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识回笼,闻祈被围攻的分明没有还手之力,他仍坚持着,百万厉鬼从地狱里爬出来,干枯的骷髅腾空而起,猛扑袭来。
闻祈手中化出长戟,刃弯着,一下砍碎一个厉鬼的身体,厉鬼化作黑烟消散,他身后爬出一只厉鬼攀附在他身上,骨爪恨不得直接刺破他的胸膛,我尝试运气踢出一脚,连人带鬼一并飞出好远。
“……”
闻祈回头看我一眼,竖起大拇指笑眯着眼嘴角还挂着血,厉鬼锁住他的身体,他身上的魔气汹涌,淹没了他与前仆后继的厉鬼,震耳欲聋的嘶鸣声,我有些忧心他失败害得我也惨死在这儿。
小白有些愣,黑白无常自幼一同训练,本就是难舍难分的关系,如此损坏了一对,她隐隐身上也冒出些黑气。
“谢必安!”
鬼是没有眼泪的,她却生生流出血泪,身影由白转为血红,她伸出手,扯断了长舌,长舌作鞭,她扫向我,我本能伸手胳膊去挡,魂体竟被其上倒刺带的少了大半。
我欲运转灵气地方,可这魂体实在不给力,我默念着,遥远的地方有什么在回应着我,龟速向我靠近,我咬牙硬抗,抓紧她的舌头压制住她,她大喝一声,震的我全身发麻。
她愣是吸取了闻祈散落的魔气与我对抗,没等我反应过来骤然而至,我不松手,她竟直接断了我这魂体的链接,支离破碎。
如果说□□的痛是一,那么魂体的痛便是一千一万,我在十八层地狱中盘旋都未曾痛到这种地步,我痛苦的呻吟,她红着眼睛,魔气与鬼气交织,恨不得将我最后的魂体都碾压破碎。
闻祈从厉鬼中抽身,好好的皮囊被抓的大片大片皮肉脱落,他挡住小白的进攻,声音有些闷:“还好吗?”
我垂眸:“坚持三刻,我有办法。”
“是,主人。”
他同往常一般信任我,我受下这顶珍贵的情绪,魔人向来没有正面情绪,小白凭借恨意一刻不停,牛头马面赶忙将厉鬼一个个拖回十八层地狱,没有半分帮着小白的意思,我松了口气。
只下一刻厉鬼冲破大门直奔人界而去,牛头马面来不及拦着,也将恨意发泄到闻祈身上,我默念着,那物件终于加快了速度,闻祈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脸色惨白的跟云舒有的一拼。
我手中结印,魂体重塑,它到了。
闻语归位。
我附着在躯体之上,二百零七根剑骨犹如通天神柱,直接将天地捅出了窟窿,灵气弥漫,六界雷声贯彻,我眼前出现一个又一个神仙,她们慈悲的目光看着我。
我看向下座之人,青柠神女同样在侧,我探寻着,竟看不到天水神女的影踪,悲戚之情充盈胸怀,我甚至找不到我父亲,我无意识唤了他的名字,空无一物。
不是说神仙能听见人的呼唤吗?为什么不回应我。
我结印怒冲冥界,闻祈回到了我身后,嘲讽戏弄般:“我在等主人装弹,你们在等什么?”
十八层地狱都被捅出了窟窿,受刑的恶鬼也出现在这一层,向着大开的门奔去,我凭空化出一把剑,见谁杀谁,小白惨死剑下,牛头马面转身就走,直奔十殿阎罗而去。
我松了劲,鬼魂均化作黑雾泯灭,我转身,闻祈无声倒在地上,也随着这众鬼魂一同消散,我想扼杀其中因果,他抓住了我的手腕,眸中含情。
“主人,我说过我永远忠诚于您,我做到了。”
魔界毁了。
六界失衡,十殿阎罗姗姗来迟,我踏出大门,又是人界。
百姓被鬼缠身,妖怪为非作歹,新的魔人诞生,恨意层出不穷,是,恨在魔就在,这群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横行,我持剑,剑剑夺了这群乌合之众的性命。
远处传来歌声,剑术侠气逼人,我藏在房后观察,那女子略有些疑惑。
“师姐,这儿的魔物怎么都被消灭了呀?”
被称作师姐的女人一身青衣,面色淡漠:“约莫是修宇宗门中人先行前来,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两人踩在剑上,师姐搂着那姑娘的腰身,正气凛然,我收剑,藏起灵气,倒在她们前方路上,果不其然听见那姑娘的惊呼:“师姐师姐,这是有一个凡人……”
“不可。”
“师姐……”
她那师姐一剑过来,直插进我的头顶泥土,师姐拔出剑眉头微皱:“师傅可不准你再捡人回去了,你若执意,我便不替你领罚了。”
“好嘛好嘛,我受罚我受罚,谢谢师姐!”
师姐一手拎起我腰上束带,一手抱着师妹,我能嗅到灵气越发浓郁,比我修行时浓郁千百倍,像是换了个世界一般,若非她们提到修宇宗门我都要以为这世界被替换了。
“师傅。”
被称作师傅的女人无奈:“我的好徒弟,怎么又带了凡……不对,你送她过来。”
师姐将我扔到师傅脚边,师傅一指直接探入我的识海,我乖顺装死,她大惊:“天纵奇才!快,让丹鼎阁那老头过来,他一命换一命也得把她救回来!”
老头姗姗来迟,师傅哈哈大笑:“来看来看,这丫头怎么样?骨龄不大,天纵奇才无半点修为,若是留作徒弟,五年后宗门大比,我等一跃成为大宗门指日可待啊!”
师妹歪头看着她们嘻嘻哈哈,我只嗅到一身药香与竹子的清香,该死的熟悉。
“也好……这满身伤痕,脸都看不清……”
“好好好,加钱,三千灵石够不够!”
“够。”
他有些沉默,苍老如枯木,体内盘根错节的树根时刻不停地汲取他的生命力,呼吸轻而慢,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在原地。
他探了探我的脉,忽而露出笑:“此人脉象与我一故人倒是相像。”
“那故人呢?渡劫失败还是……”
“……百年之前,宗门大比,魔人侵袭,肃山一众修士连带着大宗门之人一并都死在了那儿……不重要了,她没什么大事,有些贫血,多喂些补药,这伤痕待会让宁洛媛去我那儿拿着药涂抹些日子便可……”
“有劳了,臭老头,灵石去跟宗主聊,我要给她测测身子,你回避。”
“……”
老头被赶走了,师傅拿了块五彩的石头,龙纹在其上熠熠生辉,她催动着我体内的灵气,我克制着,露出水火灵根,防止其察觉什么异样。
“水火灵根,坏了,千百年没见过这灵根的人。”
她有些苦恼,翻箱倒柜寻着什么,直接喂进我的腹中,我只觉得灵气横冲直撞,东灵珠刹那间碎成碎片依附在一根剑骨之上,我吐出一口血,藏不住了,我艰难爬起来装傻。
“你是何人……”
“你师傅,宁山归。”
“……”
我沉默,宁山归又拿出一个锦盒,宁洛媛蹦跶蹦跶拿回了药膏:“师傅,药膏来啦……”
宁洛媛直勾勾的盯着锦盒,一枚藏有暗纹的丹药包裹在其中,宁山归笑盈盈:“吞下去。”
“……”
我沉默婉拒,宁山归直接丢给了我嘴里,刹那间口腔血气弥漫,入喉一路疼痛感明显。
“这可是好东西,快谢谢为师。”
我干笑,丹田剧痛,我面不改色,她有些疑惑:“不对啊,我当初吃这个疼的死去活来,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过期了吗……”
我应和着,宁洛媛扯着我的胳膊跟我讲那丹药有多宝贵,我沉默,倒地,捂住肚子,翻滚,没有半点儿真实感的表现痛苦。
宁山归一把把我揽在怀里,温暖奶气萦绕在鼻尖,大脑不由自主的放松,她说不痛不痛,我点头学她说话,没由来的委屈,我借她的衣服擦干了豆大的泪珠,她没发现。
“洛媛,去找你师姐,让她去宝库里的药草送去给丹鼎阁那老头,再炼一颗出来……”
“不必…我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修炼一事我……”
“狗屁平平淡淡,你这天资要是不给我好好修炼出个名堂来,你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了!”
“……”
她到底还是又寻那人炼制了丹药,我面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约莫能让人看出我是谁了,我思索着,灵气往脸上轰去,血肉模糊,镜中人模样与我没有半分相像,这便不管了。
老头复查时看我面上伤痕有些疑惑,又扔下两管药,步履维艰沉重非常,我叫住他。
“老先生怎么称呼。”
他驼了的背忽然直起来,颇有些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令竹韵,她们唤我竹先生。”
我拱手作揖:“竹先生。”
他似乎有些失望,或是恨意无处寄托,又驼了背,慢悠悠的往外走,那树根快要攀到他的心脏了,为医者,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
令竹韵,我很失望。
他缓步下了楼梯,一个年轻女孩搀扶着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兰天。
兰天瘦了很多,面色苍白,跟她病弱的父亲又几分相似,不知道云舒还活着没有。
令竹韵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兰天急出了哭腔:“慢些吧,你慢些吧……”
他体内的树根又深了,直挺挺的倒下,兰天扶着他,眼泪哗哗地掉,我没忍住出了房门:“这位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不需要。”
她不顾及灵气的损耗,将令竹韵裹挟着离开,我看着她的背影出神,忽而笑出了声,小孩子长大了是挺有脾气,跟她母亲一样,死犟。
我回了客房,灵气依旧如曾经一般进入我的丹田,没有了东灵珠还真有些不适应,灵气无从聚集,竟完全藏进了剑骨之中,第二百零七根剑骨被魔气侵蚀了小半,东灵珠碎片刚巧盖住了那部分。
这里的人的经常出门剿灭妖魔鬼怪,想来也不喜此物,要想着办法将其去除,我忧愁着,宁雪意一声不吭进了房间。
“师傅说病好之前,你随我锻体。”
我点头,来了此处便入乡随俗,宁雪意跑步很快,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跟上她属实费劲,她继续加快速度,我铁了心要跟她比一比,在最后一圈成功超过了她。
“佩服。”
她气喘吁吁,汗液被灵气驱逐,她倒是自在了,我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你说她体力比你还好?怎么可能……”
“真的。”
“神人啊……”
宁山归啧啧称奇,我睁开眼,夜已深,我躺在冰凉地板上,她们站着聊天,这一时还没看见我醒了,笑盈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我起身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宁山归揶揄一声:“厉害啊睡神。”
“……”
虽说我的体能挺不错,但宁山归怕我无聊,愣是要让我跟宁雪意一同练习,从跑步到对打,宁雪意没赢过一次,小姑娘心态崩了,蹲在地上数码字。
“天赋比努力重要吗?”
她闷声问我,我想了想,还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回答。
“努力最重要,天资其次。”
“可你从没修炼过,也没淬体过,却比我这样修炼了几十年的还要厉害……”
“我是例外,我牛。”
“……”
她气笑了,丢给我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