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合欢和琼宁正在院子里等信,却听见一阵甲胄声,外头行人的惊呼声也越来越近,俩人心中不妙预感越来越强,跟着那些声音,两人停在府门前。
“砰砰砰!”
“开门开门!”
巨大的声响骤然炸裂在耳边,昨夜因为心中所念之事,两人一夜未眠,早上起来也没有困意,大门未开,仆人们尚在打扫,此刻都是满脸惊怕,手上活计停下,具是窃窃私语。
“你们是什么人?摄政王府前,也敢放肆?长了几个脑袋!”陈伯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过来。
外面叩门的声音更大了些,却无人说话。
金安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全身的毛炸开一副很是忌惮的样子,合欢连忙将它抱在怀里。
“开门。”琼宁立在院中吩咐道。
“世子?”老管家眉目里多了几丝惶然。
“不会出事的陈伯,开门吧。”奚琼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陈伯见状只好让门子取下门栓。
孟合欢紧紧靠着他,却发现他实在过于沉着,似乎早已知道会发生什么。
门外是无数身着铁甲的羽林卫,他们堂而皇之闯入摄政王府,一声招呼也不打,看起来威风极了,就这样沉默的立在门外,将整个王府包围住。
“见过世子公主,陛下有命,令我等护卫王府,还请贵人恕罪,莫要为难。”领头人道。
合欢见到这种情景,哪里忍得住,立刻站出来道:“既然是陛下有命,可有手谕在身?”
“我等只得了陛下口谕,并无手谕。”
“荒谬,无陛下亲手诏书,你们怎可如此莽撞,就这般围了摄政王府的大门?今王爷沙场征战,你们就为难他的儿子儿媳吗?”合欢怒道,外头挤满看热闹之人,听见这么一两句,生怕听久惹上麻烦,立刻回家去了,怕是早膳时分,劝燕京就知道这则消息:陛下将王府圈禁了!
“君命难违。”那将军再不说话,指令身后侍卫牢牢守住王府各个门口,不许人出去。
“公主,陛下有言,若是您要去宫里,只需说一声就行,若是去别处,恕在下不能从命。”他又低声道了一句,像是也觉得此事不太光彩,害怕旁人听见。
合欢哼一声,她才不会去宫里,去宫里送菜吗?明明知道殷明澜不怀好意,若是隧了他的心意,到时被困在宫里就不好了。
“你去回殷明澜,让他想都不要再想!”
那将军没想到皇上的旨意还能被撅回来,立刻还要再劝,却被公主派丫头啐了一脸。
合欢大声道:“昔日皇兄赐婚,皇妹不盛感激,只是如今夫家不知犯了何事值得如此对待,王爷还在战场为国为民效力,望将军回去好好分说,至于我,一定不会在大难临头之日舍下夫君而去,我孟合欢不是这种无情无义的女郎!”
那将军只好带着她的话回去复命。
陈伯合上大门,看着周遭一脸慌张的丫头小厮:“去去干活去,主子还在这呢,你们慌什么慌?”
众人这才压下心底的惊慌,低头诺诺回去房里。
“琼宁,你别担心,还有我。如果殷明澜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就到外面大街上对世人说他的所作所为,我就不信这世上的人都像他们一般寡廉鲜耻。”
“我怎么能躲到你身后呢?”奚琼宁揉揉她的头发:“又怎么舍得你这般为我求人呢?”
“合欢,你听话,这几日找个时机先离开吧,殷明澜对你图谋不轨,另外几人我瞧着也是别有居心,此时此景,我不能睁着眼睛看着他人伤害你,为难你!”
合欢的心一阵熨帖,她心里却下了一个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保琼宁平安。
“如果要我走,除非你一起走。”她坚定道:“即便你待在这里,也只会成为殷明澜手中的人质,他不会放弃开战的。如同他说的多么爱我,可若是我愿用自己同他换这场战事消弭,他也定不会允许。”
“不,”奚琼宁忽然浑身一颤,“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
合欢却耐心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让我离开,我又能去哪呢?说不准还没出燕京就被他捉回去了。琼宁,你知道的,除了这个王府,我别无可去。”
“所以为何不想着将我带去父王那里呢?说不定那里才是我们的一线生机。”
奚琼宁却没有说话,只抚摸着她的脸。末了,一个冰凉又绝望的吻落在她的眉心额头,又缓缓下移落在她的唇角。
合欢热情地回应了这个吻。
她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她愿意此生此世,和奚琼宁再不分离,化作他的血肉与肋骨。
“琼宁,”她颇为气喘吁吁道:“我都愿意和你做这种事了,你又为何说我不爱你呢?”她有些疑惑道。
孟合欢向来是个自信的人,自信自个儿在任何事情上都能做得极好,可唯独情爱一道,她如同一个刚出生的稚儿,在书上寻不到去路看不到来处,心里也乱糟糟的没个分辨,只能如溺水的人一般,牢牢抓住奚琼宁这个援手。
奚琼宁却道:“合欢,这是不一样的,我爱你,这是我的心给你的答案,可你的心却说不出你爱我。即便如今我们已经是夫妻,可如果你的心不爱我,我们也仅仅只是夫妻,而不是一对有情人。”
“那你就好好教我,教我如何爱你呀!”孟合欢忽然凑近,将自己依偎进他的怀里。
琼宁常年体寒,肌肤如同一块冰凉凉的玉,孟合欢抱玉入怀,嘴里喟叹一句,说不上的舒服。
“我不知道,你已经将我的心搅乱了,只要我想着你,总会比昨天一点一滴更爱你,我连自己都弄不明白,如何去教你呢?”琼宁呢喃。
他的声音好听极了,此刻沾上情意,是如同酒里酿的蜜一样,让人闻之欲醉。
合欢浑身一软道:“夫妻也罢,情人也罢,反正我这辈子认定你了。”
床头小几上放着花瓶,里头插了几束桃花,香的紧,可奚琼宁却觉得,怀中人比花香,比花柔,真的是人比花娇。
他抚去合欢头上被汗沾湿了的发,这般可怜可爱,怎会有人不爱她呢?就如此刻,他又一次违抗自己的决定靠近了她。
“孟合欢,你真是我的相思子。”他叹了一声,只将所有的顾虑担忧都放开,只不顾一切疯狂的寻觅着她的唇。
让他变得再不是他了,只要对着她,奚琼宁没有什么自控之力,也忘了今生修来的圣人之言,他变得这般自私,只想留她在自己身边,只要想着她会和其他郎君在一起,心中的怒火和痛苦就会将他淹没。
孟合欢可不管这些,她信奉及时行乐,只想拉着他做尽一切快活之事,哪管什么自私不自私,爱不爱的?
“啪…”殷明澜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在地上,气愤地站起身,伸出的手都有些颤抖:“你说的可是真的?”
下头跪着的人没有抬起头,只是恭敬道:“属下亲眼所见,公主说绝不会回宫,拉了世子进入屋子里,两人倒是心大,还有心思行周公之礼。属下听着,夜里叫了三下水,可是恩爱温存——”
话还没说完,就被殷明澜打断,他心中的愤怒无可抑制:“够了!孟合欢,你好,你可真是好啊!”
诸多的猜测,都不及此刻旁人说出的真相,给予他的致命一击。
“你怎可,怎可这般对我?”殷明澜不能相信方才自己听到的一切。孟合欢她居然真的,和那个病歪歪的世子做了真正的夫妻!
她将自己置之何地?
明明他殷明澜才是孟合欢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两个才是父皇认定的一对夫妻,为何世事总要将人如此捉弄?即便他费劲思量也敌不过。
“夏成仁,去,你亲自去,将长宁公主带到这里,朕要亲自问她!”他气得两眼通红,已经失去理智。
满殿侍从皆跪在地上。
“怎么连你们也要拦着我?”殷明澜气怒之下,一脚踢向身边跪着的太监。
“去取纸来,朕要亲自废掉这门婚事。如今摄政王已经不中用了,这场联姻也要适可而止。孟合欢,她是朕的心上人,无论如何,绝不能呆在摄政王府!”
“陛下三思。”太监们不敢听旨,也不敢去抗旨,只能苦苦哀求道:“陛下,如今还不是时候啊!这样草草的将公主宣回来,天下人议论纷纷,到底对陛下清名有所妨碍,不如款款图之。”
“是啊陛下,您费尽心思谋划许久,就连公主都牺牲了,若是一朝不慎出了什么岔子,以前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而气头上的殷明澜如何能够听劝?
“若是还不将她抢回来,她二人的孩子怕是都能出生了。你等不必再劝,立刻前去将公主接回来,否则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一句话落,众人瑟瑟,再不敢多说。
殷明澜瘫在皇椅上,想到她信誓旦旦却不会在危难时离去,想到抛下自己的淑妃,心中的悔恨越来越重:他曾经也拥有这份深情的,只可惜被自己弄丢了,不过,应该还能找回来...吧?