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不专业……”林景明有些为难,“我们毕业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没事没事,这旧知识捡起来很快就可以的了。”王校长给递了两个苹果给他们,“林导我们这里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因为几个老师临时离职,我们可以顶课的老师都顶上了,叶老师也随时可能临盆,我们总不能压着不给人休假吧。”
“有老师的板书教案吗?”一直沉默的夏知棠突然开口,“我们没接触过教育行业,不知道考点在哪里?”
“这英语呢娃娃们的语感都不行,首先把兴趣提起来,这个叶老师还没修产假,可以先去听听叶老师的课。”王校长激动的站起来拍拍夏知棠的肩膀,“这历史是真的着急,不过以后咱娃娃都选理科,历史课主要是拓宽她们的语文跟思维为主,别有压力。”
“历史课我来上吧。”夏知棠接过历史课的教案,“就是我不太专业,王校长别介意。”
“没事,夏老师不要有压力,咱们好好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好好带学生开拓眼界!”王校长讲的慷慨激昂,“咱明天就开始上岗,夏老师就负责上午第二、第三节的历史课!具体的晚点冯主任会安排好。”
林景明正盯着夏知棠的脸看,猝不及防的被王校长激动的拍了下肩膀。
“英语课就麻烦林导了,这个不着急。”她一脸殷切的看着林景明,“这几天林导您就抽空去听听叶老师如何讲课,我呐安排她多给您分享一下经验。”
不待林景明反应,她就拎起包往外走:“我就不耽误你们工作了,先走一步。”
“王校长……”林景明还想说什么,被“哐当”一声关门声打断,校长的宿舍兼办公室就剩下林景明与夏知棠两人了。
“你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林景明看向夏知棠,“真要当老师?”
夏知棠点点头:“当老师更容易拉近跟学生的距离,她们就像个蚌壳,用坚硬的盔甲包裹着柔软的内心。”
她忽然挑衅似的看着林景明:“况且当老师也是挺有趣的体验,还是说林导您怯场了?”
林景明弹了一下夏知棠的额头:“少用激将法,我只是担心影响拍摄进度。”
夏知棠一巴掌拍到林景明胳膊上以示反击:“林景明,我总觉得这次的拍摄跟西藏那时不太一样。”
“从了解动物到深入人物内心,我们更需要考虑到人文的关怀与温度。”林景明一想起雷厉风行的王校长不禁笑了,“真有趣,鲜活得让我感动。”
“学生最重要的是学习,真实的参与到教育学生的工作中可能更容易理解到她们。”夏知棠指着教案说,“你还记得自己作为学生时候的心理吗?”
“跟拍戏一样苦。”林景明想起高中时的作息,不禁摇头。
夏知棠“噗嗤”一声笑了:“是什么让您选择一直这么辛苦?”
林景明靠在椅子上,看着窗边沐浴着橘黄色阳光的盆栽,认真的回答:“热爱。”
为了备课,两人抬了张小板凳坐到教室的背后旁听叶老师讲课。
只见叶老师挺着大肚子站在讲台上用带着些口音的英语带着学生读单词,学生用更浓重的口语跟读。
林景明有些傻眼,听了半节课终于憋不住将夏知棠拉出教室。
他坐在水泥操场上看着飘扬的红旗有些生无可恋的样子:“之前顾着拍摄,怎么没注意到她们的口语这么差。天啊,让我怎么教!”
“林景明,你是不是一直当地在最好的学校读书?”夏知棠忽然问。
林景明愣了愣,忽然叹气:“当教育资源差距不再是轻飘飘的落在纸面上的几个字,才能看到人生的参差。”
“有信心吗?”夏知棠抬头看着对面低矮的教学楼神色温柔,“我们也即将参与到浇花育苗的过程中。”
“林景明的字典没有‘退缩’。”
“那我们就花点时间,拉近与人物内心的距离吧,不再做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夏知棠掏出手机,“咔嚓”的拍了一张飘扬在红旗下的教学楼照片。
林景明忽然跳起来:“回去吧,重排拍摄计划表。”
由于计划变动,他们决定先拍一轮与叶老师的访谈。
简易的采访室在唯一比较空闲的男老师宿舍里面搭建起来,简易的打光布景后,大着肚子的叶老师坐在了具有年代感的简陋红色靠背椅上。
“叶老师,请问您的姓名、年龄、职业是什么?”夏知棠充当了访谈人的角色。
“我叫叶怀珠,30岁,现在是女高的英语老师。”叶老师虽然猛然面对镜头和打光灯显得有些拘谨,但作为一个长期面对讲台的老师,倒是没有那种怯场。
夏知棠觉得叶老师的状态可以直接进入访谈无需铺垫:“请问您是如何成为清水女高的老师呢?”
“我跟王校长曾经是同事,这里缺老师,我主动申请调过来了。”
“缺老师是个怎样的情况?”夏知棠立马抓住了重点,“能否展开详细的说一下?”
“这里教学难度大,环境艰苦,需要操心的地方多。”叶老师叹了一口气,“留在这里的需要很大的决心和勇气,虽然工资待遇正常开,但留不住人我们也能理解。”
夏知棠就这方面展开性的与叶老师聊了一轮后,又开始提问新的方向。
“您觉得您的学生有什么特点?”
叶老师的眼神柔和了些:“看起来不声不响的,但都是些细腻坚韧的孩子。”
“我跟林导即将成为代课老师,请问您对我们些门外汉如何上课有何建议?”夏知棠虽然接了王校长的活,但自己却也是有些紧张的。
“多点宽容和耐心,她们可能没有那么聪明,但是对人的情绪非常敏感。”叶老师想到每当又老师离职时,学生们自责懊悔的场景就有些难过,“每次更换老师,她们总是第一时间怀疑是自己太笨气走了老师,其实哪里是她们的问题呢。”
访谈结束后,夏知棠跟林景明站在操场看着摄像团队把设备打包到车上。
“比想象中话题性更强,但难度也更大。”路灯将林景明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夏知棠举起矿泉水瓶,透明的瓶身映照出扭曲的飞蛾扑光的身影:“我们用镜头语言表达出那种无形的东西。”
林景明站在夏知棠的身后,弯下腰,下巴悬在她肩膀处,看着她的用矿泉水瓶制造出来的飞蛾扑光的囚笼。
“等一下,拿台长焦拍路灯映照下的学校,快,趁飞蛾还在!”林景明忽然感受到某种意向性的镜头语言表达。
“会找出来那个更深刻的点。”林景明在夏知棠耳边低声说。
上课铃声响起,夏知棠拿着教程和教案走进教室。
班里的学生们都愣了几瞬,作为拍摄团队中唯一的女性,还是打着石膏也在上工的人,夏知棠早就被学生们注意到了。
班长反应了过来,喊了一声起立,大伙才起身鞠躬问好。
“大家好,我叫夏知棠,夏天的夏,知了的知,海棠的棠。蝉鸣知夏,海棠花开。”夏知棠一边将自己的名字写到黑白上一边介绍着自己。
林景明已经拿着小板凳坐在教室后排,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夏知棠解释自己的名字,只觉得夏天恬噪的知了、禅鸣都变得可爱起来。
夏知棠看着台下互相对视却无人敢与她互动的学生,不由得了然一笑:“是的,我也是摄制组的成员并不是专业的老师,所以今天第一课,我不会按课本讲。”
夏知棠随手把课本和教案扔到一边,学生们终于忍不住低声讨论起这位独特的老师,所有人都对夏知棠的举动摸不着头脑。
“好了,安静。”夏知棠将教室的喧哗压下,“我要讲的第一课,是武则天。”
林景明不禁笑了,他一瞬间已经想到要如何去设计自己的英语课了。
“古代皇帝都是男性吗?不,几千年只有一个例外,就是武则天。”夏知棠边说边在黑板上写下【千年唯一女帝武则天】。
“这位传奇女性是如何在封建社会君臣父子人伦大纲之下登上帝位的呢?我们先从她的出生说起。”
夏知棠从女帝的出生、初次入宫、被迫出家、二次入宫到成为皇后,讲到在高宗去世后从太后一步步夺取权柄最后称帝。
期间王校长偷偷的在门口看了一眼,只见女学生们都在认真听课,便又悄悄的走了。
“这是我第一次作为老师走上讲台,我知道你们可能对我有疑虑,所以我第一节课选择讲我的偶像武则天。”
夏知棠的眼神扫过台下的学生,那一张张陌生而稚气的脸庞终于敢于抬起头来与她对视了。
“小时候我父亲带我读史的时候第一次知道她,我迷上她了。每当迷茫无助的时候我都会拿她来激励自己,她都能做到整个封建社会的独一份,为何我不能?”
她绽开出一个极为温柔的微笑:“因此,我也希望将这份力量传递给你们。”
下课铃声响起,林景明笑着站起来拍掌,随后整个教室都爆发出激烈的掌声与压抑的哭声。
夏知棠有些无奈的瞪了一眼林景明,随后朝讲台下的学生们鞠躬:“希望今后一起学习进步。”
有些胆子大点的学生忍不住冲上去抱住夏知棠,随后她被学生团团围住。
林景明忽然变了脸色,站在人群外焦急的大喊:“她手还打着石膏呢,你们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