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风雪小点后,庄遥生和李舜跟着另一大队结伴的往山下走。
驱魔师里面不是人人都是心善的菩萨,也有喜欢耍手段的宵小之人。比如现在和他们走在一起的人里,就有一对七八人的临时队伍,领头的就是在档案馆外面拉拢低等级驱魔师的家伙。
玩家们现在都两手空空,安吉尔系列副本中又有数不尽的魔兽,如果在下山的路上遇到危险,先不说会不会四散而逃,一定会有人将其他玩家作为诱饵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走了一段路后,终于有玩家无法忍受山上的严寒天气。神殿内有舒适的温度,大部分玩家又都穿着冬装进入副本,一时间没有意识到自己单薄的衣衫在暴风雪中是多么不堪一击。他们在短暂的交谈后开始陆陆续续返回神殿,似乎想等到暴风雪过去再下山。
可是这里不是现实,而是副本。副本的要求是玩家在暴风雪时段找到下山的路并且到达主城完成冒险家注册,玩家不完成任务,暴风雪这个条件就不会消失。
劝诫是徒劳的。没过多久,就有大半的玩家打了退堂鼓,下山的队伍只剩下依靠拉拢组建起来的小分队和庄遥生李舜谭继三人。
庄遥生的家乡就是一个气候苛刻的地方,要论在寒冷中坚持的时间,他会比其他在温带土生土长的人要更有自信。李舜也习惯于严厉的自然环境。只要两人顺着路找到一个落脚的村庄,也能勉强在三天内赶到山脚。
谭继倒是不惧风雪,睫毛上挂满了霜,可是每次都能在迷失方向的时候带领众人重新回到正确的方向。
不过那支小队里也有馋谭顾问的围巾的。人在寒冷的情况下,总是会幻想暖和的衣物,想象它们能给自己带来至高的幸福——温暖。在路上走走停停的时候,庄遥生不止一次听到那群人在风中议论那条看上去十分柔软的围巾。
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空有围巾是不够的。在冰天雪地里,就算一个人浑身都裹上了厚重的保暖衣物,但是他一动不动,也不会离开寒冷的环境。等待这个人的结局只有:在雪地里冻死或者饿死。
没错,现在他们没有食物。副本没有为玩家提供任何吃的、穿的、住的,给予的只有一个空有名头的称号,目前也没有任何实际作用。
途中,这支下山的队伍也不是没有看见过可以躲避风雪的小木屋。
还没走近的时候,谭继就摇了摇头,告诉众人,那栋木屋已经废弃了很久,没有用来烧火取暖的干柴也没有足够的食物,如果执意到那里去过夜,结局只能是和木屋一起被埋入一夜的积雪中。
一开始,临时小队还会听从这位首席顾问的建议,忽视途中的避风港,继续在冰冷的风中走着下山的路。一直到路过的第三个看起来很亲切的小屋,终于有人坐不住,提议去那座小屋里避一避刀削似的风。
这一次,谭继没有反对。
不过在进入小屋前,他问了一直跟在队伍末尾的庄遥生一个问题。
“这栋反复出现的木屋,是你的技能效果吗?”
庄遥生一口否定。技能【幻想症】的应用范围有限,如果是一两件御寒的棉衣还有可能,直接在雪山上造出一幢木屋?那恐怕得是接近神级的技能【妄想症】才能做到的事。不过精神类技能大多都因人而异,究竟有没有人能办到这一点,依旧存疑。
但是,谭继的说法很有意思。
反复出现的木屋。
他认为,眼前的这栋木屋,和先前在路边出现过的是同一栋?
“你说它反复出现,有依据吗?”
谭继坦白道:“木屋的门口,有一株盛开的茶花。”
在风雪中,视野很差,庄遥生一直没有注意到,在木屋的门前,一块不起眼的雪地下,屹然独立着一株山茶,血红的花苞在漫天冰雪中盛开。
这是不合常理的。
可是这里是副本,有数不尽的条件去促成不合常理的现象。
一个boss、一段剧情、一个支线、甚至一个死亡陷阱,都能够以不合理的方式降落在玩家面前。
一栋木屋的前面种活了山茶花,那是有待触发的隐藏。
三栋木屋前面都种了同一种颜色的同一种花,就很难解释是这个地区的人有独特的手段和独特的爱好了。
由此判断,三栋木屋其实是同一栋,也没有问题。
在庄遥生和谭继对话的时候,临时小队已经欢呼着全部钻进了小屋。
“放着他们不管继续下山,还是进去看看?”庄遥生想借此试探一下这位首席顾问的态度。
谭继也是个明白人:“进去看看,说不定有道具。”
人可以不捞,道具不能放过。
庄遥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抛出橄榄枝拉一个大佬做保险。谭继虽然没有驱魔师证书,却参与了协会内外无数资料的编纂,单从知识面来说,就算是在协会里待了三十年的老员工,也比不上这位“无处不在”的首席顾问。
更可怕的是,这位首席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正位于人生中的黄金时期。
李舜是没有意见。要快马加鞭下山也好,要做一个沿途的支线任务也好,他早就习惯于长故事线的剧情类副本,道具会有的,探索度也会有的,急也急不得。
就这样,三人跟着临时小队的步伐,走进了这栋诡异的雪中小屋。
小屋内部被细长的木条分成了三个窄长的“房间”,不论在哪一部分,都可以透过稀疏的缝隙看到隔壁空间的情状。靠近门的是中间部分,放了几个瓶瓶罐罐,墙上挂了一把炸膛的猎枪。左侧的空间里铺了一些稻草,看起来是睡觉的地方,右侧的空间里放了一只半人高的大木桶,里面空空的,只有几只偶然钻进来的虫子。
看起来,没有任何和花相关的线索。
庄遥生谭继李舜三人,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也没有发现可疑的物件。倒是临时小队的一伙人,已经开始快乐地安顿过夜了。
临时小队的队长叫毕策横,是在档案馆门口大厅大张旗鼓招募队友的人。他安排几个和自己走得近的人睡稻草,其他人凑合着睡地板。无论如何,他们都只愿意待在左侧,不想靠近挂猎枪的中间和摆了木桶的右侧,以免触发死亡条件。
可庄遥生他们是不愿意在这种地方待上一个夜晚。安吉尔副本的大世界有千千万万户人家,哪怕随机借住在一个村户的家中,都比在这种百分百会触发任务的地方要好。他们的目的是在不得不休息前完成任务,拿到道具,离开,然后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停留整顿。
木屋里的东西没多少,不到二十分钟,就出现了突破口。
在毕策横抱怨说三人走来走去影响其他人休息,又没有作用,这么嫌弃不如离开木屋另寻落脚点后,谭继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打开了木屋的门,想去外面看看。
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走出木门的谭继不仅没有来到木屋外的冰天雪地里,反而出现在了木屋内右侧的“房间”。
他的位置背对着木桶,正好和待在右侧区域的李舜面面相觑。
“你刚才就在这里吗?”李舜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
“没有,”谭继检查了一下自己和周围,发现除了移动的自己之外,没有任何变化,“我走出那边的门,就来到了这里。”
李舜并没有急于去验证谭继的话。面对如此匪夷所思的情状,他要先确认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真的谭继。
“你被大祭司赋予的职业是什么?”
谭继心领神会,露出微笑:“大祭司赋予了我‘骑士’的称号。”
李舜看似只问了一个问题,实际上是两个,还有一个是陷阱。大祭司强调了给予的是称号,而不是职业,这是只有玩家会注意的点。在玩家眼里,这些称号等同于职业,大祭司的刻意强调只会让玩家更了解这个世界的定义形式,是学习到的新知识的一部分。而对副本里原有的角色来说,两者可以混为一谈,会被轻易地忽略。
大概就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玩家们被赋予的是称号,这一点不可改变,如果李舜说了职业,而谭继没有否认,就真的出了问题。
当然,前提是谭继不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含糊人士。那样的人是不可能发现三栋木屋前都种着同一株花的。
李舜心底里也准备好了第二套方案。如果谭继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试探他的话,也就不必继续和他同行了。他们的任务是完成主线《远征》,不是负重训练。
把这个情况和庄遥生分享后,两人也决定试试。
庄遥生走进了离开的门,短暂地失去了知觉后也回到了右侧的空间。位置和谭继一模一样,背对着木桶。
李舜则把木桶推倒,也重复了相同的动作,结果仍旧没有改变,出生点在木桶前面。
三个空间之间并不算完全隔开。庄遥生这边发现了异常,进行反复试验的同时,毕策横那边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围观。当他们亲眼看见李舜在门口消失,又回到木桶处的时候,已经崩溃了一半。
“这么说我们出不去了?”
“被困住了吗?”
“毕队,怎么办啊!”
“接下来会出现boss吗?”
他们看了看周围,只有四面墙壁:“这里没有躲的地方啊!”
机灵的人想到了右侧还有木桶,立刻跑过去吭哧吭哧把桶滚了过来,自己钻了进去。
几个人发现这种举动颇有安全感,纷纷也要钻进桶里,你争我抢,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别抢了!别抢了!”毕策横在这个临时队伍里也没有什么话语权,劝了很久才平息了这场闹剧。
比起找个地方躲起来,首要的是证明自己的队长地位。劝架已经够丢脸了,安静地待在一边等首席顾问把谜团解开坐享其成,恐怕会让他直接丢掉队长的位置。
毕策横在几个争抢的人的大眼瞪小眼中带着忐忑的心情走向了门。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说不定这次他运气不好,经过门直接就死在了里面。
直到短暂的失重感后,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在左侧的空间里。
怎么会在左边???是不是有什么条件不一样了???慌乱之下,毕策横心中一丝异样的感觉升起,他转过身,看见了后面咕噜咕噜滚动的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