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去钟兰家开车只需要半小时，现在两人靠“甩火腿”走走爬爬两个多小时，也没看到明显的标志性物体。
“不会是走错了吧......”顾阅川怀疑道。
两人找了处外翻的断墙休息，头顶的太阳是越来越炙热，已经有了初夏的感觉。
宋含山抽出一张湿巾给对方擦汗，拧开的矿泉水瓶都递到了爱人嘴边。
“我不渴，你喝。”顾阅川把瓶口对准男人。
宋含山没有喝，盖上瓶盖，将湿巾回收，朝四周眯了眯眼，“看到那块牌子没？”
“什么，K？”
“名爵TKV，二环路上最大的商K，按照这个方向走的话，大概再有三个小时就能到了。”
面对宋含山的信誓旦旦，顾阅川第一反应是，“你玩得挺花嘛，记得这么清楚！”难道之前的人设都是装的？哼！
耳朵被揪，宋含山“嘶哈”一声伏低身体连忙解释，“绝对没有啊！我就是记性还可以。”
“那你怎么别的不记，就知道这是二环最大的商K！”
宋含山真想抽自己这张多余的嘴，“别的我也记得，名爵旁边是松林大酒店，挨着香香火锅城，再后面是都市广场、青枫宾馆、市美术馆和博物馆......”
顾阅川听着对方报菜名一样吐出一连串名字，心里也开始动摇，难道真是自己错怪了？想着便收了些力道。
“你记性还怪好咧......”顾阅川平时不爱观察路上的情况，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我说的都是真的，以前无聊的时候还找地图记着玩，可惜那时候没想过买一张燕尾的城市地图。”宋含山满是遗憾。
顾阅川暂且接受了对方的说词，抓起男人粗壮的手腕啃咬一口，“以前就算了，反正现在你必须给我守身如玉！”
“我一直都有守身如玉！我还什么都没干过啊！”宋含山冤枉地大喊，对方怎么说得好像自己经验十足，他不背这个锅！
顾阅川背对男人继续赶路，翘起的嘴角忍不住偷笑。
“川儿，等等我！”宋含山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对方的手。
*
天色再次将暗未暗，两人找了处躲避点喝了些水，一人解决掉半块面包。
“应该快到了吧？”顾阅川擦擦嘴，将面包屑舔回嘴里，现在的粮食无比珍贵，可不能浪费。
宋含山看了下东南方，正要说话，突见头顶似有一颗流星划过，璀璨耀眼的光芒在天空绽放，留下一道白色的烟雾轨迹。
是信号弹！
两人目光交汇，信号弹发出的位置，好像就是钟兰所在的小区！
继信号弹之后，宋含山还听到了并不陌生的轰隆声，那是大型工程车的履带移动时发出的摩擦。
难道是救援队伍？！两人激动地往信号发射的方向攀爬跑去。
他们看到了跟在车后面源源不断的大部队！
工程车艰难的清理出一条窄路，军用卡车载着寻找到的幸存群众朝不远处的聚集地驶去，步兵战车在废墟上巡视，探查着可能存在的生命希望。
虽然眼前一片热火朝天，但顾阅川的心情却并不美好，灾后都快三天了才出现有制式的队伍，再看这不算大的规模和救援人员脸上的疲惫，联想到景县的情况，他猜测这应该是本就驻扎在郊区附近的部队。
没有物资空投，没有大规模运力，通讯和电力依然毫无起色，看来这次的地震极有可能已经破坏了人类的社会结构。
宋含山同样也是一脸的心事重重。
“那边好像有登记信息的，我们过去看看。”他带着顾阅川去打探消息。
废墟上搭建的小棚子人群拥挤，有来登记的，还有挤进去寻找失踪人口的，秩序一度面临失控。
两人站在附近，听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也算是打听到一点有用信息，原小区的住户都集中在部队集结的另一头。
他们一边打探，一边朝着别人指引的方向找过去。
顾阅川知道钟兰所在的小区住着不少机关要员，本以为大地震将所有人的生活水平都拉到了同一档位，却没想到这里原住居民的条件要比他们在其他地方所见的好得多。
也是以家庭为单位聚成一团，每家每户基本都能有一张毯子，食物也是统一样式，看来因为部队的到来他们优先获得了不少便利。
“顾阅川！你，你还活着！”
顾阅川抬头，看向路边石板搭建的简易露天棚，钟兰就那样愣愣地站在那里，望向他的目光炯炯有神。
张星野和她站在一起，看起来也很激动。
顾阅川紧握拳头，指骨泛白，几步走到她身边抱住对方。
“呜，呜......我还以为你！”豆大的泪珠从钟兰的眼眶里冒出来，仿佛憋闷已久的心情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她抱着大儿子放声大哭。
扶着女人坐下，顾阅川等对方的情绪得到缓解后，又听她倒豆子般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地震的时候你张叔出差考察，正好是部队所在的那个乡，说来还是托了你弟的运气，那天半夜他一直腹泻，吃药也不管用，我担心再出个好歹，就想着带他去医院挂急诊，结果刚出小区门就发生了地震。”
“你张叔也是昨天才跟着部队回来，听他说城市里比乡下严重，手机没用，道路不通，我也想不到办法联系你。”说着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这么多年来，顾阅川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对方哭，印象中，她一直是个强悍的女人。
“我和含山都好好的。”他拍拍怀里的女人，“我们还能一路找过来，不就说明我们都没事吗？”
这大概是顾阅川第一次这么轻声细语地和她对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擦掉眼泪，“你们走了多久？饿不饿？”说着转身去取食物。
“不用不用，我们一路上也找到不少吃的，你留着给星野吧。”顾阅川拒绝道，他们暂时也不缺。
“怎么没见张叔？”顾阅川看了一圈问。
“哦，他去那边开会还没回，他们临时组建的领导班子，现在什么都缺，大家都在想办法怎么让损失降到最低。”钟兰指了指军队的方向说道。
“邦邦邦！”木棍敲击在合金物体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开饭了！每户出一个人过来排队领食物！”三五人站在一起齐声呼喊，他们站立的地方像登记处一样也搭着个小棚子。
钟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不同于市面上流通的硬币，“这是兑换口粮的信物，我得早点过去，排在后面领没有前边的好。”她颇有经验地准备动身。
“我去吧，您和川儿好好聊聊。”宋含山揽下活，为这对母子留下单独说话的空间。
顾阅川的目光从爱人的背影移开，看向钟兰拉着自己的手。
灾难摧毁了人们安稳的生活，却意外修补了他和钟兰一直存在的裂缝。
见宋含山走远，钟兰才低声说起另一件事。
“老张得到内部消息，大部队后天就要开拔，带着现存的人类离开城区。”
“这么快？！”顾阅川惊讶地问。
“这些工程机器看着高大威猛，可也费油啊！老张天天都在为燃料发愁。”如果不在燃耗耗尽之前离开，这些大块头就只能废在这里了。
“小区这几天也收拢聚集了不少人，鉴于人力有限，短时间也没有余力再承担更多人的资源消耗。”
“虽然在废墟里也找到一些吃喝用的东西，但架不住救出来的人多啊。”钟兰得到的消息是，等这一波人流疏散后，军队回去收集一波资源，调整好分配后再进来搜寻。
不直接在这里建立住所，也是因为这片城市废墟就像地震后的堰塞湖，随时都有倾泻的风险。
顾阅川知道对方不可能有这样的见识，一切肯定是张彬华告诉她的。
钟兰下意识看了眼排队的人群，低声絮絮：“我们本来就决定明天一早先跟着军队的车离开，你张叔有本事，早就给留了四个位置。”
“我们不去郊外的基地，而是跟着那边的人物直接南下。”钟兰再次抓紧顾阅川的手，“你跟我们走吧！”
顾阅川没想到对方会曝出这样的消息，“南下？那边还有完整的工业基础吗？”难道还真有幸存的地方？
钟兰摇摇头，“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是老张他们上面的决定，消息现在还处于保密阶段。”事关生死，钟兰也不敢乱说，能匀出四个位置已经是烧高香了。
她见顾阅川的关注点似乎不在这里，便继续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跟宋含山感情好，可此一时彼一时，保命更重要啊！”
顾阅川能感受到对方的关心和担心，他甚至知道宋含山寻找燃料的本事完全可以再换来一张“车票”。
但他不可能答应。
跟着大部队确实能够获得一定安全，可这也会让宋含山暴露在危险之下。
早在他选择和对方在一起时，他就已经站在了大多数人的对立面。
“空出来的位置，你拿去换物资吧。”顾阅川的声音很温柔，这是钟兰第一次听到对方这样跟她讲话。
“我现在也有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家了。”
“就像你不会抛弃家人一样，我也不会。”顾阅川的目光温暖而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