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衣架死掉了。”
“在他离开以前,它的胃口还很好。”
“可是他走了以后,它就不怎么吃东西了。我喂它也不吃。”
“过了很久,我才发现,原来衣架是死掉了。”
庄遥生和魏清相视一懵。
“请问衣架是你家的小猫小狗吗?”
402女士过了很久才调整好情绪:“真是不好意思,我太难过了,才哭得这么厉害。衣架就是衣架呀,你看,就挂在阳台上。”
居然是在哭吗!
庄遥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扭曲变形的衣架,上面隐约有着斑斑血迹。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魏清问道。
好在402女士的自我很强势,对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并不敏感,非常自然地给出了回答:“买的时候我也以为它只是一个普通的衣架,可是在某一天,它突然开始吃东西了。第一只被吃掉的是麻花,然后是黑曜石,再然后是黑曜石的一窝卵,后面青瓜和紫霞也被吃掉了。”
“我害怕极了。可是我的男朋友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物竞天择,生死是世间常有的事。一开始我还很难消化,可是听得多了,似乎觉得也有些道理。衣架是它们的天敌,被吃掉又有什么问题呢?”
庄遥生迷惑地看向一脸“我都懂”的魏清。
而魏清只是暗示他不要打断女士的独白。
“于是我就不养宠物了。因为养了也会被衣架吃掉。既然它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养它应该也一样。”402女士一边回忆,一边真情实感地说出自己的经历。
“可是我的心里很难受。我很想念麻花,也很想念黑曜石。知道它要生宝宝以后我有多高兴,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所以没过多久,我又买了一条和麻花很像的玉米蛇。”
“结果石榴奶在我们家还没待过一晚就……”她掩面哭得更伤心了。
庄遥生向魏清使眼色:不会是?
魏清回以眼色:我也觉得是这样。
“那你后来还养吗?我是说蛇和蜘蛛。”
402女士哽咽道:“我心里放不下。后来我又准备了笼子和盒子,还把它们放在远离阳台的地方。可是每到白天我起床,总是会看到那些噩梦一般的场景。我真的受不了了。直到有一天……”
“有一天?”魏清知道关键部分就要来了。
“有一天,衣架把我的男朋友也吃掉了。他和我的宝贝们一样,也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头颅。可是奇怪的是,这一次我并不伤心难过,也根本就不想报警。衣架是我们的天敌,被它吃掉不是很正常的吗?”402女士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魏清关好房门:“你觉得那具尸体,是她干的吗?”
“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除非你真的相信那个衣架会吃人。”庄遥生把玩着伊亚哥捷倾情赠送的蝴蝶刀,百无聊赖。
“副本的构成都来自现实的影射,你怎么看衣架这个案子?”魏清坐到了空纸箱折叠后堆成的小山上,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自从经受了青铜时钟的洗礼,魏清开始不断地反思、修正自己的思考方式。征求他人看法也是思考的一环。
【还能怎么想喽。那个男人先谋杀了女士的精神,后面反过来被一具空有癫狂的空壳反杀了,属于自食其果】
“他先破坏了女士的精神构造,这一点无法被法律裁决。如果是我,我也会把那个把我摧毁的家伙千刀万剐。”庄遥生在这一点上深有体会。
“那现在呢?”
毕竟实际上庄遥生的精神并没有完全崩塌。
“现在?她要是不再对我下手,那我也无所谓。我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哪有时间去复仇?”说到底,安曦也只是协会的一个打工人罢了。真要去刨根究底,牵扯的实在是太多。
太麻烦。
但魏清不是这样想的。
协会太想要去触碰那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了。以至于他们在前进的道路上丢失了作为人类的道德底线。
就连永远停留在那个山村的金绯都知道,如果不及时制止这群疯狂的家伙,总有一天会引火烧身,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我答应过你,会告诉你协会目前的局势。但是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这一点不能说。希望你能理解我。”
又是一副低姿态的模样。
每次牵扯到协会和家这两个概念,庄遥生总觉得魏清眼里的世界有些不一样。
“那你至少得告诉我,我要理解你的什么。”从头到尾,庄遥生都觉得自己被蒙在一个鼓里。鼓外雷声阵阵,而他耳塞目盲。
“那就从你熟悉的人开始。”魏清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辞,把钟表涵盖的势力范围梳理成了几条线。
“你的老师爱德华,在失去他的爱人之前,是猎人安插在协会的卧底。如果不是遇到了和恶魔牵扯极深的你,他也就不会归顺于协会。所以从本质上来说,他是协会中支持调查恶魔的一派。”
“你的师弟胡克,乍一看好像和任何势力都没有联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手上的情报绝不是单靠过人的信息技术就可以触及的。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在驱魔师新手期,他曾经申请调往亚洲分部,以首席顾问的助理工作过一年。这位首席顾问,想必你也认识,他叫谭继,在协会的地位高居不下。”
“你无血缘却胜似亲兄弟的好友李舜,在两年前继承了他爷爷的位置,成为李家的家主,短暂地从驱魔师这一行中退隐了。李家多是道士,本来和协会没有多少瓜葛,最多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可是你要怎么解释牵涉不深的李舜一出山就被协会盯上,还顺理成章地被支持曝光的一派推上风口浪尖。你比我更清楚,协会是一个复杂有序的组织,他们从来不会把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作为自己的代表。两年的时间,李舜做的事情想必也不少。”
关于李舜手下的人,庄遥生想过很多。可是他偏偏就没往曝光的那方面想。协会内部坚如磐石,若是利用隐世和现世的两派争斗,从而借助外界的力量,那真像是李舜会干出来的事。
“接下来就是协会的四位交易官。欧洲分部的交易官凯文,携同他的助理瑞秋,是协会内负责和猎人迂回斗争的一派。亚洲分部的交易官许诺以及人偶娜忒,恐怕只是想置身事外。美洲分部和非洲分部的两位,和协会都是单线关系,收钱办事,没有可疑的地方。”
“说道步青莲和步涟漪,我们得去步家一趟。步青莲会注意到无因坠楼事件,是因为一个陈年的失踪案。一个和宴请有关的失踪案。对此我没有任何辩解,王青是因为我才设宴邀请的五位恶魔,因此我也脱不了干系。”
庄遥生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如果他没猜错,宴请的五个恶魔应该是丹塔里昂、瓦萨戈、金鳞、《村庄》中出现过的女孩、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家伙。
而最后的那位,就和步家的失踪案有关。
“现实的村庄里,实际发生过的一切,还留有一位目击者,也可以说是始作俑者。在启程拜访步家之前,我会请她和你见一面。”看来魏清也是问了本人,才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那庄遥生也急不得了。所有的信息,魏清都已经拼凑完整,只要他张口,就可以轻易问到。
“最后是那个叫金鳞的家伙。我无法窥探到他的过去,但是关于他的家族倒是留下了不少痕迹。而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位驱魔师,我们也认识,甚至还面对面说过话。她的名字,是金绯。”
魏清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了下去。
“金绯和安吉尔是恋人,可是经过调查,在安吉尔死后,不知道协会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金绯留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由协会亲自培育,编号为368S0615。一开始我还不知道这串字符是什么意思,直到我在《村庄》中看见了金绯的驱魔师资格证。”
“这是一位驱魔师的编号。很遗憾它并不完整,协会内部也没有与之相关的公开记录。而几乎是巧合,我在考试现场遇到了这串编号的主人。”
庄遥生做了一个深呼吸,和魏清一起说出了完整的代码和这个人的名字:“368S0615001,夜曼曼。”
她的母亲金绯能够将龙骨锻造为弑神的刀刃,是迟早会登上界碑的人类。
而协会培养她的后代,唯一的目的就是牵制同样在界碑之上的谭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