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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从前他从未感觉连关于她的这些声音都如此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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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思禮是后来才听唐院长说起,手术过程中商商突然大出血,医护急急忙忙送来血包,情形虽惊险,好在最后都算顺利。

他还向他核实,“她幼年的时候是做过换肾手术吗?看伤疤的位置大小像是,时间应该超过二十年了。”

“......应该是吧。我意思是......她没同我提起过,但我辗转听说过,她应该是接受过换肾手术。”

唐院长见他支支吾吾,已猜出两人关系並非如他想象那般,只细心交待说,“她现在还很虚弱,正如我之前说过的,今明两晚很关键,我们会密切监测她的情况。一阵护士会推她到VIP病房,你不如趁这段时间去补充点食物,留存体力再陪护!”

宋思禮这才感觉到喉咙有些渴,但也还是顾不上,就留在走廊上来回踱步,视线始终不离开手术室那道门。

终于盼见商商被推出来,急急忙忙扑上去,手扶着床边俯身看她。

她的脸庞已被清洁过,宋思禮惊地发现,原来她的眼眶已变作青紫,颧骨上有道皮肉绽开的裂痕,额头靠近头发的地方还有一块擦伤。

宋思禮试图用手去抚摸,发觉那张脸还不如他一只手大,那些斑斑痕痕衬得她本来瓷白的肤色尤其无辜。

护士赶着推她去房间,他来不及趴身下去紧抱她。

等在病房安顿好之后,宋思禮慢慢地绕床一圈,轻轻抬起她的手腕、手肘,接着去看她的脚腕,及在尾指处磨破了皮的一双脚。

她真是瘦削啊,披着一张毯静躺在床上,侧面看来只得单薄的一层,甚至不如一只枕头的厚度。

虽则她平日里的行事作风确实激进,可面对这样一具单薄美好的身体,又怎会狠心虐打她到这样程度。

房间内静得只听见各类仪器的声音,它们连结在她的身体上,记录着她的生命体征。

宋思禮因此可清晰听见她的呼吸与心跳,那些都是她还留存在这世上的证明。

从前他从未感觉连关于她的这些声音都如此美妙。

从前他只留意过她的容貌、身材、一颦一笑,都能轻易挑拨他的神经。

终于他拖了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了下来,握住她一边手,手指间摩挲,目光轻扫,柔声问起,“你神气惯了,现在只能躺在这里,很闷吧?我讲个故事你听?”

“如果你听得有兴趣,就专心一点听下去!今晚,明晚,我都会一直不停地讲故事你听,你要坚持,不要继续消沉下去,好吗?”

“故事从哪里讲起呢?不如就从我跟龙少是怎么认识的讲起吧?”

“我之前好似向你提起过,我与龙少是沙煲兄弟,这个说法准确又不够准确。我们确实是从小已经相识,至今很多年了,但我们相识的契机却是因为一次很不寻常的意外。”

“我幼年的时候家境一般,我亲生阿爸靠卖苦力赚钱,我入读的是家附近的果栏小学。当年我正读一年班,电视城做慈善节目,不知是谁提议的,说要帮小学生打破认知、提高见识,方法是通过安排一次联谊会,让一些平民学校的学生去那些精英学校参观,与那些富人家的孩子沟通交流,彼此学习。”

“我是被选中的学生之一,代表平民出生的孩童,而我去参观的正是当时龙少在读的学校,我们同一个年级。为了削弱身份标识,当天活动的所有小朋友都是穿同样的服装,如果你不仔细去看他们穿的鞋,根本分辨不了他们来自怎样的家庭。”

“却碰巧那天,因为学校搞活动就可以对外公开,给了外界的人出入学校的机会,有个男人......原本是想绑架龙少,却将身高、身形、发型都相似的我误认为是他,最后将我带走了。”

“我还记得,那天他开了一辆送货的车来载我,我还以为他会将我带去很远的地方,结果,车在市区没走多远就到目的地了......他将我带去了殡仪馆,那是他平时工作的地方,而那辆车......平时是用来运送棺木的。”

“我听到他打电话给龙少的阿爷,说绑走了他的孙仔,要港币一千万现金,不然就撕票。当然,很快他就发觉自己绑错了人。”

“虽然那个时候我还很年幼,但时隔那么多年,我还会经常想起他当时的神情。在那个年纪我并不懂什么叫绝望、无助、心死如灰,但在当时,当他听说龙老爷的孙仔平平安安归回家中,而被绑的我不过是果栏小学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孩童,他手捏着电话嚎啕大哭的模样......”

“其实他也只不过是可怜人一个,不分日夜地在为生计奔波。他有一个不过五岁大的仔,比我还年幼,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做心脏移植手术。他的仔在轮候名单上排了三年,终于收到消息说有合适的心脏可以换给他。”

“却可惜......之后很快他又得到消息,说有另一个细佬比他的仔排在更前面,情况更危急,那颗合适的心脏就只能换给那个细佬,而他的仔就只能继续轮候。”

“他的仔还能不能支撑得了下一个三年,他不敢想,他只知道,他一家人从天堂瞬间堕入地狱,他几乎已经爬不起身了。”

“后来他又看到杂志上几篇报道,说有富豪之子在最近接受了心脏移植手术。他想了很多办法去打听,发现从那个男童确认心脏有事到接受手术都不过是一两个月时间,根本没可能排在轮候名单头位。他认定,是那个富家男童抢了自己的仔的名次。”

“就在那段时间,龙家办白事,就在他工作的殡仪馆,他因此知道龙老爷很有钱。他找龙老爷要一千万,是因为想送崽崽去美国做手术,路费、手术费、后续治疗费以及一家人的生活费,加加减减,他觉得一千万应该可以应付了。”

“一千万对于龙老爷来讲只不过是小数目,但不代表他会白给,他不单拒绝了支付,还将绑架案的事通知到了警方。”

“又偏巧这时,有电视城的员工放料给记者,说学校交流日当天发生过这样一桩绑架,且原本的目标是龙家的孙仔。记者们开始大肆报道,警方还未来得及细查,就开始需要应付源源不断的记者询问。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被绑架的事件成了全城关注,就连电视城自己都开始做专题跟踪,密切播报与我相关的消息。”

“绑我那个男人每分每秒都惴惴不安,他有时会忍不住想打我,很快又会向我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他不想伤害我。有时又会不停地咒骂我,说一切都是被我连累的,如果我那天没去参加活动,如果那天我不是刚好出现在龙少前几分钟出现过的地方,结果或者会完全不一样......”

“他将我禁锢在存放故人遗体的地方,他在殡仪馆的工作还包括守护遗体,确保他们不会受到破坏,或是被偷走。在那间房我第一次闻到尸体的气味,而随着时间,我竟然开始逐渐逐渐地闻见不同的气味。原来......人死去之后,每具尸体的气味都是不一样的......”

“当发现绑错人之后,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但往后应该怎么做他却拿不定主意,有时,他觉得应该放我走,但又怕我出去之后会带警察来抓捕他。有时他会觉得应该令我消失,这样他才继续有得活......他甚至不停地用额头撞墙,想撞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最令他焦灼的还是他儿子的病,他不敢经常与家人联络,偶尔打一次电话,挂断之后都会一连哭泣几个钟头。他怕再也不能见到儿子,不能陪伴儿子长大......最怕是儿子的心脏病发作,会突然死亡......”

“被禁锢的时候,我其实不清楚到底他关了我多久。那是个没有窗、也见不到任何自然光线的地方,我只能通过空气中的温度同湿润度来判断外面的天气变化了,或许又过了几个钟头,或许是过了半日、一天......渐渐地,我也不再好奇了。我觉得自己出不去了,再也见不到我爸妈了。”

“我猜外面一定发生过很多事吧,比如我阿妈一定会发了疯一样地想办法找我出来。但我从一开始的反抗,到后来变得安静、服从,我从盼望早点出去见到爸妈,变成盼望绑我的人不会再打我,会给我干净的食物......”

“我是后来才听说的,原来我被禁锢了整一个礼拜。到第七日的时候,那男人接了一通电话,说有个富商愿意无条件付一千万给他,前提是,他可以将我放生,准许警察带我走。”

“他一开始觉得不可置信,但又迫切希望这件事是真的。那富商约定他到一个地方见面,他怕我会趁他不在的时候偷跑,又怕是警方设的圈套,趁他离开就会将我带走。我是他唯一的筹码,他要确保在收到钱之前我还受他控制,所以他找了一个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即是将我关在棺木内。”

“在他离开去同富商交易的那段时间,我躺在棺木里望着顶上一片漆黑,一开始我会想象我是躺在草地上等待星空出现,到后来我的眼睛酸了,就开始闭上眼数自己的呼吸。”

“你知吗?当在几乎也被炸毁的地下室里找到你躺过的那具棺木的时候,我瞬间觉得自己回去了当年那具棺木里。”

“那时我也如同你一样,嘴里塞着毛巾,手脚被捆绑,呼吸减弱然后缺氧昏迷,直至盖板被人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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