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菌,请进请进。”
林逸萱招呼影玖在玄关处换鞋,将人迎进了不大的室内。
两室一厅一卫一厨的标房,跟曼湘玉家高阔雅致的装修风格不同,林逸萱家在装修上没花太多心思,全是很普通的家居摆设。
墙角堆满的杂物让空间显得狭小凌乱,沙发上还堆着几件未洗的衣物,这里处处都透着生活的气息。
影玖将初次上门的拜礼——几袋鲜果,放在了客厅的矮几上。在牛奶和水果间进行抉择,最后唐母还是让影玖带了水果上门。
扫开茶几上凌乱的纸页、吃完没扔的薯片包装、沾了油脂的遥控器,林逸萱给影玖腾出地方放东西。
而这边影玖刚把袋子放好,林逸萱顺手就打开袋子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上一秒她嘴里还说着什么“太客气了”之类的客套话,下一秒林逸萱大喊道:“哇,有我爱吃的哈密瓜!文菌,我们直接把它吃了吧!”
影玖没意见,水果买来本就是要吃的。
咕哝着将老爸乱扔的灰色长裤从电视机上取下扔到阳台,林逸萱摸索着打开电视,转头兴奋问影玖:“文菌,你想玩什么游戏啊?”
影玖端正坐在沙发上,她叉了块哈密瓜拘谨地咬了一口。
先前影玖去过的所有地方,不管是朋友家还是学校都是干净整洁的,她一时还有些不适应这样凌乱的环境,或许她跟于文菌一样都有些轻微的洁癖。
按捺下想收拾房间的冲动,拢共没玩过几款游戏的影玖说:“都可以,随便。”
随便?随便很难挑的啊。
林逸萱蹲在地上苦恼了一会,随即选了款不会出错的双人合作游戏。这款游戏号称史上最好玩的双人游戏,相信十分适合促进玩家间的友情。
根据游戏提示熟悉按键,在曼湘玉家玩过几局switch游戏的影玖很快上手了这款新游戏。
反倒是据曼湘玉说玩游戏十分厉害的林逸萱......
第n次死于鼓风机的绞杀,影玖侧目看向林逸萱,淡淡的疑惑涌上她心头。
她想,林逸萱会玩游戏吗?
林逸萱会玩,而且真的很会。
不过她很少玩双人合作游戏,一向是技术党孤狼单挑副本,或者是单机动作游戏。
双人游戏方面林逸萱只玩pvp的双人对战游戏,每次去曼湘玉家她都会把对方打到自闭生闷气。把人弄生气了又要花大精力去哄,林逸萱却总乐此不疲。
她就像爱闹腾的小狗,总要惹出些祸事来才心满意足。
感受到影玖淡淡质问的目光,林逸萱十几年游戏生涯头一次遇到这样大的挑战,她不免解释道:“我平常不怎么玩合作游戏的。我们再多试几次就默契起来了,相信我,我们可以的。”
“我们再来一次!”
话是这么说,林逸萱却知道最大的问题可能不在自己身上。
影玖很安静,她按键的动作很轻微,反应速度又很快,你无法从她的呼吸、神情、动作中获得任何暗示,从而无法预判到她的下一步动作。可能你还在等着她起跳,下一秒才惊觉她早已悄无声息按下跳跃键,屏幕中的小人已经跃至半空。
无法提供动作暗示以进行配合的搭档,对于这种需要配合默契的闯关游戏来说是很棘手的存在。
又一次葬送了影玖小人的生命后,林逸萱果断放弃预判不可捉摸的影玖的动作,她提议道:“这样不行。文菌,我们来喊123吧?喊到3我们就一起按键,你向前跳我转机关,OK不?”
喊123?
这是什么?
什么新的服从性测试吗?影玖莫名想起网上新刷到的梗。
逐渐适应林逸萱喊拍节奏与她形成默契的过程,又让影玖想起课本剧排练时跟大家一起朗诵的画面。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与很多人一起经历过很多事了。
虽然影玖还没经历过军训,不过她现在也见识到了喊口号的力量。
在解决了默契这一大难题后,两个操作水平都很在线的人在接下来的游戏里过五关斩六将,“唰唰唰”丝滑连招速通了好几大关卡。
“爽!”
振臂高呼,整个人仰躺进沙发里,孤狼玩家林逸萱头一次知道双人合作游戏还能玩得这么爽。
这么爽的话,她都要上头了。
林逸萱正要点击进入下一局,却被影玖制止了动作。她疑惑的目光顺着影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只红眼苍蝇正盘旋在矮几上空。
苍蝇,节肢动物门,昆虫纲,蝇科,属完全变态昆虫。
于文菌小课堂补习至初中科学进度的影玖,下意识对看到的生物进行了分类界定。
这只有着一对复眼,8000只小眼的苍蝇,影玖关注它很久了。
上一局正是与BOSS激战的关键时候,影玖无意间扫到这只多目虫,目光就落在它身上再无法移开。她一直密切注视着它的动作,而现在,眼见它马上要贴上盒中的哈密瓜,影玖终于忍无可忍,迅速抽纸在空中捏死苍蝇,她说,“我们去倒垃圾吧。”
她不由分说拉过林逸萱拿手柄的手,眼神里是不容置疑。
影玖闻到矮几旁的垃圾桶里有股淡淡的腐臭味,想来那只苍蝇就是从垃圾桶里诞生的。
林逸萱还没反应过来。
她眨眼间看着影玖雷霆出手,一条弱小但狡猾的生命便终结在瞬间,她脱口而出一句:“卧槽,高手!”
而等林逸萱反应过来后便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桶里烂掉的水果不是她扔的就是她爸扔的,家里只有她们俩最邋遢。
两人下楼倒垃圾的路上林逸萱接了个电话。
挂掉电话后她问影玖:“文菌,你晚上要不要在我家吃饭?”
“不了,我回家吃。”影玖记得论坛上给出的标准答案。
虽然家里的大人都不介意影玖的吃饭问题,只要她开心就好,但影玖觉得分不清“真客套”还是“假客套”的情况下,还是按网上的标答行事更为稳妥。
“哦,”林逸萱丝毫不意外,显然对“父母再三留朋友吃饭,朋友再三拒绝”这种套路很熟悉了。
“其实你不留下来吃也挺好。虽然你留下吃饭我家肯定会买很多好吃的,但我妈跆拳道馆放的晚,我爸厂里下班也晚,等她们回家吃饭都不知道几点了,你还不如回家吃呢。”
“跆拳道?”影玖心想,这又是个什么“道”?
“对,我妈开了家少年跆拳道馆。”林逸萱说。
“呵哈,”她突然在影玖面前站立,比划了几个击拳的招式。
很干净利落的动作,招来影玖疑惑的目光。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很傻,林逸萱又笑着站好,她继续说道:“我妈妈可厉害了,以前是我们省的省级柔道运动员,拿过很多大奖。相比之下我爸只是个管财务的工厂小职员,初中没毕业,人长得也不帅,也不知道是怎么好运追到我妈的。”
林逸萱咕哝着,在贬低自己亲爸上从不手软。
林逸萱的妈妈,郑晓华,曾是省里颇有天赋的柔道种子选手,19岁时初露锋芒揽获各项省级、国家级奖项,一时辉煌了三年,可惜在22岁一次关键性的全国比赛上因伤遗憾退役。
退役后郑晓华选择回到老家开跆拳道馆谋生。可能是因为自身伤病的经历,对于自己的两个女儿,郑晓华只希望她们能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并不同意她们踏上竞技体育之路。
大女儿还好说,是个一心学习的文静女孩,考了个不错的大学。无心学习还搞什么帮派的二女儿,没少让郑晓华费心。
每个周日返校前没收女儿的手机是一场大战,勒令女儿好好学习别把心思都花在跑步上又是一场小战。学校校队的老师曾三次上门拜访,最后还是没能劝动郑母,所以说林逸萱只能算是校田径队的编外成员。
其实林逸萱对走不走职业没什么太大执念,她只要能继续跑步就好。
郑晓华那个年代,走竞技体育的人少,当职业柔道运动员的女性更少。
当年郑晓华回家后没少被邻里说闲话,父母也嫌弃她是个“大龄剩女”,可以说没能在竞技体育上一路辉煌下去的郑晓华在回来后一无所有、举步维艰。在她创立道馆的初期,还曾被黑蛇帮的人上门踢过馆。
这也是为什么林逸萱对黑蛇帮的人都没有好眼色,连带着跟老大关系很好的周瑞也讨厌。
话题不知怎么从父母又扯到了姐姐身上,自从姐姐去很远的地方上大学后,林逸萱就很少能见到她了。
林逸萱回忆着很小时候跟姐姐从床头打到床尾,用指甲在彼此身上抓挠出血痕的往事,低落小狗又回想起总是给她带好吃的、买最新款游戏的姐姐的好来。
小狗伤感说:“我想姐姐了。”
已经了解各级学校放假体系的影玖安慰她:“大学生也要放暑假的?”
“是的,再过几天我姐姐就回来了,我马上就能见到我亲爱的姐姐了!”落寞小狗很快因为这个消息振奋起来,她又想起什么推着影玖往前走,“哎呀,文菌快走快走,我们游戏还没打完呢。”
话不多说,开局即战。
几场耗费脑细胞和热情的酣战后,林逸萱仿若晕碳般晕乎乎又大咧咧地瘫陷进沙发里。如此慵懒随性且不修边幅,看得一旁的影玖特别想照着她的大腿抽几下,最后影玖还是忍住了。
至天色渐晚,影玖起身与林逸萱作别。
临走前,影玖扫到玄关鞋柜上摆着一张小女孩和小狗的合照。
照片中的白毛小狗神采奕奕,如影玖记忆中那般活泼热情,正是林逸萱幼时的玩伴小博美多多。
多多圆溜溜的小眼睛对准镜头,它仿佛在对影玖说:“欢迎欢迎,再见再见。”
—
“兰姐。”卫萱轻轻唤着伏案之人的名字,“怎么不开灯?”
贺兰正在台灯下修改设计图,感受到工作室内乍亮的白光,她柔声说,“不用开,太亮了刺眼。台灯的亮度刚好。”温柔的嗓音在夜色中莫名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电费不是这么省的。”卫萱不赞同,黑灯瞎火的看瞎了兰姐的眼,谁来赔她一个心细手巧的好员工?
贺兰曾是十里八乡踩缝纫机踩得最好的女工,针线活做得也细致。与空有创意和理论而全无动手经验的卫萱不同,贺兰二十多年的缝纫经验和高超的手艺是卫萱实现自己天马行空设想的信心和底气。
初次见面时,卫萱目睹了贺兰交货的现场。当时卫萱就被贺兰的手艺折服了,她想,如果说要开服装店,这个人无论如何她是要拉进来的。
“真不用开,我习惯了暖灯,现在这光打的眼疼。”寻找贺年的那几年,贺兰没法做稳定的工作,时常接些零碎的散活在家里做,就着微弱的暖光在昏暗寂静的夜里埋头扎针已成为她的习惯。
见贺兰不适应的眯起眼睛,卫萱只好作罢。
她把工作室的灯重新关上,无奈又唤起低头改图女人的名字,有时合作伙伴太过专注工作也是个烦恼,“兰姐,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这下贺兰总算抬起头,她以为卫萱要给她看服装样品或是新的设计图,却没想到接过了一个包装精致的首饰盒。
是给新服装配的首饰吗?贺兰想。
下一秒,她被盒中璀璨的光芒惊到了。
那是一条蓝钻项链。
正中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深彩蓝宝石,在灯光照耀下发出深邃沉静的光泽。四颗同样大小的深色宝石分列两侧,一大四小的蓝钻被切割成方正大气的方形,古朴厚重之感铺面而来,这条典雅大气的项链于时光中沉淀,让人联想到“沉稳” 二字。
而双链不规则的设计打破常规,又使这条项链有了区别于“寻常”的特色。
没有镶钻的副链由纯银打造,两条细“线”扭转缠绕形成副链的主体。副链的右侧挂下成排的银片,细条的长方银片如音树般排成齐整的一列,压在主链璀璨的宝石下,亦反射出闪烁的银光。
这一条项链,繁复华丽的设计是卫萱喜欢的,深沉的蓝宝石色则是贺兰喜欢的。
贺兰恍然忆起卫萱曾问过她喜欢什么颜色的宝石。
“送给你,兰姐。”卫萱笑着说,“我希望在我们新店开业的那天你能戴着它。”
亦祝愿她们的新店开业大吉、顺风顺水、万事胜意。
—
我们并肩作战,我们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