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
庄遥生脱下外套,露出一头灰白色的长发和碧翠色的眼睛。在副本里待的时间长了,人也免不了邋遢起来。原本齐肩的短发,已经变成了乱糟糟的长发,被庄遥生随手扎在了脑后。
绳索和他的身体好像本就是一套协同运作的设备。脚踩着墙面,没到十分钟,庄遥生就来到了顶端。
不知是因为视角问题,还是副本的诡计,在下面的人完全看不见墙上有什么。庄遥生也是,直到双脚踏上平面,才发现这么高的地方居然有一个虚无缥缈的黑影。
“来自未知的旅人,你是否需要去到界线的另一边?”黑影藏在斗篷里的手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看不真切。
“界限是什么?”庄遥生一边假意靠近,一边在背后滑出蝴蝶刀。他从未上手过这种特殊武器,却在握紧的一瞬间感到无比熟悉。
应该是融合了伊亚哥捷的身体记忆。至少不会让庄遥生生疏到看起来像是来搞笑的。
黑影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来自未知的旅人,你是否需要去到界线的另一边?”
距离被渐渐拉近,刀光剑影间,黑影被划成两半,像一波潭水,转瞬间又恢复原样。
不可触NPC。
庄遥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除了按它说的做,玩家们别无他法。
收起刀,庄遥生拽了拽绳子,帮助其他人一起爬上了平台。路卉的身手不错,除了最后庄遥生拉了一把之外,几乎都是凭借自己的力量上来的。不过他带上了另一根攀登绳索,固定后可以让后面的人两两协作。登山夫妇对这种没有安全措施的攀爬颇为忌惮,绳子在腰上缠了好几圈,每爬上一点都要相互调整。老人和小孩自然是绑在一起,固定好姿势后由众人拉上去。司机大叔爬了一半就筋疲力尽了。好在提前把第二根绳索作为安全绳绑上了。后半程都是由上面的人帮忙拽上去的。
耗费了五六个小时,终于是将所有人都带上了平台。看到上面伫立着的斗篷黑影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上前,只当是什么妖精鬼怪。遇到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已经够离谱了,现在又爬上了一堵不知道为什么造出来的高墙,墙上还有一个奇怪的人,任谁都会心生畏惧。
“来自未知的旅人,你是否需要去到界线的另一边?”黑衣人没有感情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如果我说不需要呢?”庄遥生问道。
“那你们将永远看不见太阳。”终于触发了关键词,黑衣人有了新的回答。
“那就没办法。看来我们得去所谓的‘界限’的另一边,才能出去。”庄遥生把答案改成了“是”,收到了黑影从怀里掏出的一根白蜡烛。
嗤的一声,蜡烛被点燃,上面摇曳起了青蓝色的火焰。
“在蜡烛燃尽之前,带着火焰去到界线,它自然会为你们放行。”黑衣人自顾自吐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说罢,它为每一个人都点上了一支白蜡烛。
“千万不能让蜡烛熄灭,否则……”
“否则?”路卉接茬问道。
黑影闭麦沉默,不再言语。一行人也跟着陷入死寂。
“我们还要往前走吗?”登山女也开始犹豫起来。黑影的出现,煽动着所有人心里的不安。
“对啊,会不会回去更好?”司机大叔也动摇了。要他丢下自己的车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仅仅是因为不能放这么多人失去行踪,否则即使被发现后,他的工作口碑也会下降。
“不行。我们没有退路。”路卉意志坚定地摇了摇头,分析道:“我们现在没有水和食物,也没有保暖的衣物。各位想必都感受到了,周围的温度在骤降。我不知道现在是到了零度或者是更低……”
登山女摸出了背包里的袖珍温度计:“零下九度。在山里,这个温度并不奇怪。可是和刚刚在车边上的温度比起来,实在是变化得太快了。”
路卉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不管前面到底有没有出口,我们能不能回到正常的路上,保证自己不被饿死冻死,是我们目前要考虑的第一件事。各位说对不对?”
在生活保障方面,没有人有疑问。毕竟他们就是因为这个来到这里的。
“那我们现在是……下去?”登山女俯瞰了一下墙另一边的布置,指挥丈夫把登山绳解下来,固定在另一头。
当然,她说的是下到墙的另一边。旧镇的房屋犹在,唯独没有人烟。里面说不定可以找到还可以吃的食物以及一些保暖的棉服棉被。
“那蜡烛呢,蜡烛怎么办?我们真的要听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带着这支蜡烛去到那个所谓的‘界限’吗?”路卉帮登山男系好绳子,准备借用迷你轮轴慢慢放下去。
“带着吧。蜡烛灭了,我们就是死路一条。”庄遥生在平台上滴下一滴蜡,把自己的那一支固定好。这片天空无风,或许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消息。
大部分人都下到了高墙的另一边,已经开始四散搜寻。平台上只剩下庄遥生和路卉两人。
“你要留在这里?”路卉露出惊讶的表情。
“当然,还有人没有上来。”庄遥生坐在高墙之上,无动于衷地望着来时的长路。
“他们不会来了。”有一瞬间,路卉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变得和那个奇怪的黑影一般虚无缥缈,好像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变成虚影。
“会来的。副本不会让玩家停留在安逸之中。更何况,我们还什么都没有遇到。”
短暂的沉默后,路卉还是问出了口:“你到底是谁?”
“我?”银灰色头发的年轻男人轻笑道,“一个患有幻想症的精神病人罢了。虽然有些晚了,但是很高兴认识你,路卉。相应的,你可以称呼我为沙多。”
断断续续的黄线,延伸出的是无止境的前路。
就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抗拒后来者,不管摩托车如何轰鸣,道路两侧的景观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带来的食物也要吃完了。载具也损坏到了一定程度。最严重的还是魏清的疲劳驾驶。
恐怕这个副本和现实衔接的桥段过于脆弱,状态稳定的人难以介入。也就是说,现在和庄遥生待在一起的人都是不稳定的危险人物。
一想到这里,魏清就更没心思休息了。草草休整后,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确认油箱里剩余的油量第几次跨上摩托戴好头盔。
静谧的夜里,引擎再次被点燃。
一往无前的人啊,即使路的尽头是业火地狱,也不会熄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