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煜又坐了几分钟，找了个借口提前回家。
家里已经被收拾过了，几双鞋孤零零地摆在门口，无声透露着某人离开的讯息。
中午准备的食材大多都没有动，红油已经完全凝固，没了最初的香味。齐谐坐在餐桌边，突然想起吃火锅是他的建议。
如果他当时没有选择出门，齐谐是不是就不会选择在这时候离开了？
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原来可以这么轻松地彻底消失。元煜翻遍了整个屋子，除了医药箱里多出来的几瓶安眠药，竟然找不到齐谐曾经留在这的证据。
这样的离别太仓促了，元煜不喜欢也不习惯这样。
在他的潜意识里齐谐仍然需要他的照顾，下午发生的一切仿佛如同做梦一样，和他想象的世界完全颠倒。他打开手机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给齐谐发了消息：
【你到家了吗？】
齐谐这次回得很快，甚至还拍了张照片：【嗯。叫了人来打扫卫生，估计晚上就可以睡了。】
元煜想不明白齐谐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明明在他这住得好好的，什么也不用操心，偏要跑回去瞎折腾。
他想让齐谐改变主意赶紧回来，又怕措辞不当让齐谐产生什么误会，删删改改才打出几个字：
【要不你还是回来吧？医生还没发话呢，我有点不放心。】
可惜齐谐没有领元煜的情。
【这样就行，以后都不会麻烦你了。】
分明是想划清两人之间的界限。
元煜心中堵着一口气，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关了手机。
既然齐谐不需要他的帮助了，他也没有必要非要往人家脸上凑，搞得好像他非要犯这个贱一样。
只是这次他只硬气了一晚上。第二天打开手机发现齐谐并没有给自己发消息的元煜有些失望，同时又忍不住担心起齐谐那边的情况。
纠结了半天的元煜最后劝自己不能跟病人计较，毕竟齐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他只不过是关心齐谐的心理健康，主动发消息问一问，干这样的事的都是大善人，一点儿也不掉价。
好在齐谐也没过分到连消息都不回，虽然不主动发消息，但几乎元煜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像是每天定时做汇报一样。
齐谐，元煜也没有必要一下班就往家里跑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当初齐谐在他家的时候，对元煜来讲那就是个人形的束缚，束缚着他下班后的自由，可那时元煜是有目标的，每天工作就是为了下班陪齐谐治病，生活颇有盼头。如今齐谐回去了，元煜便觉得整个家就只成了一个休息的地方，安静到让他有些不习惯。相较以前没事就往家里赶，元煜宁愿花更多时间用在工作上。
上司不下班，下面的人也不好走。
尽管大家都知道元煜不搞这种形式主义，但生活在这么一个大环境下，敢在老板手下先走的还是少之又少。众人连续无效加班了几天后苦不堪言，不明白当初一下班就溜得飞快的元煜怎么就在吃了一顿饭之后性情大变，走上极端的工作狂魔之路。
小秘书受大家之托，在下班后敲响元煜办公室的门，委婉地提醒道：
“冒昧问一下，老大您最近一直都主动在公司加班，是不是和女朋友闹矛盾了呀？”
元煜拿着资料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颇为吃惊地看着小秘书，无语道：“胡说什么，谁和你说我有女朋友的？”
“我...我瞎猜的。”小秘书扶了扶眼镜，表情有些尴尬，“我这不是看您每天下班准时下班嘛，还以为您是谈恋爱了...再说了，当初大家出去玩就您一个一直在看手机，脸色还臭成那样，我还以为您是和你女朋友吵架了呢...”
元煜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比起被胡乱猜测有女朋友，更让他难堪的是这个“女朋友”的各项形容都很像是齐谐。
他又不可能和齐谐在一起了，怎么搞得好像平时和齐谐的交流像是谈恋爱一样。
“我没有谈恋爱，那就是我一个朋友。”他冷不丁地解释了一句，随后不可置信地询问道：“我那副模样很像在谈恋爱吗？”
岂止是像啊，简直还是个妻管严。
小秘书在心里默默吐槽，嘴上却赶忙否认道：“怎么会，就是我随便猜测的，可能只是我看走了眼...”
元煜脸上这才好看了点，“我说也是。”
小秘书站在门口，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这么一嘴。如今话题以及偏到了天边去，她再说加班的事怎么也不太合适。目光在元煜和门之间来回切换，小秘书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暂时背叛组织，浅浅当一次逃兵。
“那个...您要是没有事的话，我就先...”
她脸上带着假笑，刚准备缓缓从办公室里走出去，就听见元煜叫住了她的名字。
“小王你等等，我这确实有点事想问你。”
元煜的表情十分认真，不像是在作假，小秘书观察了两秒，还以为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她很快调整了站姿，端正地站在元煜面前洗耳恭听，“老大您说。”
“...”元煜表情有些古怪，他像是做了许久的自我心里建设，一边转笔一边小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就是你一个...嗯...朋友，这个朋友之前和你有一点矛盾，两个人几乎就要...额..绝交了。但是最近他出了事，并且原因在你，你上前帮助了他想要赎罪，又和他说帮完他两个人互不相欠...如今他度过困境了，也确实如你所说不理你了，你这时候会怎么想？”
“不怎么想。”小秘书态度坦荡，“你...我是说“我”哈，当初是“我”自己说帮助人家是为了赎罪的，现在人家走出困境确实两不相欠了，“我”获得了心灵上的解脱，没有了心理压力，若是非要说有什么想法那应该是快乐吧？”
“...”元煜摸了摸下巴，继续问道：“可是我...你，可是你在对方疏远了自己后非但不快乐，而且可能因为在一块的时间太长了，他不在你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是因为什么缘故啊？”
小秘书听得警铃大作，认为元煜说的这个“朋友”前面怎么着都得加上一个“女”字才合理。她斟酌再三，还是觉得具体问题应该具体分析：
“想要知道答案的话，老大你首先得认真回答我，你们两个真的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吗？”
“就...朋友。”
元煜思来想去没能找到更好形容他和齐谐关系的名词。
“不是吧，我看没有这么简单吧？”小秘书哼哼一笑，“你俩就没什么别的关系，比如说是情侣什么的？你放心，我嘴很严的，不会在公司八卦。”
“...”元煜看了小秘书一眼，竟然不知道这家伙眼神竟然这么毒，“现在只能算朋友..曾经当过情侣。”
“那这就很好说啊。”小秘书有一种果不其然的表情看着元煜，胸有成竹道：“您这事我见多了，其实就是您还忘不了人家而已，相信我，您就是还喜欢她。”
“我喜欢他？这怎么可能？”元煜听到喜欢两个字脸涨得通红，几乎要从凳子上跳起来。“我...我说了我不会再喜欢他了，更何况我们之间关系很复杂...不可能再在一起的。”
“怎么就不可能。”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和上司讨论情感问题，小秘书讲起话来也颇为起劲，“恋人之间能有什么仇什么怨嘛，又不是杀人家父母毁人家前程，有什么矛盾说开不就好了，怎么就没机会了？”
元煜看着对方，欲言又止。
“......啊，不会吧？”小秘书见元煜这样，赶忙改口道：“不过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咱们要向前看对不对？谁...谁年轻没有做错过事嘛，只要能改，咱们就还有希望。您不是还帮人家走出困境嘛，这是好事...对了，刚刚您说什么来着，是不是说过她的困境是因你而起来着？”
元煜点点头，“嗯。”
小秘书不知道元煜怎么可以这么淡定地回答的。
“那看来您说得确实没错，”小秘书叹了口气，颇为赞同道：“你俩确实是完全没有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