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冬天。

也就是三年前。

过年期间，卫曈有些压不住脾气。

缘由是什么他记不太清了，但数着也就那么几件事。

他爸该找个伴了。

这事儿卫曈并不反对，实际还挺支持，但仅有这个态度。

他爸不愿意，他也无所谓。

可那群多管闲事的亲戚就没这么开明了。

他们劝不动，就让他这个儿子开口，给他爸张罗相亲。

卫曈觉得自己脾气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容易让人蹬鼻子上脸。

那天几家人聚在大伯家吃团年饭，又说起这个。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他别拖着他爸。

卫曈一时间没了胃口。

一路走回家，遇见来找他借笔记的秦阳。

秦阳初三，想考县里的高中，也就是卫曈的学校，这段时间常来借笔记。

走到家门口前的小路，看见个生面孔。

猜是哪家亲戚，两人没太注意。

巧的是，这段时间阴雨绵绵，直到昨晚上都还小雨淅淅。

路上湿滑，特别是农村的路，路边挨着土地，沿边沾上一层湿漉漉的泥土，一个不当心踩到，运气不好的能滑进菜地，沾一身泥。

贝念就是那个运气不好的。

穿着过膝羽绒服，脖子上被他妈绕了个围巾，看路都不方便，还被安排来拔菜。

这时候的他对他那位伟大的人民教师母亲还带有怨念，但又迫于威势，不得不听从安排。

唯一的发泄方式就是一脚重重踩在地上，吐吐气。

想来是上天注定，贝念一个滑溜，早早盯着的卫曈眼疾手快，把人拉怀里，好歹没摔着。

天地旋转间，贝念再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冷脸帅哥。

贝念站好，心觉冷脸帅哥还挺热心，千钧一线间救他一条小命。

愣愣说了谢谢，回过神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他妈塞给他的红符。

“多谢大哥相救，我无以为报，这个平安符送给你，希望你顺遂平安。”

说完还握拳拱手作揖。

贝念和学校的同学说不上话，只好在心里琢磨些小剧场，今天终于有用得上的一天了。

卫曈莫名奇妙多了个平安符，那穿得跟南极企鹅似的男孩道完谢，又问了句菜地的位置，随后胡乱拔了两颗、、半大的青菜就走了。

那潇洒劲，跟演电视剧差不多。

卫曈看着，心里的郁气早不知不觉散了，只视线紧跟着那人，生出些笑意。

再看手里的平安符。

从小到大，收到的第一个新年礼物。

卫曈自定义的。

平安符他一直带着。

用密封塑料袋装着，再揣兜里那种。

因为他头一次有些迷信的想，这个平安符还是该保那男孩的平安才好。

后来，他知道那男孩叫贝念，是夏奶奶的外孙。

家在临城，离得稍远，不常回来。

他还知道了，那男孩和他同年高考。

最后，他在可选择的范围了报了平城的大学。

和临城紧邻。

最后结果还算喜人，他得知贝念在安市上学，两者也算相近。

要说卫曈蓄谋已久，其实也没多久。

因为他这三年从没遇见过贝念，无论是在安市还是临城。

卫曈只挑了拔菜那一段简略说了说。

贝念惊讶不已，“没想到、我们还真见过啊。”

他趴在椅背上，垫着下巴，仔细回忆了遍，“我怎么一点印象没有？”

他是记得高三那年回了姥姥家来，但遇见卫曈，他真记不得了。

“几分钟的事，没什么特别的，不记得很正常。”卫曈理解。

每个人的记忆重点都是不一样的。

贝念觉得这不重要，自然不会记得。

贝念苦恼回想，还是没什么印象，他唯一记得的就是他和他妈吵了一架。

他因为那时候被同学排挤烦闷，整个人也不爱说话，他妈却偏要他开朗活泼，对话交流转成了争执。

“不应该啊卫哥。”贝念快速眨眨眼睛压住漫上来的酸涩，转头道：“你这么帅，我不应该会忘吧。”

“有什么不会忘的。”卫曈没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贝念发顶。

贝念没躲开，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卫曈，心想：他应该是觉得差点摔跤太丢脸，刻意忘却了这段记忆。

“那小阳也认识我了？”

过了一会，贝念突然说。

卫曈：“嗯。”

“怪不得。”贝念手撑着脸望天，觉得好笑，“之前遇见小阳回来那次，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没想到小孩记忆力还真好。”

卫曈笑着，没接话。

“那卫哥你就是先对我一见钟情，这几年蓄谋已久，我一回来就打算要追我了？”说开了很多话，贝念现在一点不害臊。

卫曈挑眉，毫不否认，“嗯，可以这么说。”

贝念：“那你现在准备怎么追我？”

卫曈：“……”

卫曈：“你喜欢我怎么追你？”

贝念撇开头，“这当然要看你啊卫哥，是你追我诶。”

“嗯。”卫曈不禁莞尔，夹着声音卖乖，“不可以给一点提示吗？”

“贿赂考官是不好的行为，你应该独立思考。”

卫曈赞同似的点头，“那我好好想想。”

停顿了下，他继续说：“约你看星星算吗？”

清凉的夜风吹不散贝念脸上的滚烫。

“你觉得呢？”贝念把问题踢回去。

“我觉得算。”卫曈直言，“当然，贝小念同学不喜欢不认同的话，就算是约会失败了。”

贝念轻轻哼了声，“是你没和我说这是约会的。”

卫曈举手投降，“抱歉，我的错，下次一定改正。”

贝念悄悄看他一眼，清清嗓子，“那这次就不算你失败了。”

话毕，他耳朵哄的一声，发起热来。

心里有些后悔，这也太不值钱了。

还没回过神，他又听卫曈说：“小念，谢谢你。”

贝念被他这正式的语调吓了一跳，回过头想说些什么，可对上卫曈的视线，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卫曈是真的在同他道谢。

他不太明白，但又隐约能感觉到。

最后夜话是怎么结束的他也懵懵懂懂，只知道看见卫曈房间的灯突然亮了，思绪一下跳到了来电了去。

“来电了卫哥！”贝念一下蹦起来，提起椅子要走，“走了走了卫哥，来电了，回去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卫曈无奈跟着人动作，又些怀疑这人这么激动还睡得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