落的立场出发,等到庄遥生和步涟漪跨越界碑的那一刻,一定会被包括她在内的各路人士死死盯上。

此刻周落的表情确实像极了饥肠辘辘的豺狼。“里斯特兹教父一辈子都没能找到的‘种子’,一直以来都在我身边?不对,冷静一点。获取权能有各式各样的途径,权能者不一定完全是灾害,灾害不一定全是权能者。等等,”她又意识到了一件不符合固有逻辑的事,“跨越界碑后的人类不可能无依无靠。但是他们都不属于【世界树】、【时钟】、【界碑】三大概念,更不可能被以血缘为分界的种族接纳。难道说人类也可以夺取权能……不可能,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否则里斯特兹教父抚养我们的意义在哪里?”

当周落陷入自己为自己创造的困境时,魏清的目的就打成了。打破死循环的钥匙很简单:权能赋予不完全参考改变外界的能力,精神方面的强大也会被纳入考虑范围内。当庄遥生与步涟漪存在短时间内有序地大规模破坏的可能性时,不论他们属于何种势力、是否拥有权能,都已经到达了灾害的程度。

可是周落似乎有什么心结,就算她再怎么翻来覆去地论证,也不甘愿舍弃血统与种族来带的优势。她是恶魔,所以获得权能是理所当然的事。有不少古老的恶魔本身就是没有实际形态的概念,自然会受到实际概念的笼络。可人类只是一群为了集体生存辛苦劳作维持新陈代谢的家伙,三大概念没有理由单单青睐其中的一个。

或许她忘了,站在她面前左右了一切的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只要前方有一个待完成的目标,人类就算赴汤蹈火也会集合同僚的意志抵达。这是习惯了碌碌无为的家伙们所无法比拟的。

“里斯特兹抚养了你们?”魏清嗅到了隐秘的味道。这位教父听起来和黑鸦是一路人,都喜欢挑战世界的规则。

周落的世界观被动摇,从她的嘴里套出情报也更为容易。只是稍微重复了一个关键句,便会收到滔滔不绝的回复。周落的叙述和魏清的猜想不谋而合。里斯特兹确实是一个行走在规则边缘的人物,他利用混血、虚构、赋予、养育与接纳五种手段培养出了五个冠以“里斯特兹”姓氏的家人。在过去的几年里,里斯特兹过世,为了祭奠敬爱的教父,“赋予”和“养育”两个家伙以毕生所学亲手策划了一场极为可怕的灾难,并将其与外界隔离。“混血”与“虚构”则想方设法攻破了灾难外围严防的屏障,为终结灾害的人类与界碑解决了最大的难题。很可惜,“混血”死在了现场,而“虚构”也在数年后因余波而堙灭。

此时此刻魏清仍不知道除了“接纳”之外的四位都是谁,都在过去中发挥了怎样的作用。但他不认为全知全能的谭继也能像时钟一样记录下世间所有琐碎。周落吐露的信息已经是意外收获。而光是窥见冰山之上再渺小的一角,也足以他们刨根问底找到事件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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