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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但愿人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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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雨丝斜斜划过玻璃窗,夏兰蜷缩在飘窗的碎花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沿的裂痕。

“叮咚——“

门铃响到第三声时,夏兰才惊觉自己把苹果削成了扭曲的月牙形状。

门被打开,玄关处站着的李艾莉,被雨水洇湿的米色风衣下摆。

“艾莉,怎么淋成这样?“夏兰慌忙要去阳台拿毛巾。

“你别动,我来。”李艾莉熟门熟路地拐进阳台,湿漉漉的长发在背后洇出深色水痕。玻璃碗里青提与车厘子碰撞出清脆声响,混着李艾莉特有的薄荷嗓:“上周你说想吃晴王葡萄。“

夏兰盯着果盘里晶莹的果肉,忽然想起上周视频时自己不过是随口一提。她看着李艾莉挽起袖子露出的小臂,把水果盆打开。

“其实...我和黄林翰...“夏兰的指甲掐进掌心,声音轻得像飘在雨雾里,“确定关系没多久。“

削苹果的动作突然停顿。李艾莉抬起头,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影:“挺好的啊。“

夏兰突然想起几年那个雪夜。李艾莉裹着羽绒服蹲在便利店门口,睫毛结着冰晶,怀里却揣着给她买的红糖姜茶。那时她刚和杨林确定关系,李艾莉也是用这样的语气说“挺好的“。

“可是艾莉,他...是你的相亲对象。“夏兰伸手去接果盘,指尖碰到李艾莉冰凉的腕骨。玻璃碗突然倾斜,青提滚落在柚木地板上,像散落的翡翠珠子。

李艾莉轻轻护住她的手腕。“夏兰,“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我和黄医生一开始就没感觉……我爱李苏赫。“

“李苏赫知道吗?”

“谁知道他怎么想呢?他是浪子……”李艾莉有些忧伤,“不过你和黄医生在一起,真的很好……”李艾莉笑着说。

窗外惊雷乍起,夏兰看着李艾莉被雨水浸透的睫毛,忽然发现对方右耳垂上有颗朱砂痣。这让她想起黄林翰那天在咖啡馆的告白,年轻男人紧张地摸着同样位置的耳钉,说:“夏兰,其实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

雨声渐密,水珠顺着落地窗蜿蜒而下,在玻璃上划出交错的银线。窗外的视野突然模糊。玄关处的风衣口袋露出半截淡蓝色布袋,边角被雨水浸得发皱。

是艾莉给宝宝编织的毛衣。

玻璃碗坠地的脆响中,夏兰和李艾莉聊得开心,两人都笑出了眼泪。

夏兰抓水果的指尖颤了颤。那颗滚到茶几下的青提正在阴影里泛着幽光,像极了李艾莉十八岁生日那晚,她们在天台偷喝的梅子酒瓶底沉淀的月光。

“夏兰,我们选男人的眼光……”

“这次不一样。“她倾过身,发梢扫过李艾莉潮湿的肩头,“黄林翰他...真不错。“

雨声慢慢小了。

雨停时李艾莉站起身,湿透的衬衫贴在腰际,勾勒出蝴蝶骨振翅欲飞的轮廓。她摘下玄关处的淡蓝袋子,边缘晕开的水渍像朵枯萎的蓝花楹。

“这是我给宝宝编的毛衣,你的宝宝在冬季出生。“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织毛衣?”帆布袋在夏兰掌心发出细碎声响,布纹硌着指尖,“有心了,艾莉。“

话音未落,电话响了。李艾莉站在阳台,看见李苏赫举着黑伞站在梧桐树下。

“他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好的,我送送你。”

“不用了,你身子重,好好休息……”

夜色像打翻的墨水瓶般浸染天际,李艾莉踩着高跟鞋快步穿过街角。风卷起枯叶擦过她裸露的脚踝,梧桐叶黏在发梢。

钨丝般的月光在防弹车玻璃上蜿蜒,车载导航最后一声提示音湮灭在浪涛里。李艾莉数到第七个空香水瓶撞击储物格的声响时,发现锁骨沾着半片银杏叶——是方才穿过林荫道时漏进天窗的。

“别动。“金属袖扣擦过后视镜边缘,李苏赫指尖悬停在她耳际三厘米处,“会勾断头发。“古龙水前调的佛手柑气息突然被皮革蒸腾出危险浓度,安全带锁舌在真皮座椅上叩出轻响。

车在护城河停下。

“不回家吗?“

“吹吹风。”李苏赫眼睛望向车窗外。

护城河在右后方涨潮,咸腥味渗进未关严的车窗。李艾莉盯着仪表盘跃动的蓝色光斑,忽然想起那次和李苏赫在苏黎世湖潜水,水压将氧气面罩勒出相似的窒息感。腕表秒针震颤着滑过第四十格。

暗潮拍打堤岸的节奏开始紊乱。

车载空调送风口飘出雪松香薰残片,随体温在玻璃内侧凝成雾凇般的图腾。李艾莉的钻石尾戒勾住方向盘皮质包边,在十二点钟位置划出浅金色刻痕。

对岸轮渡忽然拉响汽笛,惊飞的白鹭掠过碳纤维车顶。

月光趁机钻进她散开的发丝,将一缕银白镀在李苏赫脸庞。

车储物箱里的黑胶唱片突然开始自转,唱针悬空摩擦着《蝴蝶夫人》咏叹调的气流。防窥膜外,芦苇丛正将两人的剪影撕扯成意大利胶片电影的噪点。李艾莉数到第十七下浪涌时,发现裙摆褶皱里藏着片湿漉漉的银杏叶。

潮水开始退却。

月光在真丝被面绣出银鳞般的波纹,李艾莉的睫毛扫过李苏赫脸庞。他睡前喷的乌木沉香此刻缠在她发间,混着玫瑰汗味,像团将熄未熄的暗火。

此刻这人沉睡时倒像收起利爪的豹,掌心还虚拢着她手腕。

李艾莉在他怀中,数着他心跳间隔。

落地窗外飘进紫藤花的气味。男人在梦中忽然收拢臂弯,镶钻袖扣硌得她肩头发烫。李艾莉借着月光看他腕表跳动的幽蓝荧光,这抹蓝与屋顶漏进的星光,原是同一片天穹,此刻却隔着三十八层钢化玻璃。

她将耳朵贴回他胸膛,听见他胸腔里传来深海般的轰鸣。

李苏赫翻身时带起丝绸摩擦声,喉间滚出模糊的呓语。李艾莉趁机将鼻尖埋进他颈窝。昨夜被他按在古董书桌上时,红木纹路烙在背脊的灼痛,竟比不过此刻看他睫毛轻颤时的心悸。

晨雾开始蚕食月光,她数到第一千七百次心跳时,终于敢用指尖碰他睡乱的发梢。这个用钢笔尖指着着她锁骨说“你连我袖扣都赔不起“的暴君,此刻呼吸正缠绕着她洗发水的茉莉香。

暗蓝夜色泛起涟漪时,李苏赫睁开眼。

李艾莉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悬在他眉骨上方,在晨昏交界处凝成易碎的剪影。

昨夜撞碎的青瓷茶盏残片仍在墙角闪烁,此刻却被他掌心温度灼成齑粉。

“你在数什么?“他带着睡意的沙哑嗓音擦过她耳际。昨夜绑窗帘的银线流苏还缠在彼此脚踝,随翻身动作荡起细碎光斑,恍若困住飞蛾的蛛网骤然收紧。

李艾莉的应答被吞进檀木香的漩涡。

月光在波斯地毯上流淌成河,倒映着天花板的洛可可浮雕。

他指间缠绕的那缕她的长发,混着茉莉香波与私人订制乌木香。

“睁开眼。“他突然掐住她下巴,鎏金打火机从床头滑落,在羊绒地毯上敲出沉闷的颤音。

李艾莉在晃动的视野里看见落地窗映出的人影,她的脚趾正悬在价值连城的明代花几边缘,如同她摇摇欲坠的清醒。

古董座钟敲响五下时,飘窗上的山茶花苞终于绽开裂缝。孔雀蓝与勃艮第红在晨光里融化成诡异的紫。他不小心扯断床头缠绕的鎏金铃绳,那些铃铛滚落的声音,像极了她高跟鞋踩碎的水晶吊灯碎片声。

第二天,李艾莉早早下班。

李艾莉踩着八厘米的细高跟从世纪大厦旋转门挤出来时,正巧赶上晚高峰的余韵。西装外套沾着打印机油墨味,她解开领口第二粒纽扣,跟着人群涌向地铁口的方向,却在岔路口被一阵焦香勾住了脚步。

"老马烧烤"的塑料灯牌在暮色里忽明忽暗,铁皮推车前腾起白烟,孜然粒在炭火里爆开的脆响混着油脂滴落的滋滋声,像支勾人的小调。李艾莉数着钱包里的零钱凑近时,穿深蓝围裙的胖老板正用铁夹翻动肉串,羊油落在炭块上"嗤"地窜起半尺高的火苗。

"五串瘦的,多撒辣椒。"她把公文包搁在油渍斑驳的折叠桌上,塑料凳腿在水泥地面拖出刺耳的摩擦声。隔壁铁板鱿鱼摊飘来蒜蓉香,煎饼果子摊的铲子敲得铛铛响,穿校服的初中生举着荧光气球从她膝边掠过,带起一阵薄荷味的风。

第一串肉刚碰到舌尖,滚烫的肉汁就溢满齿缝。辣椒面在口腔炸开的瞬间,李艾莉感觉后颈僵直的肌肉突然松开了。羊腿肉外焦里嫩,肥油部分烤得半透明,边缘卷起酥脆的金边。她低头咬第二口时,耳边的碎发垂下来,在腾起的热气里微微颤动。

"姑娘,你的酸梅汤。"老板从泡沫箱里掏出结霜的塑料杯,杯壁立刻凝满水珠。斜后方代驾司机们围坐着碰啤酒瓶,玻璃相撞的脆响混着烤面筋的甜酱味飘过来。李艾莉舔掉唇角的孜然粒,看霓虹灯影里浮动的夜——穿露背裙的姑娘举着自拍杆倒退,穿西装的房产中介蹲在台阶上啃烤馒头,穿玩偶服的年轻人摘下头套擦汗,湿漉漉的头发像浸水的海草。

油星子在炭火里噼啪炸开,她数到第四根铁签时,老板忽然往她盘里多丢了一串羊腰。"送你的,"男人用油亮的袖口抹了把汗,"看你跟那些白领不一样,是真会吃的主儿。"李艾莉望着羊腰上晶亮的油花,忽然想起老家后山放养的黑山羊,暮春时节啃食的草尖还沾着晨露。

地铁口的荧光牌开始闪烁末班车提醒时,她攥着浸透香气的纸巾起身。身后烤架又腾起新的白烟,铁签在铁丝网上刮擦出细碎的星火。

李艾莉快步穿过街角。风卷起树叶擦过她裸露的脚踝,梧桐叶黏在发梢。

两道雪亮的车灯突然刺破暮色。

银色宝马如同蛰伏的巨兽横在巷口,两位穿黑西装的男人像从沥青里凝出的影子。其中一位黑衣男子,摘下墨镜时金属镜框闪过寒光:“李小姐,请上车。“

“你们干嘛?我不认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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